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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思

  冬天的雪夜冷得徹骨,尤其是剛過臘月那幾天,凍得人骨頭縫裏都冰涼,誰要是挑這麽個時間出去,那真是給自己找罪受。


  此時臘月剛過,家家戶戶的燈籠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傍晚時候還偶爾有孩子搗蛋,去拿竹竿子敲雪,如今已經深夜,還下著雪,街上早就沒有了人。路旁的房簷上,一道修長的身影靜靜佇立,懷中還抱著一把長劍,劍穗跟衣擺在風中搖曳,仔細一看,那人竟隻穿一件薄衫,連夾襖都不穿,在寒風中絲毫未覺冷。


  那人不知已在風雪中站了多久,肩頭都是積雪,如同一尊雕塑,直到麵前的院子裏傳來一聲孩子的啼哭,他如離弦之箭,刹那間身影閃現在院內,手起劍落,一團黑影在他腳邊哀嚎,難聽得緊。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長策。


  隨後,從園中的樹後轉出一人,著一襲鴉青色長裙,冰天雪地,同樣也不覺冷,女子麵容精巧,隻可惜臉色臭得很,她隨手畫了張網困住那黑影,沒好氣地說,“別站那兒拽得跟五萬八萬似的,過來,收了它走人。”


  “臭丫頭,你就不能跟你妹妹學一學,對我有個好態度?”長策也沒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大沒小的。”


  “她眼瞎,我可不眼瞎。”蒼漓不屑地轉過頭,長策倒也走了過來,把地上那團還在掙紮的黑影收了起來,“嘖,幫這家人收了這魔物,他們還欠我一壺好酒呢。”


  “趕緊走,磨磨蹭蹭。”蒼漓跳上房簷,回頭瞪了他一眼,長策哈哈大笑,亦追了上去,“蒼漓,你覺不覺得,最近收的東西有點不對勁。”


  “要是對勁,還輪得到你我?”蒼漓總算給了點好臉色,隻不過皺了皺眉,“回去我跟師父匯報一聲,這東西我從未見過。”


  “找什麽掌門找掌門,我師父不比掌門強多了,回去我說。”長策輕笑一聲。


  蒼漓又瞪了他一眼,“上神當初創青西後當了個逍遙祖師爺,不就是不想管這些事,現如今你還拿這些東西去煩他?”


  長策突然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聲音壓得有些低沉,“臭丫頭,你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我可知道。”


  蒼漓猛地停下了腳步,長策也跟著停步,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最後動動嘴說,“什麽東西?”


  “你沒必要知道。”長策那股子認真勁兒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蒼漓一看他這架勢就知道什麽都問不出來了,冷哼一聲,“你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別耽誤了就好。”


  長策一笑,拍一拍衣服上的雪,“行了,我知道,回青西吧。”


  “等會兒。”蒼漓突然又喊住他,“明日,我跟蒼泠要回昆侖一趟,西王母設宴。”


  “我知道啊,師父跟我說了。”長策沒怎麽在意,“那又有什麽?青西山又不缺你們兩個。”


  “蒼泠要在宴上請西王母賜婚。”


  “這都過了三百年了吧?她也不小了,該成親了,你看看你,你妹妹都要成親了,你還沒個……”


  “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喜歡你。”蒼漓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長策臉上那種不認真的神情淡了很多,語氣也平淡了下來,“廢話,我知道。”


  “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答應還是不答應。”蒼漓呼出一口熱氣,在空氣中變成白霧氤氳。


  長策眉眼含笑,“你這人,我說答應,你要說我禍害你妹妹,肯定揍我一頓;我說不答應,你又要說我負你妹妹,肯定還要揍我一頓。無論怎麽答,我不都逃不了一頓毒打。”


  “我要你一句話!”蒼漓低吼。


  “不答應。”長策淡淡一笑,風輕雲淡地回答。


  “好。”蒼漓大跨步向前走,“她那邊我會想辦法不讓她跟西王母提這事,你給我記住你今天的回答就行。”


  長策跟蒼漓回到青西山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他們踩著雪一路回山,最後在山門口發現了一身鵝黃色衣衫的蒼泠,鼻頭有些微微的紅,在看見他們時候,笑著對他們招手。


  “長策哥哥。”她淺淺笑著,明明長了一張跟蒼漓一樣的臉,卻看起來沒蒼漓那樣英氣,多了一些溫婉。


  “天冷,跟你姐姐回去吧。”幾百年時間,長策已經出落得很高了,比二姐妹還要高半個頭,他似乎想習慣性地摸摸她的頭,中途改了動作,抬手撩了撩耳邊的發。


  “好。”她小跑兩步,跟在了蒼漓身邊,與長策的距離逐漸拉開,長策隱隱約約能聽見這倆人說的話,也不過是“這麽晚還等什麽人”之類的。直到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她們打過招呼走了,長策繼續走,最後迎著第一縷朝陽,在山頂一處院落前站定。


  院裏,已經有一個身影在晃動。花君似乎也是剛起,月白色的裏衣外罩了件嫣紅色的外衫薄如蟬翼,一頭銀發簡單又很妥帖地綰起來。他麵前擺著一套茶具,指尖撥弄著掌心的茶葉,輕輕撒進茶壺裏,在朝陽下忙碌,整個人似乎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長策站在門口沒出聲,看著眼前的人忙活著泡茶,他的眼睛裏,從站在院兒門前起,就隻裝了一個人。


