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新家空間大了,能不能把黑仔接回家啊?”黑仔是小區的流浪貓,一身純黑色的毛,一雙眼睛黃澄澄的閃著幽光,看著又凶又滲人,卻跟鍾樂關係極好,一人一貓時不時碰個頭小聚一番。鍾樂就算是課業繁忙的時候,也會特意抽空回小區看黑仔。她早就想接黑仔回家,隻是家裏租的房子空間狹小,采光也不是很好,哥哥回家都得睡客廳呢,勉強黑仔住下還不如放它在小區自由自在地浪。


  “可以的,爸媽都同意了。”鍾歡也見過黑仔幾次,隻是那貓隻親近樂樂,對家裏其他人都愛答不理,尤其是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人的時候帶著毫不掩飾的傲嬌,特別犀利。


  受父母的影響,姐弟仨花錢都很謹慎,對租房這樣的大筆花銷自然更是慎之又慎。不過謹慎並不意味著拖遝,確定屋內設施和租房合同都沒有問題後,姐弟仨很快就確定了新住房,簽完合同就直接從帶來的包裏拿出清潔劑、橡膠手套和防塵帽,立刻動手打掃起來。


  “康康,說多少遍了,怎麽又不戴手套!”鍾歡將一副手套呼在弟弟臉上,完了從包裏拿出一瓶消毒水,“衛生間歸你了,待會兒我檢查啊!”


  暴躁姐姐不好惹,鍾康哪敢討價還價,乖乖戴好手套,接過消毒水進了衛生間。


  “樂樂,地板先放著,最後再擦,你將抽屜櫃子裏清幹淨就行,累了就坐下休息啊~”鍾歡見妹妹乖乖點了頭,就拿起清潔劑去清廚房了。


  鍾歡從記事起,生活好像就被訓練填滿了,被許多孩子深惡痛絕的家務活兒,反倒成為她放鬆心情、紓解壓力的絕佳方式。做家務時,手上忙碌著,思想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可以無限放空,什麽都不想;也可以天馬行空,任由思想自由自在地遨遊……


  洗冰箱洗嗨了,鍾歡忘記了攝影機,忘記了跟拍的工作人員,忘情地哼起了歌。一開始是小聲哼哼,很快,越唱聲音越大,不大的廚房空蕩蕩的,自帶環繞聲,悅耳的歌聲透過廚房門,慢慢往外流淌……


  正蹲在衛生間洗馬桶的鍾康&拿小刷子清抽屜的鍾樂:……能在攝像頭下縱情歌唱,姐姐果然是姐姐,就是厲害!不過,真好聽啊~~~

  跟拍編導聽到歌聲後也是眼睛一亮,示意旁邊的攝影大哥放輕動作,不要出聲,別驚動了正忘情唱著歌的鍾歡,然後迅速拿出手機,一麵錄音,一麵側耳傾聽。


  這一唱就是十來分鍾,直到把冰箱裏裏外外都消毒、擦洗幹淨,鍾歡才停下。隻是,回過頭一看,媽呀,一堆人擠在廚房門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嚇得她差點叫出聲來。


  “咋了?”她懵懵的,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鍾歡,你唱歌真好聽!”跟拍編導心裏瞬間閃過了很多想法,可最終說出口的,隻有這麽一句由衷的讚歎。


  “是啊,清唱都這麽好聽!”“你專門學過嗎?音準也太厲害了吧!”“音色也很獨特,太抓耳了!”……憋了好半天沒敢出聲的攝像們也爭前恐後地誇讚著。

  饒是鍾歡自認臉皮不薄,也被誇的有些難為情,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我姐小時候參加歌唱比賽還得過獎呢!”完成衛生間清理任務的鍾康在人群後提高嗓門起哄。他也覺得姐姐唱歌好聽,可惜,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沒能力送她去專業學習,很早就懂事的姐姐怕父母老是聽別人惋惜覺得愧疚,在家就很少唱了,爸媽問起還撒謊說自己不喜歡唱歌。


  鍾歡瞪了弟弟一眼,擺擺手企圖將這事兒含糊過去。結果沒想到她的貼心小棉襖妹妹也跟著搗亂,直接拿出手機裏的存的這些年陸陸續續,或明目張膽或偷偷摸摸錄的她唱歌的“存貨”給編導聽。


  跟拍編導見狀雙眼放光,“傳我一份!”


  “臭樂樂,你手機裏究竟存了我多少黑曆史啊!”鍾歡跳著要上去搶手機,結果被她人高馬大的弟弟一把摟著脖子拖到客廳去了。


  鍾樂嗬嗬笑著不還嘴,手上的動作卻不慢,一會兒的功夫,就將她一早精挑細選了好久的幾段錄像、錄音發給了編導慧姐。她姐姐的天賦不止在運動神經,她知道,哥哥知道,爸爸媽媽也知道。


  可現實就是這麽無奈,在意識到體操這條路不好走的時候,姐姐已經付出了太多心血和汗水,她不舍得換條路走,家裏也沒底氣讓她放棄所有辛苦取得的成就重新開始。幸好,在姐姐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命運最終還是眷顧了她,讓她厚積薄發,給自己的職業生涯爭得了完美的落幕。而如今,她也有了足夠的底氣和籌碼,去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

