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聲張正義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
電話響起的時候,喻洪福剛把他三歲的兒子哄著入睡。
自從老婆龔藝平在三年前離家出走之後,喻洪福就又當爹又當媽的撫養著兒子,四歲的兒子,正是需要媽媽的時候,整天哭著鬧著要媽媽,特別是睡覺的時候,哭得更厲害,喻洪福需要用盡九牛二虎之力,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甚至還要學青蛙叫,才能將兒子哄睡了。
一個每天要哄著孩子入睡的男人,真是個窩囊的男人。
但喻洪福並不認為自己是個窩囊的男人,他是湖南財經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他曾經是他們學院的驕傲,拿過全額獎學金,想當年,追自己的女孩子,一個排一個排的,自己硬是沒有理睬她們。
想當年,喻洪福搖了搖頭,如果能回到當年,那該多好,自己一定要換一條路,至少,不會選擇現在這條路。
喻洪福現在的這條路,是汪洲集團的會計,僅僅隻是會計,他的這個會計工作,已經做了五年。
一個男人三十多歲了,還隻是個小小的會計,而且是連續在一個公司做五年的會計,不是個窩囊男人又會是什麽呢?
真是窩囊,喻洪福有時候也這樣想,窩囊得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個男人。
電話響起的時候,他心裏一喜,心想是不是老婆打回來的呢?他的老婆,已經離家出走整整三年了,對自己的老婆,喻洪福還是有感情的,盡管老婆往自己的腦袋上,扣了一頂好綠好綠的帽子。
喻洪福認識負責給自己編織綠色帽子的男人,這個男人的名字叫薑渺,而且是和他共褲襠長大的兄弟,所謂的共褲襠,共的就是喻洪福的褲襠,而薑渺的褲襠,喻洪福從來就沒有穿過。
三歲的時候,薑渺搶自己的玩具,十三歲的時候,薑渺搶自己的學習用品,到了二十三歲,薑渺就搶自己的女朋友,喻洪福有些不肯了,為了這點,喻洪福甚至娶了一個各方麵都不怎麽樣的老婆,也就是龔藝平,用鐵牛的話說,這個龔藝平,長得就跟個工藝品似的。
但最終,這個龔藝平還是被薑渺給搶走了,而且自己的老婆,好像是心甘情願的跟別人走的。
也許有些男人,天生就是搶別人東西的,另外一些男人,天生就是被別人搶的,而有些女人,天生就喜歡被人搶來搶去。
喻洪福經常這樣安慰自己,他甚至想,上麵有老天在看著呢,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這個女人還是會回到自己的懷抱。
“真是個窩囊的男,你當他是陳圓圓啊,被這個幹完了那個幹!”喻洪福在心裏,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但是腦袋一搖,他又開始原諒自己的老婆,他甚至想,隻要老婆回來道個歉,保證不跟別的男人出去鬼混了,自己還是能夠原諒她的,畢竟,孩子是需要媽媽的。
讓喻洪福感到失望的是,電話不是老婆打過來的,是汪洲集團的副總陳寄打過來的,陳寄在電話裏問喻洪福,汪洲集團的賬戶裏還有多少錢,喻洪福說賬戶上有多少錢,你應該問財務總監,問我幹什麽?
喻洪福的口氣,很是不好。
陳寄和喻洪福向來不合,這是汪洲公司公開的秘密。
按道理來說,一個是小小的會計,丟在人堆裏泡都不會冒出一個的角色,一個上市公司的副總,整天前呼後擁耀武揚威的,其照麵也打不到幾個,怎麽可能會不合呢,這事情,還得從五年前說起。
五年前,喻洪福應聘到汪洲集團來當會計,喻洪福之前工作的是證券公司,他之所以跳槽來到汪洲集團,第一是看中了汪洲集團星城首富的影響力,第二是,喻洪福當時談戀愛的女孩子,也就是離家出走了兩年多的孩子他媽,也是這個公司的。
喻洪福當初看中的,是龔藝平的平凡,但是平凡,並不等於就靠得住,因為每個女孩子的心裏,都是一個公主夢。
陳寄當時是汪洲集團是財務主任,一次陳寄要挪用一筆錢,出納那邊已經答應了,隻要會計喻洪福簽個字,但是喻洪福死活不肯,從此結下了梁子,當然,也不會因為喻洪福這個小小的會計不簽字,陳寄的那筆錢就挪動不了,因為當時的會計,不隻有喻洪福這個,喻洪福不簽,一個妖媚的女會計很快就簽了,有會計簽了字,陳寄就能從出納那裏拿到支票。
兩年後,陳寄榮升為財務副總,那個給陳寄簽字的妖媚女會計,當上了財務主任,財務部的所有人,幾乎都得到了榮升,而喻洪福,還是坐在那個會計的辦公桌前,而此事,成為了喻洪福與妻子矛盾上升的導火索,不久,就傳來了妻子和別的男人曖昧的消息,之後就消失在了喻洪福的麵前,給他留下的,是還隻有一歲不到的兒子。
陳寄在電話裏指示喻洪福,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動賬戶上的錢,喻洪福沒有說什麽,就把電話給掛了,心裏念叨著,賬戶上的錢哪裏是我一個小會計可以動得了的,你不是還有你的妖媚財務主任嗎?
