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亂入
可誰知道，他如今竟然這般虛弱地躺在這裏？夏無憂輕輕握住了鳳曜垂在兩側的手，輕輕地摩挲了一下。
“鳳曜，快快醒來吧……”你若是醒來了，我保證以後都不再氣你了……
細白的指捏著對方寬大的手掌緩緩收緊，夏無憂近似於祈求地看著昏迷的男人。
然而對方隻是安靜地睡著，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投射下一片暗影，猶如安靜蟄伏的蝶，對夏無憂的話沒有絲毫的回應。
“夏小姐，將軍府到了。”
轎子外的暗衛低聲說了一句，語氣難掩激動。
夏無憂緩緩直起身子，斂了麵上的悲楚，輕撩了簾幕，淡淡掃了外麵的人群，沉聲問道：“外麵搗亂的人怎麽樣了？”
“有幾個趁亂逃走了，除了五個當場身亡的，其餘的幾個都被活捉。”暗衛想了想，又安撫道，“夏小姐不用擔心，陛下定有決斷。”
“那便好。”見鬧劇已經停止，夏無憂便收回了手，讓重重的幕簾擋住了轎中的景象，和自己眼中一閃而逝的冰涼。
知道鳳曜會來項府中瞧病的人不多，能夠調動大批的護衛與聖上為敵的人也不過那麽幾個。
最好不要讓她查出來這個幕後主使是誰，否則她斷斷不會放過此人！
隨著眾人一同下了轎子，門口早有項莫帶著侍衛候著。
方才大街上的動靜早就被項莫得知了，敢在將軍府門前動手，絕對是打了將軍府的臉。因此，項莫的臉色並不大好。
不過在見到夏無憂的時候，他還是揚了揚粉嫩的唇瓣，露出了一抹笑容。
“夏無憂？”項莫抱拳，不著痕跡地將夏無憂上下打量一圈，“久仰久仰呀。”
早就聽說鳳曜對這個女子上心了，如今一見，還不錯。聽說方才鬧事的人也是她解決的？沒想到還挺有智謀。
夏無憂忽視對方太過直白的目光，隻淡笑著俯身行禮，柔聲道：“項小將軍見笑了。”
項莫喚了身後的仆人，低聲說了幾句什麽，再轉向夏無憂時便笑容滿麵道：“夏小姐舟車勞頓，我安排了客房，你先下去休息吧。”
夏無憂卻是搖了搖頭，拒絕道：“不必，世王如今未醒，我又怎麽休息的安心？”
“夏小姐果真性情中人。”項莫撫掌大笑，心中對夏無憂的好感又升了一層，建議道，“那我們便一同等待世王蘇醒好了。”
言畢，轉身對身旁的仆人吩咐道：“去將夫人請來。”
項莫的娘是一位極為溫婉的女子，綠色的羅裙穿在她的身上有種水樣般的溫柔。她娉娉婷婷地走進來，腰間垂著的流蘇隨著行走的步伐款款擺動，猶如蕩漾的水波。
她輕輕撩開了幕簾，抬眼在大廳中掃視了一圈，便快步來到了鳳曜身邊。
細細地摸過了鳳曜的脈搏，顧婉兒秀氣的眉頭蹙了起來，低聲喃喃道：“竟然已經這麽嚴重了。”
說著便吩咐了周邊的人將鳳曜放下：“還請將世王放在那邊的貴妃榻上，閑雜人等都退後一些，切莫發出聲音。”
她的麵色有些難看，想來是鳳曜的病情不容樂觀。場中的眾人見狀哪裏有心情說話，隻沉默地動作著，氣氛十分的沉悶。
夏無憂在一旁站著，袖子下的手早已經緊緊地攥了起來。沉著眉看顧婉兒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顧婉兒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隻打鼓，手中的鼓槌先是試探著敲了一敲，接著便是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手中的鼓槌也緩慢落下。
“咚咚咚——”
鼓槌落下，鼓點驟響。
那是一首悠揚的曲子，前麵柔和婉轉猶如情人的低喃，到了後來鼓槌越來越用力，曲調也越發的激昂，密集的鼓點驟然而下，猶如千軍萬馬聲勢浩大。
夏無憂的心髒在這密密的鼓點中砰然作響，心跳的越來越快，整個人都沉浸在了這曲調之中，窒息的沉悶感席卷而來，她在鼓聲之中竟然無法呼吸！
就在夏無憂沉浸在鼓聲之中無法自拔時，不知是誰，突然激動地喊了一句：“世王醒了！”
隻這一句話，便將夏無憂從幻鏡之中喚醒，回過神來時，已經滿是大汗。
已經沒有去想那鼓聲如何神奇，夏無憂一提裙角，便衝向了貴妃榻前。
然而鳳弘早已比她更快，早已經坐在了鳳曜身側，見鳳曜醒來早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已。
“曜兒，你可是好些了？”鳳弘將鳳曜扶起了一些，關切地問道。
鳳曜眨了眨眼睛，大抵有些適應不了光線，又重新閉上，虛弱地笑了笑：“父皇……”
鳳弘湊近了一些，側耳傾聽道：“朕在呢，你想說什麽？”
鳳曜顫了顫眼睫，有些歉然道：“讓您擔憂了，兒臣罪該萬死。”
鳳弘卻被一個“死”字激的渾身顫抖，佯裝生氣道：“休的胡說！你如今好好的，提什麽死不死的。”
說話間，下麵的仆人已經將煮好的藥給端了過來。鳳弘伸手接過，將鳳曜又扶起了一些，吹涼了藥便遞到鳳曜的唇邊。
