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救
如今的人類，對戰爭和空襲是陌生的。
07想警告他們快離開這裏，可誰會相信一個陌生人？
除非怪物跳到大街上，讓所有人看見它們現場吃人，但真等到那個時候，就沒人能逃出它們的掌心了。
07蹬著自行車，像踩著飛火輪似的，飛快地騎上出城的公路，騎了大約十分鍾，一隊軍用卡車迎麵向她駛來。
像每次看到那些企圖逃跑的實驗體死在警衛的槍口下一樣，她對手裏拿著武器、穿著統一製服的家夥有著深深的畏懼和抵觸。
07低下頭猛蹬腳踏板，與軍車擦肩而過時，心髒幾乎懸到了嗓子眼兒，要是她被攔下盤問，不出三句話就會露出破綻。
況且她是個黑戶，在這個國家的任何係統中都找不到她存在的證據。
特別是天都快黑了，一個年輕姑娘，獨自騎著自行車出城，怎麽看都不尋常。
今天或許是她的幸運日，軍用卡車急速從她身邊駛過，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鬆了口氣，腳底下蹬得更加歡快，仿佛捆鎖在身上多年的鐵枷，此刻終於脫落。
公路兩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農田，被厚實的積雪覆蓋著，田邊是一排光禿禿的樹，樹冠上掛著幾個空空的鳥巢。
寒風呼嘯，卷著雪粒迎麵撲來，北方的農田麵積廣，四周無遮無攔，沒有讓人避風的地方。
07發出一聲歎息，好不容易逃出中心，難道要凍死在這荒郊野外？
半個鍾頭後，她的腿凍得僵硬，不太聽使喚了。筆直的公路延伸向遠方，好似永遠沒有盡頭。
老北風像刀子一樣割著她的臉和緊握車把的手指，她又冷又餓，胃部的揪痛提醒著她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
饑餓和寒冷聯手折磨著她僅存的意誌力，她問自己，難道就這樣放棄了？
假如現在啟動冬眠程序，她會死得舒服點，但是05對她的期望怎麽辦？
身後猛然響起的爆炸聲驚得她混身一顫，雖說距離小城已經有十幾裏遠了，可爆炸聲依舊清晰。
炸彈嗎？遠遠不夠，07搖頭，她知道人類沒有勝算。
那些怪物很快會向城外擴散，它們可不會講同胞情誼，實驗體中的次品，有很多是因為熬不住藥物實驗死的，她們死後，屍體就會喂地下的怪物。
07不想成為它們的美餐，於是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用力蹬腿！
冬季天黑得早，城外的公路兩邊沒裝路燈，她摸著黑往前騎。
大團兒的雪花悄然飄落，又下雪了！
她終究耗盡了全部力氣，自行車被她騎得像個醉漢，七扭八拐的在公路中央晃蕩。
饑餓、疲憊、寒冷麻木了她的身體和意識，以至於，她完全沒察覺到身後發生的事。
一道黑影追逐著一輛出租車，從縣城的方向急速靠近。
車前燈照到正在路中央搖擺的自行車，於是司機猛按喇叭，結果一點用沒有。
07正騎自行車練‘醉拳’呢，北方下過雪的馬路，車子在上麵行駛是非常危險的。
出租車司機沒想到路中央的人聽到喇叭聲，非但沒躲開，反倒朝著他騎過來了。
他猛地踩住刹車，但車子還是向前衝出一大截才停住。
而且，是撞上自行車才停穩的！
年輕的司機推開車門跳下車，第一件事不是跑到前邊看看那位受害者，而是直接朝車後方跑了幾步，迅速抽出腰間的手槍，瞄準後麵追上來的黑影連開三槍。
不過與普通的武器不同，司機使用的子彈閃著藍光，發射後槍口也沒有火光。
不屬於人類的嘶吼劃破夜幕，兩米多高的黑影中彈倒地。
它四肢抽動，掙紮著想繼續向前爬，司機從車後座上抄起一隻鐵鍬，走到不肯咽氣的黑影旁邊。
他運了口氣，掄起鐵鍬砍向黑影頭部，鐵鍬畢竟不夠鋒利。
他這一下的力度是夠的，可惜工具不給力，鍬頭卡在黑影的頸骨裏，要拔出來十分費勁。
他索性鬆手，反正地上的東西這回是徹底死透了。
司機這才走到車前，伸出兩根手指放到07的頸動脈處，發現她還活著，司機明顯鬆了口氣，把07抱起來放進出租車的後座。
車裏開著暖風，見07穿的單薄，好心的司機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半路車子加過一次油，司機到便利店買了吃喝，解決完晚餐，繼續上路。
司機偶爾打開收音機，調到最低音量聽聽新聞，縣城爆炸的事件被解釋為一起化工廠爆炸事故，為了防止有毒物質外溢，政府已經封鎖了該縣城，簡短的新聞中沒提到任何有關怪物的字眼。
這種天氣沒人跑長途，高速也封了路，北方的冬天，隻要雪量大，高速就會封。
司機似乎完全不擔心這件事，他把車開得很穩，桔黃的車燈和印在雪地上的兩條車轍，讓這條深冬的公路，不再那麽寂寞。
冰冷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殘存的意識讓07記得發生的一切，但身體的感覺卻像長久浸泡在刺骨的海水裏，冷到麻木僵硬。
忽然，她感覺有溫暖的風拂過全身，由外而內，讓她蜷縮的身體逐漸伸展開來。
因為基因存在缺陷，過度體力透支的下場便是比正常人更加嚴重的虛弱和倦怠，她感覺好似剛跑過一萬米馬拉鬆，累到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
07從半昏迷態中清醒，發現身體在抗議，渾身的肌肉、骨頭都沒有一處不酸痛的。
她開始還沒當回事，但很快她就意識到問題大條了，她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
她的身體擺脫了理性的統治，回歸原始的本能狀態，兩者徹底分離開來，‘本能’將身體的控製權奪回，按照它的意願行動，也就是所謂的生物本能。
簡單來說，就是07發現自己坐起來，動了動鼻子，然後盯著年輕司機手裏的肉包子流口水，卻臉不紅心不跳，一丁點羞恥心都沒有。
司機是個長相英氣的年輕人，他的氣質溫潤，眉眼間帶著暖意。
見07起來了，還直勾勾盯著他手裏的包子，微微笑了下，把沒咬過的那個用紙巾托著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