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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卿意

  蒼漓這一舉動,自然練劍堂的弟子都順著方向看過來,長策平白賺了不少眼球。


  人生病時總歸精神差一點,但長策瞧著並不是病怏怏,而是少了平時那份溫潤,多了些清冷的意味,白衣纖塵不染,手裏拎著幾包藥,隻見抬眼時便是刹那間風月無邊。


  看過來的女弟子不少都竊竊私語,眼裏桃花飛了滿天,蒼漓一張臉瞬間黑了下去,“專心練劍!”


  長策見狀沒忍住輕輕勾一下嘴角,這回女弟子裏有幾人差點沒站穩摔個跟頭,蒼漓臉快比廚房鍋底還黑了,長策大笑著離開。


  晃晃悠悠地走到山頂時,冷風那麽一吹,他還是打了個哆嗦,推門進去跑到小廚房翻出來熬藥的東西,結果手裏的勺子就被人接過去,“不用找了,東西我都放好在後院兒裏,藥給我,中午我幫你熬藥,還想吃什麽嗎?”


  長策回頭就看見花君把勺子又放回原處,他推辭說,“藥我自己來熬也可以。”


  “你休息幾天。”花君堅持道。


  長策沉默了一下,“我隻是覺得……師父總要忙些別的事,這些不如我自己來。”


  “這幾天我哪兒都不會去,你隻安心養病。”花君說這些的時候,卻有意無意地避開長策的視線。


  最終長策還是回屋裏躺著了,花君檢查過了藥以後拎著它們去了後院兒,兩個人一上午竟是很少再有交流。


  花君檢查翻弄著那些藥,心裏一直都打著結,沒解開。他更加糾結,他是動情了,幾萬年不談戀愛不知風月為何物的花君上神知道了什麽叫情起什麽叫怦然心動,他自然不覺得自己喜歡上一個人有什麽錯,他也不是禁欲修行的苦行僧,更何況四海八荒多少人要是知道了他有了喜歡的人都能樂開花。


  但那也得分自己喜歡上的人是誰。


  花君現在隻是明白兩件事:其一,他已有太一為他挑選的未婚妻,且他已承諾過南海水君;其二,他喜歡上的人是長策。


  那一夜他開始明白自己的情感遲鈍到什麽地步,長策每與一個女子親近他就別扭一份,聽見他跟別人花前月下就無法釋懷卻還不自知。結果自己別扭了這麽些年,眼看著長策離自己越來越遠。


  花君最終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從來也沒覺得長策對自己又怎樣特殊的情感,從小撿回來當兒子養的,在花君眼裏長策應該是一直視他為父親的。他現在多半是逃避,是無法麵對。同時他也開始驚覺自己從前自認為很了解長策,但現在長策表現出來的樣子都是花君從前不曾見到的。


  他不知道長策這幅風流公子的作風是跟誰學的,也從來不知道從前那個嘴甜人乖的小徒弟現在是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


  他現在無論如何也看不出當年撿回來他時,他那一身野性的樣子。就像一頭草原上奔跑的狼被磨平了爪子,成了院子裏曬太陽的大狗。


  他也是開始覺得長策是一個心裏能藏很多事的人,邊境之地那件事他選擇自己忘記,昆侖山腳下青樓一夜他也選擇忘記,但下一次再有什麽事撞到他麵前時,他真不想就這樣混過去。


  他很少能感覺到身邊人一點一點變了模樣,他第一次感覺長策是真的在一點一點長大,具體是為什麽花君竟然一時間想不明白為什麽,就是過了一會兒突然明白,是長策不再需要他庇護了。


  花君的羽翼能保他一世安穩無憂,可長策的選擇是一點一點自己打開金絲雀的籠子,赤裸著一頭紮進冷水裏。花君知道這應該是好事,可他高興不起來。當長策真的徹底到了連青西都不用回的地步,他該怎麽辦?

