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番外(十一)
黑漆漆的窗簾,楊詩韻無時無刻不將它們緊緊的拉起來,就連腳步聲落在同款黑色的地毯上,都會變得輕柔,仿佛鬼魅在房間飄過。
楊詩韻的大部分時間都躲在房間裏,隻有去洗手間和吃泡麵的時候會出來,長期曬不到陽光,臉色泛起不正常的煞白,而頭發也總是亂糟糟的。
鋪天蓋地的都是黑色,楊詩韻仿佛已經受不了自己的生命中有半點兒其他的顏色,隻有靜默無言的黑能讓楊詩韻平靜下來。
那是一種很特殊的感覺,隻有在黑暗中能得到暫時的安寧,隻要生命中出現其他的顏色,就會感受到生命在流動,就會感受到難以言喻的疼痛。
楊詩韻想自己大概是病了,隻有在不感受到生命在流逝的時候才會覺得好受些,這種痛苦隻有身處於黑暗的環境中才能舒緩。
暗無天日的昏睡著,楊詩韻隻有在餓了的時候才會出門,短短三天,整個人憔悴得就像是被榨幹了生命力。
短暫的敲門聲響起,楊詩韻呆滯的躺在被窩裏,用與窗簾同款黑的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蓋起來,就連伸手的看不到指甲的顏色。
手機忽然響了,是銀行的到款通知,楊詩韻在學校買下一間教師宿舍,現在回來了,一直租給大學學生。
楊詩韻無精打采的看了一眼,又疲倦的睡了過去。
手機屏幕亮起的藍色的光,就像是黑暗中散發出橘黃光芒的夜燈,將楊詩韻平靜得像是硯台裏的墨的生活卷起了些許波瀾。
敲門聲又響起,還帶著稚嫩的咿咿呀呀的聲音,楊詩韻似乎知道了什麽,身子猛地一顫,無精打采的眸中劃過絲光亮。
仿佛在黑夜中見到璀璨奪目的煙火,楊詩韻捂著自己的心口,雖然有著像是螞蟻般啃咬的刺痛,卻能感覺到是鮮活著的。
“詩韻,我帶著小海棠來找你了,寶寶很久沒有見到媽媽了,你開門見見我們……”,秦風逸正在敲門,聲音在門外響起。
舒舒服服窩在爸爸懷裏的小海棠瞪大了眼睛,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敲打著門,似乎知道隻要這道門打開,就能見到自己的媽媽。
楊詩韻慌亂的在房間裏摸索著什麽,很快就瞧見門縫間透出來燈光,楊爸爸激動得雙手握拳。
楊詩韻一陣慌亂,微微低頭將身上的連衣裙整理好,又瞧見自己光著腳踩在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地毯上,趕緊換上了高跟鞋。
淺藍色的連衣裙,恰到好處的長發緩緩傾瀉而下,精致的粉色腮紅讓楊詩韻看起來氣色似乎好了些許,腳下的淺白水晶高跟鞋,襯得整個人都高了些許。
“風逸哥哥,小海棠,你們怎麽忽然過來了?”,楊詩韻打開門的瞬間,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明媚得仿佛春日陽光。
楊詩韻站在黑暗中,伸出雙手接過玩鬧的小海棠,秦風逸不著痕跡的往裏看了一眼,伸手將楊詩韻攏在自己懷裏。
秦風逸心口就像是緩緩注入溫水,看著楊詩韻溫柔的眉,心軟成了一塊麥芽糖。
對於秦風逸來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是擁有多少財富,而且最愛的人就在身邊,一起守護著兩人的女兒長大。
楊詩韻笑了笑,主動走出房門,因為昏暗的布置非常壓抑,楊詩韻還不忘記將房門關上,打開燈的房間,從門縫中透出些許光亮,看起來很是正常。
隱藏在笑容下的痛心,隱藏在精致妝容下的千瘡百孔,隱藏在優雅氣質下的絕望,越是風平浪靜的碧波下,越是藏得極深的風起雲湧。
“詩韻,你怎麽這麽久都不回來?”,秦風逸伸手將楊詩韻抱在懷裏,眸中滿是懊惱的神色。
秦風逸後悔了,不應該讓楊詩韻獨自一人回來麵對這一切,總以為單獨的時候會比較堅強,而且不需要花精力去偽裝,但是秦風逸卻猛然發現,有些痛真的很難過去。
“我隻是在這邊靜靜,其實過得挺好的……”,楊詩韻抱著孩子坐在位置上,陽光落下的地方很痛,仿佛被人窺見著滿身的傷疤。
楊詩韻看著嘴裏不斷吐著泡泡的小海棠,忽然皺起了眉頭,秦風逸瞧見楊詩韻的臉色不對,伸手將小海棠接了過來,笑著說道:“小海棠長得快,抱一會兒就該手酸了,我來抱著吧!”。
楊詩韻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小海棠丟開,秦風逸的心間仿佛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迷霧,總感覺有什麽東西悄悄的脫離著自己的預想範圍。
秦風逸接連不斷的說著父女兩在家中的趣事,小海棠哪天多吃了一些米糊,最近又喜歡上了玩水,每次洗澡都要泡很久才肯起來,還有新養的薄荷草開花了。
一切都讓楊詩韻提不起興趣,就連楊爸爸和楊媽媽都感覺到自己的女兒不太對勁,仿佛失去了對於這個世界的感知,整個人都變得麻木起來。
剛剛開始的時候,楊詩韻將自己關在了黑暗中,現在楊詩韻因為秦風逸和小海棠的到來重新坐在了客廳中,但是秦風逸感覺楊詩韻變了,
即使是坐在身邊的人,秦風逸卻感覺楊詩韻離自己那麽的遠,遠得仿佛隔了幾個世界,握著的手再也沒有屬於楊詩韻的溫度。
楊詩韻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秦風逸和小海棠,在黑暗中的那段日子,讓楊詩韻的心理有了別的變化。
秦風逸和小海棠沐浴在陽光中,而楊詩韻感覺自己就是一堆濕透的泥巴,本就應該靜靜的待在角落裏腐爛。
日日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日日都在做夢的時候回想著過往的種種,楊詩韻感覺自己就應該永遠的得不到陽光,
楊詩韻忽然感覺這是一種懲罰,落在角落中的爛泥巴就應該慢慢的腐爛,而不應該去奢求陽光。
楊詩韻待在家裏,越發的沉默著,見到自己父母熱切的跟秦風逸討論著什麽,隻覺得煩躁,
每日楊詩韻都可以看見自己父母對著秦風逸臉上露出著的滿意的笑容,就像是當年楊媽媽給自己倒酒逼著自己喝下去時候的神態,那種被至親出賣的痛苦在慢慢的發酵。
痛苦會在黑夜中到底頂點,楊詩韻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隻知道自己身體在空中國像是落葉般飄飛,地麵的建築在眸中不斷地放大,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