第346章 得成比目何辭死
琉璃不知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見木木的圓臉正對著她，幽怨地頂著兩個黑眼圈。
??琉璃嚇一跳，清醒了不少，“你幹嘛不睡覺，瞪著我？”
??“小姐，姑爺是怎麽忍你的，怪不得成親那麽久不與你在一間房裏睡，要是我早就求你給一紙休書，自請下堂。”
??木木從床上爬起來，呲牙咧嘴地一會兒揉揉肚子，一會兒揉揉腿，下榻去打水伺候琉璃洗漱。
??琉璃有些心虛，同景瀟成親後，每日睡在他懷裏，早晨醒來時頭發都不那麽蓬亂了，她還以為自己的睡相改好了，原來隻是被景瀟禁錮了而已，景瀟不在身邊，她立刻現了原形。
??想到景瀟，琉璃就想到黃四娘說的話，她已經有了決定，不管黃四娘說的是否真的，她都要聽景瀟親口告訴她，沒人能替景瀟做決定，而她也不會因為所謂的天下，而放棄心中那份守候。
??但是黃四娘的話又十分玄妙，像是知道她的身份和要找的人，這個村莊本就怪異突兀，所以琉璃已經見怪不怪，就連阿簡也隻是不滿黃四娘勸人退出，而不是奇怪黃四娘為何那樣說。
??也正因為如此，琉璃的心放鬆了一些，黃四娘沒說她找不到，而是說會妨礙彼此機緣，如果真的如此，那麽景瀟必然活著，或許他們誤打誤撞，真的通過黃四娘能找到景瀟。
??琉璃和木木簡單洗漱，走出房門，院子裏雪玉昂首向遠處看，它的身後阿簡和侍衛一樣的姿勢，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琉璃驚異地發現，他們的位置居然就在山峰接近峰頂的地方，下麵遠處就是那條玉帶一樣的小溪，這裏視野開闊，山穀裏的一切一覽無遺。
??可是，為什麽他們在山峰下，隻看到茂盛的樹木，沒有看見人家？
??黃四娘爽朗清脆的笑聲從院外響起來，柴扉打開，黃四娘提著一個竹籃子走進來，她身後跟著一位相貌清俊的中年書生。
??“去別人家尋了些好吃的給你們，這裏總不見客，都不知道如何待客了，不周到的地方，可不要怪罪。”黃四娘將籃子放在院中石桌上。
??山穀裏分明還有冰雪未消融，小院裏卻絲毫不覺得冷，溫暖如春，黃四娘招呼四人坐下用早食，那書生也不客氣地坐在石桌旁，目光落在琉璃臉上。
??“徐夫子，你不要這樣盯著人家小姑娘，人家臉皮薄，可不比你這歲月曆久，不在意麵皮的。”黃四娘打了那書生一下，從竹籃裏端出四碗粥，四張餅子，還有幾碟小菜。
??“她也不是什麽小姑娘……我看看是有什麽法力，引得那癡人自墮紅塵。”被稱作徐夫子的中年書生悻悻轉過頭，手中折扇輕叩掌心，卻發出金石之聲。
??琉璃聽不懂他們說什麽，隻向徐夫子點點頭，道了謝，從黃四娘手裏接過那碗粥。
??琉璃注意到粥中的米，顆顆圓潤飽滿，潔白如玉，最好的精稻米都無法與之相比，用木勺舀了送進嘴裏，琉璃不禁麵露驚喜。
??“敢問四娘，這稻米是在哪裏買的？可能買到稻種？”琉璃急忙問。
??“這稻米可無處去買！”黃四娘咯咯笑起來，“齊叟小氣得很，要些稻米做粥解饞，他還勉強能答應，要他的稻種是萬萬不能，除非……”黃四娘最後的兩個字拉長音，目光與中年書生對上。
??“除非什麽？”琉璃追問。
??“除非你不要再找你的夫君，我就為你討要這……稻種，你可願意？”中年書生接口道。
??琉璃轉頭看中年書生，想都沒想，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願意。”
??“你這小姑娘，你可知道這稻種有多珍貴？一粒就夠你富甲天下。”中年書生見琉璃拒絕，清俊的臉上現出焦急。
??琉璃沒猶豫，又搖了搖頭，“若我的夫君不願與我同行，便是不給我稻種，我也絕不糾纏，若是我的夫君不願舍棄我，便是給我天下，我也絕不交換。”
??黃四娘與中年書生半晌沒有開口，阿簡看著琉璃，眼裏滿是欽佩欣賞，這個姑娘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執迷不悟！”中年書生拂袖而去。
??黃四娘卻咯咯笑起來，“快吃吧，這世上可沒有幾個人，能嚐到齊叟的米，瑤仙做的粥，還是我黃四娘添的柴。”
??四人也覺得這粥入口唇齒留香，顧不得管黃四娘和中年書生的怪異，埋頭喝粥吃餅子，他們都知道，這碗粥今生未必能再吃到。
??吃過了早食，黃四娘也不提幫琉璃找人，帶著四人和雪玉出院門，向房後的林子去。
??穿過一片從未見過的樹木，一大片花田突然出現在眼前，四人驚愕得邁不動腳，隻有雪玉無知者無畏，隨著黃四娘走進花田。
??這個時節在這裏有花開不是最令人驚訝的，最令人驚訝的是，各個季節的花在這裏都能看到，一畦一畦的花開得肆意，這一畦芍藥，那一畦卻是秋菊，而且許多花從來未曾見過，姹紫嫣紅令人懷疑是到了仙境。
??雪玉不客氣地咬了一片白玉牡丹的花瓣，黃四娘哈哈大笑，“你這小狼，倒知道好顏色，可見色狼從來不錯，白玉是這裏的花魁，卻被你攀折，又是一段紅塵劫啊！”
??琉璃回過神，帶著木木走進花田，隻見那些花朵朵完整無暇，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花開荼蘼，但是就算凋零，也是整朵花同時枯萎，並無花瓣零落。
??“我最看不得花瓣各自東西，它們生在一處，何不葬在一起？所以用了許多年養出這些花，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黃四娘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琉璃回頭看，黃四娘走過來，將那朵枯萎的芍藥折下來，收在花籃中。
??琉璃怔怔看著那朵芍藥，忽然抬頭向黃四娘行了一禮，“多謝四娘指點，琉璃明白了。”
??黃四娘看著琉璃再次咯咯笑起來，“我看你呀，是糊塗的。”
??阿簡在後邊腳步一頓，臉上微紅。
??“神農好長生，風俗久已成。複聞紫陽客，早署丹台名，留在這花團錦簇之地，不好麽？”
??黃四娘悠然說道，順手折了朵海棠插在鬢上，花好人嬌，相得益彰。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琉璃淺笑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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