  花君手裏的東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掩埋掉這些念頭,轉回到前院兒,臨近中午時候他開始熬藥,結果少司命也拎著大包小包的補品來了,吵得長策不勝其煩。


  青西無論他長策發生了什麽事,少司命總是第一個過來,用蒼漓的話來說,少司命怕不是扔了一隻眼睛在青西。


  當然長策同時也覺得他每次來都把腦子扔神祠,長策次次恨不得抽到他閉嘴。


  這次少司命就是不知道怎麽知道的長策病了,東西往青西一扔大手一揮揚言說要住這兒了,氣的長策咳嗽得喘不上來氣。


  鬧騰了一通以後,給長策熬藥這活兒結果就稀裏糊塗地讓少司命給包了,花君兩手空空居然沒事可做。但他見長策在屋裏坐著看書,轉去後院兒找少司命。


  少司命這一看就是沒有經驗,讓人伺候慣了,給自己熏個灰頭土臉,藥差點沒毀一鍋。花君趕緊上去搶救,好歹是沒讓這一鍋藥廢了,搶過扇子自己扇火,死活不肯再給少司命碰一下。


  少司命擦臉的時候,花君憋了半天終於開口,“少司命,你要是喜歡一個人,你該怎麽辦?”


  少司命哼著小曲兒對著鏡子理發型呢,“嗯?你沒看見我天天怎麽跟長策獻殷勤的?”


  花君:“……”


  天底下喜歡長策的多了去,但他就是在這個人身上沒有任何醋意,花君也是想明白了,長策不心動的人就算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喊一句喜歡長策,他也不為所動,但要是長策也有所回應的人,那就是在天涯海角,花君心底也會兵荒馬亂。


  花君還真少說話這麽吞吞吐吐的,“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咱們花君上神跟瑤神表一表愛意也要這樣猶豫不決?”少司命打趣。


  花君張了張嘴,幾次都沒說出話來,少司命看在眼裏,心裏就覺得不對勁了,“花君上神直說,你知道我不是管不住嘴的人。”


  花君原來跟少司命的關係也不是很近,少司命人緣廣,但原來跟花君也就是見麵客套兩句的程度,還都是因為長策的緣故,越來越熟絡。


  花君也在猶豫,加了點柴火後,終於開口,“我要是…我要是覺得長策是那個能陪我共白頭的人,你會不會覺得我瘋魔了?”


  少司命顯然震驚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那麽一天高高在上的神祇會動情,還就中了長策的下懷。


  “少司命?”見他竟驚到話都說不出來,花君瞬間有些後悔開口,“你…也就當我沒說吧。”


  這一聲喚回了少司命的魂,他按耐下心底的情感,正色道,“花君上神不能這樣說,誰喜歡誰都不是瘋魔,是心甘情願。”


  “可我覺得,在我身上,就是瘋魔了。”花君苦笑。


  少司命明白他言語中的意思,閉口不談,頓時間就隻剩下藥湯“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不停地頂著鍋蓋。


  “藥熬好了,我送去吧。”少司命說。


  “我…希望這些還是別讓他知道。”花君忽而說道。


  少司命那一刻轉過身想開口,最終什麽話都爛在了肚子裏。他也是有些私心的,他也有七情六欲也會瘋狂嫉妒別人。當初知道長策眼底一直都隻有一個人時候,他就嫉妒過一回,他現在幾乎不敢再多想了,他怕自己真的嫉妒得發瘋。


  他沒說長策對於他的情感,他一個字都不想提,跟個鬧別扭的小孩子一樣幼稚可笑,但另一方麵,他們既然兩情相悅,自己沒必要點破,時候到了兩個人自然都明白了。他是死皮賴臉地纏著長策,但纏了這麽多年都沒有結果。用大司命的話來說,他就是犯賤。


  他熱臉貼冷屁這麽多年,長策該怎麽跟他保持距離還怎麽保持距離。他多大個人了什麽不明白,他知道長策心不是鐵打的,自己做這些他都一筆一筆記在心上,可感動跟喜歡真的不一樣。


  四年長策可以跟天下所有的姑娘曖昧不清,但就是不會跟他有過一段哪怕就是騙騙他的情感。但也正是這方麵讓他知道長策是很認真地對待與自己的關係,跟那些姑娘是玩玩,他不會開玩笑玩弄到他少司命身上。不想負,那便不相顧。