  “回來了?去換身衣服,先休息休息吧。”花君轉頭看向他,“今日西王母設宴,蒼漓蒼泠回了昆侖,山門內還有很多事,該是交由你處理。”


  “師父,昨晚我跟蒼漓抓到個東西,你看一眼。”長策眼底的神色難得有些凝重,把那團黑影連同束縛著它的金網扔在地上。


  空氣霎時安靜下來,靜得隻有茶水沸騰的聲音,地上那團黑影早已在作業沒了氣息。


  “哪兒抓的?”花君輕輕皺眉,回身滅了茶壺下的火。


  “咱們這兒不遠處的鎮子上,先前那家人家裏的小孩子總說自己半夜看見鬼,他家還有個八九個月身孕的婦人,我路過,以為是厲鬼想殺子頂鬼胎,就想著順手幫忙除了,蹲了一兩天發現不太對勁,就叫了蒼漓一起來,抓住了以後發現是……”長策的話沒說下去,但兩個人心裏都明鏡一樣。


  蒼漓不認識這東西,青西山上也沒幾個認識,因為這東西是魔,封印在天南一萬二千裏土地的魔族。花君認識,因為他去加固過魔族封印,長策也認識,因為他在邊境之地生活了千年。但他們倆都幾百年沒再回過那地方,是否是封印出了問題,他們都不好說。


  “啟憐他們今日也將去昆侖赴宴,等傍晚宴畢,你去交給他,讓他移交眾神。”穆啟憐正是青西山現任掌門,花君思量再三,做了這個決定。


  長策點頭應下來,花君卻又想起什麽,“長策,你近日為何總往山下跑?”


  提起這個,長策輕輕笑了一下,眉眼彎彎,自己拿了一杯已經不再滾湯的茶,“這個,師父以後就有機會知道了。”


  “又不知自己胡鬧什麽東西去。”花君看著長策一臉故弄玄虛,目光不自覺柔和下來,嘴角染上一絲笑意。


  不知不覺三百年,當初那個屁大點的小娃娃野性一半被消磨掉,一半被刻意收斂,燭陰氏嫡係怎麽說也是上古一支血脈,嫡係子孫吸日月精氣才得以成長,長策在邊境之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一千年也沒什麽變化,甚至因為空氣稀缺思維都如孩童,在青西山修煉了三百年,這才成了尋常人族十七八的模樣。


  他落得有木有樣,眉眼深邃,俊美異常,長得就討人喜歡,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平日裏在花君這兒待著倒也好,這要是到門派裏去晃一圈,多少女弟子都看直了眼。


  原本四海八荒也有些閑言碎語,談長策出身為燭陰,蠻夷之族上不得台麵,而百年前花君領著長策去神祠轉了一圈,這小子淺淺一笑,迷得少司命神魂顛倒的,那些言論漸漸地就下去了。


  長策眯了一覺,沒敢太多睡,醒了就下去處理門派雜務,一直到晌午,剛想去吃口飯,就有弟子大驚失色地來報,“小師叔!小師叔!少司命大人來了!!”


  長策一口茶噴了出去,優雅蕩然無存,他翻了個白眼,“他這時候來幹什麽!就說我不在,別讓他進山門一步!”


  弟子哭喪著臉,“晚…晚了……”


  長策一聽大事不妙,扔下一桌子文書,撒丫子就往山頂上花君那兒跑,剛跑到一半,就聽見身後不遠不近的聲音:“小長策~這次說你不在沒有用咯~你們掌門副掌門還有蒼家那兩個丫頭都去西王母娘娘那兒赴宴了,你家花君上神又不管門派這些事,肯定是你在管——別跑了小長策,我都看見你了!”


  長策猛地停下腳步,回身拔劍,劍尖指著麵前的少司命,咬牙切齒地說,“我警告你離我遠一點!一天天不是斷袖非裝成個斷袖的樣子往我身邊湊,你還有沒有點身為少司命的尊嚴!!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少司命?!我師父在這兒呢我告訴你我……靠!!!”


  在長策震天的咆哮裏,少司命兩指輕輕一彈就彈飛了他的劍,把他整個人橫打抱起,大跨步走長策沒走完的路,一路走到山頂花君的院子前。


  長策罵了他一路,少司命笑嘻嘻地一一應下,摟著他的手也沒見怎麽鬆,長策怎麽掙紮都擺脫不了,青西山的弟子看了一路,心裏都念叨著“祖宗喲”然後飛快地溜開,長策最後都快氣瘋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少司命吃痛這才撒手,而他們已經到了山頂,大老遠就聽見聲音的花君前腳剛邁出門,就看見這一幕。


  少司命:“嘶……牙口還挺好。”


  長策:“呸呸呸!”


  花君:“……”


  長策罕見地露出了凶相,咧著嘴,惡狠狠地瞪著少司命,活像頭發怒的白狼。


  “長策。”花君見狀輕輕皺眉,長策猛地反應過來,還是不忘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恢複了常態,雙手抱臂,站在花君身後。


  “我記得西王母設宴,你也在其中,怎麽還有空來青西山?”花君轉向少司命問道,順帶做了個請的手勢,邀少司命進屋。


  “不進了不進了。”少司命擺擺手,還在揉他的肩膀頭,“也就一句話的事,說完我就走了,從宴會上偷溜出來的分身,不好多留。”


  “什麽事?”長策眉心一跳,頓覺不妙。


  少司命看著長策,嘴角緩慢地勾起一個弧度,“小長策呀,蒼泠姑娘向西王母娘娘請求賜婚呢,賜婚對象是你哦。”


  長策的右眼皮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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