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陽謀
雙方的無意之舉,將胥業龍逼上絕境。
??三萬大軍一朝喪盡,他不知道何顏麵對麵對百官質疑,麵對言官彈劾。
??一條川流不息的河道旁,胥業龍帶著手下的殘兵敗將朝來時方向折返,來時風光無限,退走如喪家之犬,胥業龍的心情可以用五味雜陳來形容。
??“大人,咱們歇息一下吧,大夥累壞了。”
??“……好吧。” 胥業龍看了眼跟隨自己多年的副將,他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老人,正兵營參將,負責防秋擺邊,論行軍打仗,他的經驗比自己這總兵官要多的多。
??“陳譽,你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走?”
??破天荒的,胥業龍詢問起陳譽意見。
??陳譽抬眼看向仿佛老了十幾歲的大人,心中暗暗鄙夷。
??他很想罵這個剛愎自用的家夥一頓,可身為家丁,自小便矮人一等,更受主家恩惠,他想一走了之,可人情債是最難還的,再加上平日裏胥業龍待他還不錯。
??心念急轉後,陳譽幽幽一歎。
??“大人可還記得肅寧營的王昭?”
??“當然記得。”胥業龍聽到陳譽的話,麵色難看。
??當日行軍至山丹河岸,他還在帥帳中給王昭好一頓辱罵,還告訴錢雲峰,等王昭趕來定要治他的罪。
??沒想,未等到王昭,反而等到一股洪水,紮營前陳譽提議過派人沿河向上,查探是否有敵人攔河築壩,隻是他覺得,不過是一群披上賊衣的農夫,根本不足為慮,就沒有做,而是想著怎麽炮製落後的肅寧營。
??如今最厭惡甚至打算處罰的對象,變成了自己投奔的對象,可想而知胥業龍的心情。
??“那個小畜生,運氣真好。”
??見胥業龍咬牙切齒的模樣,陳譽苦笑搖頭,自家老爺怕是恨死了王昭。
??王昭做錯了什麽嗎?當然不是,隻不過王昭沒有被波及,這足以讓胥業龍憤恨難當。就是有人看不了別人比自己好。你若好一點,我就得把你拽下來陪我。
??“大人,如今我等生死係於王昭一人身上,若他能擋住敵人,我等還有回旋餘地,若是他一走了之,我等恐怕會落個抄家殺頭的大罪。”
??“這可如何是好!” 胥業龍聽的亡魂皆冒,他早看那王昭不順眼,想必王昭看他亦是如此,與其投奔王昭不如投降算了。
??念頭在他心底一閃而過,胥業龍並不聲張,而是詢問錢雲峰的狀況。
??“錢巡撫還好,受了驚嚇又染了風寒,命是保住了,隻怕往後不好恢複。”
??陳譽說的很委婉,錢雲峰僥幸沒死,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落下病根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今後能不能在巡撫這位子上座著要看恢複情況。
??《素問·玉機真髒論》:“風寒客於人,使人毫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
??在明朝,風寒是會死人的,可不像現代那樣吃一粒藥,打一針就會好。
??中醫中藥的副作用小,缺點是不能一次藥到病除,需要一個過程,而往往是這個過程,病人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胥業龍怎會聽不出手下的說辭,陰冷的麵容更加猙獰。
??當王昭接到胥業龍軍令的時候已是洪河穀大戰的第三天。
??在這個通訊基本靠吼的年代,軍情的及時性顯得尤為重要。
??時間退回一日前,洪河穀十裏處的一處小樹林裏,薑茂見到了混天王,二人沒有多費口舌,混天王帶來了幾乎沒受什麽損失的流賊,而薑茂也終於能鬆口氣,將大致情況稟告後,薑茂又諫言道:“大王,我前方明軍乃肅州肅寧營軍士,大王您出身肅州可對這肅寧營有所了解?”
??“肅寧的王柏忠有個了不得的兒子。”混天王麵無表情,“不過軍師不必過多擔心,王柏忠來也無濟於事,我大軍勝局已定,多仰仗軍師的料事如神。”
??“豈敢豈敢。”薑茂連連作揖,“在下不過是一草莽之人,得大王高看才有如今成就。”
??“馬場的官人都是群有眼無珠的白癡,放著先生這樣的大才不用,偏叫先生請喂馬。”
??“如今,我有一計,可叫洪河穀不攻自破,不過要仰仗大人從旁協助。”
??“你說便是。”
??“此計為逐狼吞虎也。”
??……
??“這不是瞎鬧麽。”
??肅寧營各級旗官群情激憤,咆哮著要宰了那發號施令的胥業龍。
??“大人,不能聽他的,他是叫咱們去送死。”
??“是啊,這犢子沒安好心,等俺去剁了他。”
??田蒙怒氣衝衝,要幫王昭宰了上官。
??“少爺,此時仍需從長計議,這封信真偽還要再看看。”
??一個陽謀出現在王昭麵前。
??眼前是一份軍令,調遣肅寧營不惜一切代價前往洪河穀三十裏外的一處高地,營救被困的陝西巡撫以及總兵,也就是錢雲峰和他胥業龍。
??一條路是向死而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打出肅寧營氣勢,一條路是繼續固守待援,雖然目前已經陸續接到增援信件,可是他職卑言輕,請求援兵不是他一個營將能辦下來的差事,逼不得已他隻要威脅那些營堡的主官,要麽我放敵人出來一起死,要麽你們撒丫子趕快支援。
??脅迫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往日一毛不拔的營堡長官派出自己的親信部隊,他們數量稀少但戰力驚人,一對一與肅寧營士卒拚殺,士卒這邊明顯吃虧。
??眼看著河穀防線逐漸穩定,突然接到了胥業龍的軍令,這等於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無奈之下的王昭,隻能領著部分肅寧營士卒與前來支援的友軍遠遠觀察。
??混天王的部隊也沒有擺架子,這群人與其他流賊不同,他們身上有股子拚死絕殺的氣質,王昭俘虜過他們中的一份子,得知他們要麽是無家可歸的佃戶,要麽是社會最下層的賤戶。
??這兩類長期遭受欺壓,造反隻是時間問題。
??“他們的領兵大將是個知兵之人。”田蒙在一旁給身後的友軍解釋道:“你們看,流賊騎兵安置兩側互為犄角,弓箭手居中,長槍手在外,這是兵法操典上最正宗的禦敵陣型,能將這等陣列嚴絲合縫的布置,敵人主將是個老行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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