  他乘好藥端去房間,長策正喝著一碗白粥。


  “你自己做的?”少司命把藥放下。


  “生個病也不是就成了廢人,熬個粥都不能自己熬,我是不是該收拾收拾入土了。”長策沒好氣地說。


  “要是花君上神進來問你這話,你怎麽說?”少司命很快就整理好那些情緒,看起來依舊沒心沒肺。


  長策冷“哼”一聲,“讓師父再給我親自做一鍋,我賠罪就喝個精光。”


  “撐不死你!”少司命笑罵,“你師父過兩天肯定要離開青西,我剛打聽了,江嵐兒這兩天又不在,真不用我留下?”


  長策咬牙切齒地說,“你今天敢在青西挑房,我現在就敢給大司命傳信讓他回來領人。”


  “哎喲真是的,有話好好說。”少司命嬉皮笑臉地沒當回事,“你就不問我,為什麽你師父肯定離開?”


  花君此時也推門進來了,“誰說的,我不會走。”


  “魔族最近鬧事了,我聽說了。”長策端起碗,捏著鼻子灌了一口。


  花君跟少司命的臉色同時閃過一絲異樣,但是少司命問了出來,“我說,這事兒昨天下午才跟我們神祠這邊報上來,你從哪兒聽說?”


  長策心底明白自己毛躁了,抬眼白了少司命一眼,“青西山上有不是隻有你們兩個是神祠的。”他也沒說究竟是穆啟憐說的,還是蒼漓無意中說的,總是這事兒算是搪塞過去了。


  “這些魔族哪兒來的?不會是邊境之地的封印鬆了吧?”少司命閑扯一句。


  “你當天火是擺設呢?”長策喝完藥擦擦嘴,苦得舌頭根子都受不住這味道了。


  “萬一有哪兒漏了呢。”少司命懶洋洋地說。


  “萬一漏了拿你堵缺。”長策瞪他一眼,少司命笑得欠揍,“我走了,神祠就這兩天老東西嘰嘰喳喳爭論個沒完,肯定忙。”


  “慢走不送。”長策極為敷衍。


  少司命前腳剛邁出去沒兩步,花君的臉色就有些異常,“長策,你去邊境之地,有不小心澆出了天火一道缺口嗎?”


  長策臉上本來還掛著點笑容,此刻消失的一幹二淨,他眼底是無奈,“師父,我有分寸,我也確認過天火屏障本身沒有受損。更何況我是自海底進入,就算從那兒跑出來的魔族,南海水君應該是第一個發現吧?”


  花君不語,蒼漓昨日下午跟他說的,確實是有魔族襲擊靠近邊境之地的城池,不過看起來聲勢挺嚇人的,結果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打了幾下就鳥獸一樣四散,不經打。但仍有人警惕是否是封印出了問題。


  那這批魔族究竟從何而來?


  “師父要是真的不放心,等過幾日親自去檢查一番封印吧。”長策淡淡說。


  花君搖頭,“算了,辭職多年,這些應該是他們神祠管的事。”


  “師父一向愛天下人。”長策笑一笑,當花君還張口想說什麽時,長策打斷他,“師父從前從不說‘其他神也愛天下人’這種話。”


  心裏的那點話都被人看透了,花君也啞然。


  “我從沒想成為師父的累贅。”長策說完這句話後,起身往床邊走,“這藥吃過了就有些困,我想睡一覺。”


  不等花君說什麽,長策就自顧自躺下了,背對著花君。花君那一刻就感覺長策好像是在賭氣一般,試探性地小聲道,“長策?”


  “師父還有事嗎?”長策問。


  “沒什麽,好好休息。”花君出門了,輕輕掩上門。


  長策鬆一口氣,眉頭不禁皺起來,如此下去,他肯定是托不住花君的腳步。他不知道下一步祝琅什麽打算,就現在這樣裝一裝玩一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又能多撐多久?他總歸是要想點更好的辦法。


  傍晚時分,長策聽見廚房有聲響,知道是花君在做飯了,他想起身,忽而發現自己床邊停了一隻鳥,他好奇地湊過去時,卻發現那是一隻渾身漆黑的烏鴉,腿上綁著一包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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