當天,喻洪福就得知,汪洲集團的老總,也就是他們的頂頭老板汪洲,被原本羈押在看守所的前市委書記李毅民擊殺在了市委大院,很快,汪洲集團的股票跌停並被停牌,整個汪洲集團,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那天晚上,貴為副總的陳寄親自來到了喻洪福的家裏,帶來了不少的禮物,還有五萬的現金,陳寄開門見山的說,要求陳寄封存所有的賬目,不經過陳寄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動,賬戶上的錢,不經過陳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劃撥。
喻洪福沒有同意陳寄的要求,這不是他的作風,如果同意,五年前他就同意了,陳寄生氣的離開了,臨走前還放下狠話,這個會計,我看你是當到頭了。
陳寄的話很快就被實現,第二天,人事部的就通知喻洪福,讓他去辦辭職手續,喻洪福沒有解釋也沒有追問,他知道追問也沒有用,默默的結算了自己的工資,回到了家裏。
沒過幾天,喻洪福就得知,陳寄劃走了公司大部分的現金,賬戶上的錢,都不夠發職工們的工資了,職工們手裏擁有的原始股票,也將成為廢紙。
很快,有很多職工們自發的組織起來,去區政府討要,並攔段了貫穿星城的國道。
那次行動,喻洪福也在其中。
喻洪福其實是不喜歡參與這種事情的,不但不喜歡,甚至是反對,你們這樣做,等於是給政府添亂了。
但是那天喻洪福的心實在是太亂了,他這輩子沒有太多的奢望,人一輩子,一個屋子,一個妻子,一個孩子。
可為什麽,連這麽小小的奢望都不能滿足自己呢?
沒有了工作,兒子怎麽辦?家裏的老父母怎麽辦?
喻洪福心一亂,就跟著遊行的隊伍一起出發了,走的時候,他還帶上了他那台跟寶貝一般的尼康相機。
在這個遊行中,喻洪福見到了一個人,那就是檢察院的喻建波,喻建波是喻洪福的表親弟弟,也是喻洪福很感到驕傲的人,他所驕傲的,正是喻建波多年來一直堅持的那種正義。
但是喻洪福還沒有來得及跟喻建波打上招呼,就看到了雨湖區的區委書記胡國華和星城市的公安局長成政來到了現場,不一會,憤怒的人群朝成政撲了過去,同時,知道大事不好的喻建波也朝成政和憤怒的群眾跑了過去,喻洪福,就是這個時候,開始打開了視頻錄像。
讓喻洪福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視頻錄像,成為了他與弟弟喻建波最後的留念。
在拍到這段錄像之後,喻洪福感覺自己成熟了很多,他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他有想過交給公安,但是他一想到殺人的就是公安局長,馬上就否定了,他也想過將視頻交給檢察院,但是自古司法一家,也不會有什麽好鳥。
但是自己的弟弟,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能幹什麽呢?
那就隻能等。
這段時間喻洪福一直在等,在等中央巡視組來星城,喻洪福早就從報紙上看到了,中央第二輪巡視將要開始,而星城所在的省,正在巡視目標裏。
於是他將視頻拷貝出來,將U盤藏在了一個很隱秘的地方,又不放心,又學著那個美國斯諾登一樣的將視頻發在了自己的空間,並設定了十天的自動發布,如果自己一旦出事,十天後就是自動公布出來,而如果自己不出事,他就是定時的將時間延長。
那段時間,喻洪福表現得很積極,他一個一個的去做上訪群眾的工作,要他們不要再去鬧了,因為他知道,就散鬧,也鬧不出什麽動靜來。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兒子剛剛睡著,從“肥偉”商業當了那一千塊以後,喻洪福帶兒子去了醫院,現在已經好多了。
聽到敲門聲,喻洪福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記刪除相機裏的源文件了,額頭的汗就冒了出來。
擦了汗,硬著頭皮將門打開,門外站著三個人,分別是星城檢察院的院長李正雄,肥偉商業的總經理肥鴨,還有一個斯斯文文的戴眼鏡的家夥,喻洪福也認識,大家都叫他鐵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