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意外(三)
沒有嚐試過被世界拋棄的人不會明白,無助的走在了街頭上,來來往往的人仿佛處於另外一個平行世界,同樣的時間做著自己的事情,卻永遠不會相交。
走累了嗎?但是時間怎麽不會累?它還在滴答滴答的走著……
再遠的路終究是會有盡頭的,而醫院到出租屋的距離,半個小時的路程,陳樂樂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如果街頭上來來往往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人,陳樂樂可以肆無忌憚的選擇隱瞞或者是沉默不語,但是同住在一間出租屋的楊詩韻,卻是需要麵對的。
淩晨兩點半的出租屋,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陳樂樂掏出鑰匙,想要插進鎖孔裏,想了想,從自己的包裏取出了一張潔淨的紙巾。
明晃晃的白色包裹著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鑰匙,風輕輕吹動雪白的紙巾,就像是死神的衣角般寒冷與無情,陳樂樂眼眸一縮,鑰匙“叮當”落地。
顫抖著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將鑰匙擦幹淨,陳樂樂瘋魔了一般,就這麽蹲在門口反反複複的擦拭著鑰匙,仿佛要將鑰匙上麵沾染真的細菌全部擦去。
陳樂樂的動靜似乎是吵醒了對門的鄰居,伸手用紙巾包著鑰匙,快速的開了門閃身進去,而房間裏的楊詩韻,還睡得跟頭小香豬一樣。
盡量不去動屋子裏的東西,陳樂樂連走路的時候都小心著不讓衣角碰到桌子,或許楊詩韻不會介意,但是真正介懷的,反而是陳樂樂自己。
隻是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裳,手機和錢包都貼身帶著,陳樂樂沉默的坐在了收拾好的行李箱前,臨走的時候還將自己房間所有的電源給關了。
手機忽然響了,很清脆的鈴聲,從上到大學一直都沒有換過,陳樂樂很是熟練的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屏幕上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這麽晚了,推銷人員還能加班加點的打電話,這是年底了,要拿提成嗎?
陳樂樂也不知道自己都已經到了快要死的時候了,怎麽還有心情根據一個陌生的電話,聯想出什麽多的彎彎道道。
你是怎麽回事?
怎麽會有艾滋病?
你的老師都打電話到家裏來了,真是給我和你媽媽丟臉……
你自己做些不要臉的事情,就不要連累我和你媽媽,以後別人知道小康有個這樣子的姐姐,走出去會被人笑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劃破夜的寧靜,陳樂樂努力偽裝出來的不在意,就像是摔在地上的鏡子,瞬間支離破碎,眼淚忍不住從眼眶溢出,就像是泛濫的洪水。
“不用你們管,我已經跟你們沒有關係了!”,陳樂樂恨恨的按停了手機,將號碼拉進了黑名單,發誓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接聽這個號碼。
蝕骨消魂的痛,隨著秋的寒氣一點點的入侵,就像是在骨頭的縫隙中倒上了硫酸,痛在蔓延,而有什麽在慢慢的腐蝕,確實很痛,而且很冷。
陳樂樂以為自己不在乎了,其實隻是裝作不在乎而已,真真正正能說出不在意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幾個人呢?
“樂樂,真的是你回來了?”,睡得跟頭小香豬似的楊詩韻居然醒了,不過也是應該的,陳樂樂都進門這麽久了,又是收拾東西,又是打開燈的。
楊詩韻像是隻鬆鼠,莫名的有點兒小可愛,看在陳樂樂眼裏卻莫名的想哭。
“你別靠近我……”,楊詩韻很多天沒有見到陳樂樂了,瞧見陳樂樂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忍不住想要往前撲,沒想到被陳樂樂阻止了。
惺忪的睡眼中還帶著迷糊,楊詩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陳樂樂語氣中帶著慢慢的嫌棄,仿佛恨不得避開自己似的。
陳樂樂確實想著避開楊詩韻,但是卻不是因為什麽原因而嫌棄,而是因為今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你別進來我的房間,我就站在這裏跟你說幾句話”,陳樂樂看著楊詩韻的腳步往自己的房間走來,想也不想的阻止著楊詩韻前進的腳步,繼續說道:
我今天在醫院出了醫療事故,接觸了艾滋病患者的血液……
所以我有很大可能也會患病,詩韻你離我遠點兒……
楊詩韻的瞌睡蟲在瞬間就被嚇走了,腳步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臉上難以置信與驚恐的神色相互交錯著,仿佛瞬間聽到了噩耗,難以抑製的頭皮發麻。
陳樂樂對於楊詩韻的反應並沒有特別的失望,畢竟楊詩韻並沒有一臉嫌棄的要趕自己離開,並且飛快的要求陳樂樂將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帶走,
比起陳樂樂剛剛接到的那個電話,比起陳樂樂爸爸媽媽的態度,楊詩韻眼中的驚恐已經是很正常的表現了。
陳樂樂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將自己的房間門關上:
我打算走了,一個月以後再去做血檢,沒事我就回來住,要是有事就算了……
我進門以後除了自己的房間哪裏都沒有碰,你放心吧!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自己照顧好自己,別總是吃外賣,睡覺記得鎖門,睡得跟小豬一樣,擔心被人抬走了都不知道……
陳樂樂拖著行李箱出門,能理解楊詩韻這個時候的反應以及眼中的驚恐,
楊詩韻的反應不是歧視,隻是本能的一種趨利避害,跟快快樂樂的活下去相比,誰也不想著病重而痛苦的死去,
即使是陳樂樂作為一名醫科生,在聽到自己有可能染病,心裏不是也懊悔萬分?
楊詩韻看著陳樂樂漸漸遠走的背影,忽然反應過來,小跑著上前,猛地拉著陳樂樂的手腕,緊張得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樂樂,我雖然不是學醫的,但是這個病好像隻有三個傳播途徑……
我們隻是舍友,又不會做什麽事情,根本就不會傳播……
陳樂樂搖搖頭,道理永遠都擺在那裏,很多人都知道,卻又有多少人不在乎?
這種病在於它還沒有特效藥,也還在於其中一種傳播途徑是血液,這讓這種病的傳播充滿了不確定性。
陳樂樂也不願意留在這裏,或許是不願意麵對楊詩韻的關心,也不願意楊詩韻背地裏擔心害怕,還是拖著行李箱離開,
長長的樓梯很黑,陳樂樂獨自一個人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