“快來，將這湯藥喝下。”
鳳曜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在場的眾人，見大家都是一臉關切的望著自己，扯著嘴角笑了笑。目光對上了夏無憂，他幽黑的眸子似乎亮了亮，不過很快便移開了視線，低頭將藥喝下。
鳳弘將一整碗藥都給鳳曜喂下，又輕聲說了幾句話，才扶著鳳曜重新躺下，自己則站起身來，走到了顧婉兒身邊。
因為鳳棲梧的緣故，鳳弘對顧婉兒一向頗為照顧，與將軍府的關係也十分的好。
顧婉兒見鳳弘過來，便知道他想要問些什麽，福身行禮過後，便有些猶豫地開口：“陛下，妾身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見顧婉兒的臉色，鳳弘心中便是一沉。他沉聲道：“有什麽事，但說無妨。”
顧婉兒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意有所指。鳳弘明白她的意思，側過頭來對鳳曜說道：“曜兒你且先在這裏休息，父皇去去就來。”
鳳曜並沒有聽見鳳弘與顧婉兒的對話，聞言也隻是笑笑，微微頷首。
而站在一側的夏無憂，卻在看到顧婉兒眉間一抹憂愁時，微微挑了挑眉。鳳曜如今已經醒了，為何項夫人與陛下卻還是一副憂心的模樣？
難道說，世王的病並未完全治愈？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夏無憂便心中一沉，蹙起了眉頭。
鳳弘轉身與顧婉兒出了外間，不等顧婉兒說話，鳳弘便直接問道：“你要說的，可是曜兒一事？”
頓了頓，他又問道：“他的病是否尚未全有？”
“沒錯。”顧婉兒頷首道，“世王身體之中積毒太深，多年來都是憑著蠱王吊命，身子早已經空了。這次因了我的曲子喚醒了蠱王，可這畢竟治標不治本。若是再有下一次，妾身也不知曉能不能救……”
鳳曜依靠著蠱王能存活至今，連她心中都是驚喜且高興的。她也曾心懷希望，是不是鳳曜就可以一直這樣吊著命，活下去。
但是等到今日，她才知道，之前的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鳳曜體內的毒素一天不清除，他的生命就無法得到保障。
這一次她僥幸及時喚醒蠱王，可下一次呢？
鳳弘聽了顧婉兒的話，身子顫了顫，不死心地問道：“若再找一隻蠱王，也不可以嗎？”
顧婉兒搖了搖頭，神情之中滿是痛楚：“蠱王之能，一次便足夠了。若再來一次，不說世王的身子承受不住，就算是受得住了，效果也比不得這一次的好。”
頓了一頓，顧婉兒抬頭直視鳳弘，顫著聲音道：“所以，陛下，為今之計，還是找到根治之法，徹底除去了世王身中之毒。”
這一刻，鳳弘感受到了無比的疲憊與困倦，高大的身子都止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他輕輕地擺了擺手，頹然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見鳳弘這樣，顧婉兒心中越發的苦楚。她何曾願意鳳曜這般模樣？這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就跟她的親生兒子沒有什麽區別。
可麵對這般毒素，她又有何辦法？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顧婉兒低了頭，轉身便離開了前廳。
轉過長廊，走向後院，顧婉兒還未抬頭便感覺到前方有人。她有些奇怪地抬眸，入眼便是一抹高挑纖細的人影，這人似乎是在等自己？
麵前的姑娘一襲素衣長裙，容貌清秀，眉目之間自有一股淡然優雅，瞧著便是大家閨秀的模樣。方才在前廳，似乎也是見過她的。
顧婉兒見夏無憂細細打量過後，便開口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站在這裏？”
夏無憂盈盈行禮，口中應道：“民女夏無憂，在此見過夫人。”
夏無憂低眉抬眼，目光也在打量著顧婉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麵前的人似乎有幾分眼熟。
可究竟是哪裏見過了呢？印象之中她應當沒有接觸過項府之中的人才是。
顧婉兒聽了夏無憂的介紹，立馬就想起來項莫曾經跟自己提過的那位夏小姐，聞言便是一笑：“原來是鎮南侯府的女兒啊，不知你特來找我，所為何事？”
夏無憂不動聲色地拍著馬屁，讚歎道：“夫人一手鼓曲喚醒了世王殿下，讓人歎服，無憂所來，不過是為了當麵向夫人表達謝意。”
顧婉兒抿唇笑了笑，禮貌地回道：“世王是我家小姐的血脈，他有事我自當義不容辭，夏小姐不必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