  “別鬧了,地板擦擦咱們就能去搬行李啦!”聽著哥哥姐姐的打鬧聲,鍾樂聲音輕快地喊了一聲。


  “來啦……”


  三姐弟花了兩個小時將新租的房子擦擦拖拖清掃幹淨,簡單吃了中飯,就回家打包行李,還不到下午三點就全部整理好了——不僅打包好了行李,等搬家公司將家具家電都搬走後,姐妹倆還把即將退租的房子裏裏外外清掃了一遍。


  回頭看了眼住了將近四年的房子,鍾歡心裏沒什麽不舍,更多的是迎接新生活的喜悅和期待。說實話,這房子破舊、狹小,還在頂樓,夏天熱冬天冷,屋頂的防水做的也不好,遇到連續大雨還會滲水。房東更是個完全不知道尊重為何物的勢利眼。除了便宜,這房子根本沒有別的優點。可就是因為便宜,在家裏有兩個大學生和一個前途不明、一身傷病的職業運動員女兒要供養的時候,就是最大的優勢!父母忍受著勢利眼房東的言語傷害,在這裏一住就是四年。


  而今天,他們終於能離開了!雖然這房子到下個月才到期,而他們提前搬走,勢必會成為房東拒絕退還押金的借口!


  相比於不常在家呆的鍾歡,鍾樂此時的情緒顯然更激烈一些,若不是顧忌身邊的攝像頭,她恐怕會高興地歡呼一聲“終於從這個鬼地方搬走啦”!

  心有靈犀的姐妹倆相視一笑,腳步雀躍地離開,準備迎接嶄新的生活。


  鍾康坐搬家公司的車先走了,鍾歡陪著妹妹去接“流落在外”的家庭新成員。

  “黑仔~黑仔~”


  鍾樂果然是黑仔的真愛,沒喊幾聲,黑不溜秋的大貓就竄了出來。


  看著一臉凶相的黑貓乖巧地鑽進新買的貓包裏,不管看了多少次,鍾歡都忍不住羨慕妹妹的好貓緣。“以後養熟了,黑仔應該會讓我摸吧?”


  “當然啊,黑仔隻是長得凶,其實很溫柔的。”


  鍾歡默默瞅了眼衝她呲牙的黑仔,覺得妹妹的濾鏡有點厚。


  “前段時間剛打過疫苗,除蟲也做了,黑仔是個愛幹淨的小姑娘,等過些天再帶它去寵物醫院複檢吧?”鍾樂知道姐姐有輕微潔癖,可又不想特別討厭洗澡的黑仔還沒進新家就先遭罪,這小家夥脾氣大得很,萬一氣跑了咋辦?隻能討好地看向姐姐。


  “行,但你得看著不要讓它進我房間。”


  訓練時住四人宿舍,回到家跟妹妹共享一個小房間,鍾歡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房間,說到“我房間”三個字時,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心情如同二月的春風,暖意融融。


  “哎,那不是鍾家倆姑娘嗎?”


  又說又笑的姐妹倆聽到喊聲,下意識對視了一眼,隨即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假笑。不等笑得格外熱情也格外假的準前房東開口,搶先一步說:“劉叔叔好,正要跟您說呐,我們提前一個月搬走了,房子也打掃幹淨了,您現在要是沒事兒,去驗一下房?”這位劉叔難纏的很,據隔壁婆婆說,租了他家房子的租客就沒有成功拿回押金的。鍾歡雖然已經做好了被坑的心理準備,可既然遇到了,還是他先撞上來的,能順勢爭取一下也不錯,免得他有恃無恐對著攝像機說些有的沒的。


  然而事實證明,還太年輕的姐妹倆低估了這位大叔的厚臉皮,也高估了攝像所起的威懾作用。隻見這位劉叔麵不改色,語氣誇張又帶點酸地說:“哎呦不是叔說你啊大冠軍,聽說拿了幾十萬獎金呢,現在都上電視了,咋還跟叔這窮老百姓計較這點兒小錢?你們年輕人不是愛講什麽按合同辦事嗎?咱們合同寫的下個月到期,你們現在搬走就是違約,咱們也是老熟人了,叔就不跟你們要違約金了……”


  鍾歡暗暗深呼吸了一下,壓住心頭的火氣,笑著問:“那請問劉叔,咱們合同哪一條寫明了提前搬走算是違約啊?”


  “都是這麽算的,哪用得著寫明?”劉叔大概沒想到這小丫頭還真好意思跟他計較這點“小錢”,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一臉不耐煩地擺擺手,“跟你們年輕人說不通,讓你爸媽來跟我說,我還有事……”說完,就直接扭頭走了。


  聽到他說起爸媽時口氣中掩飾不了的輕蔑,鍾歡臉上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下意識想要追上去討說法,卻被妹妹拉住了。


  “姐,走吧,沒必要多費口舌,那不是一個講得通道理的人。”見姐姐還是氣鼓鼓的,鍾樂勸道,“今天咱們搬了新家呢,開心點兒,別壞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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