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血海屍潮
地穴依舊是一片黑暗，七個人身上都有熒光粉的微光。金麒還在能量凝膠中凍著，相比其他人的處境，他反而是最安全的。
薛綰閉目口中輕聲念著咒語，額頭浮現金色的印記，原地飛升停在眾人的上空。
至軒轅同樣閉上眼，凝神運氣，輕抬雙手感受氣流，打破被凝滯住的靜域，並阻止其複原。
靜域被打破的瞬間，地穴中那詭異的旋轉氣流席卷，至軒轅聽聲辯位，以馭風之力穩住眾人的身形，細密的汗珠滲出，一心二用不是難事，七用就超乎極限了。
齊一當機立斷取出九爪索拋向凝膠牆，現在隻有凝膠牆是牢牢定在原地不動的，用繩索係牢眾人，讓至軒轅能夠抽出更多的精力對付即將來襲的鯰蟲。
所有人嚴陣以待，呼吸聲清晰可聞。
“來了！”薛明雪的視線範圍超出常人許多，鯰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左前方三隻，正上方兩隻。”
楚郇和唐天星分別往薛明雪說的方向出手，他們不怕鯰蟲的腐蝕黏液，直接用手抓住鯰蟲撕成兩半，這手感令人胃液翻湧，在曲院荷風吃的那丁點食物都要嘔出來了。
“天星小心身後。”薛明雪提醒道，但是唐天星隻有兩隻手，騰不出第三隻手對付背後。
齊一手按在腕上裝的冰甲鎖上，手指一動，冰針射出沒入唐天星身後的鯰蟲體內，立刻停止動作，像失去了生命力被瓦解成一灘泥水，“沒想到‘巫散’對付鯰蟲有奇效。”
楚郇默不作聲地撕碎來犯的鯰蟲，聽得巫散二字微微回頭瞟了眼齊一，他墜崖有一半功勞在齊一身上。
“小心，又來了。”
薛明雪和齊一打著配合，出針的速度極快，給其他人減輕了壓力。
“你們有沒有覺得越來越熱了？”唐天星又撕碎了一隻鯰蟲，身上的衣服除了鯰蟲的黏液外還有他的汗水。
“綰兒在吸引它們過來。”至軒轅是除薛明雪外離薛綰最近的，能夠直觀地感受到薛綰身上燙人的溫度。
“它們還有多少啊，感覺撕都撕不完。”唐天星的手已經沾滿了鯰蟲的內髒，撕了快百來隻了。
“好濃的血腥味。”齊一覺察到氣味的變化，從他的布袋裏掏出一根竹筒，用力將蓋子擰開放出裏麵的蠱蟲，這種蠱蟲名如其蟲，叫光明蠱，一隻光明蠱能夠照亮的範圍是十尺，一個竹筒裏裝著大概十來隻，能夠將周圍都照亮。
光明蠱發出的光芒是十分柔和的，雖然明亮但是不會讓眾人因為長時間身處黑暗重獲光明而難受。
“有這種好東西現在才拿出來？”唐天星現在分為珍惜光明，低頭看看手上沾的鯰蟲內髒，不看還好，一看直接嘔了出來。
地穴的情況一下子被照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們腳底下流淌的一條紫黑色的水流。
“光明蠱培養不易，使用的壽命也隻有兩炷香的時間，若非出現濃烈的血腥味，我才不拿出來呢。”齊一沒好氣地飛到水流邊上，伸出手又收了回來，這股水流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萬一也具有腐蝕性，他剛恢複的手又要遭殃，於是撕下衣袖沾了點放鼻尖下嗅，“是血液。”
“你們，看那。”鯰蟲都被光明蠱嚇跑，楚郇順著鯰蟲逃竄的方向看去，一片紅色，形狀各異的東西朝他們過來。
薛明雪同樣也看到了，他看到的更為清晰，更為直觀恐怖，“是，渾身是血的人，不，是屍塊。”
“什麽玩意？”唐天星眯著眼也沒看清，聽薛明雪的描述，不自覺退後兩步。
至軒轅舉起手，虛空一握，竟將遠處的紅色凝滯住，“你們快走，我頂不了多久。”
“能走哪裏去，況且胖綰她還在施咒，我不會留下你們的。”唐天星雖然怕死但是更怕丟下朋友逃跑。
“要在，一起。”楚郇更不可能拋下至軒轅。
齊一攤手，很無奈地說道：“金麒還在這，我怎麽走？”
“明雪，動手吧。”至軒轅皺了皺眉，有部分屍塊已經脫離控製，向他們奔來。
薛明雪點點頭，用碎布塞住耳朵，擊手為節奏。
屍塊奔到他們麵前，清晰可見的血肉，人皮被剝了一半稀稀散散地掛著，一口血牙連著紫紅的牙齦，眼珠子脫落就掛在半拉腦袋上。
唐天星剛吐完今天的飯，現在把昨天的飯都嘔出來了。
“卓勝！”楚郇艱難得辨認出了屍塊的身份。
“還真是，他不是逃走了嗎，怎麽會在這裏？還變成了這幅鬼樣子。”唐天星吐完之後感覺好多了，雖然惡心，但是也沒啥可以吐的了。
說話間，卓勝張牙舞爪撲向唐天星，唐天星立馬翻身到卓勝身後，將他剩下的半條胳膊反著，腳踩著卓勝的膝蓋，將他按倒在地。
卓勝嘴裏還嗚嗚咽咽地冒聲。
“不止他，還有一起掉下來的家丁丫鬟。”至軒轅此時說話已經有些費力，血色又推進了一步，又有一些屍塊衝了過來。
唐天星擰斷卓勝的脖子，讓他早些超脫。
“現在怎麽辦？”齊一看著越來越近的屍塊，那些人都已經被鯰蟲腐蝕得七零八落，神智不清。
“當然是跑，我給你們指引路途，不要猶豫，等會兒不止這些屍塊，鯰蟲想將我們都淹沒。”薛綰在聽了薛明雪敲擊的節奏後已經轉換了人格，順便穩住了屍塊和耳朵沒塞牢的薛明雪。
薛綰此時由熱轉冷，渾身散發著冷氣，那道白色的光影又重新出現，光影與薛綰分離，包裹住至軒轅，迫使他停止運轉天官決，“使用過度會損傷根本，你們跟著我的影子離開，剩下不是你們能操心的。”
“你呢？”至軒轅平穩了氣息，他脫手後，屍塊依然被定在原地。
“我需要留下來完成咒術，她方才救人消耗了太多，已經是強弩之末，還妄圖自耗氣血去完成咒術。”薛綰淡漠地看向金麒，將人從凝膠中分離出來交給齊一，“你們走吧。”
齊一背著金麒，從薛綰蘇醒的那一刻，他們就恢複了落地的實感，腳下像是有實質的地板。
“我陪你。”至軒轅握住薛綰的手臂。
“我也留下來陪你。”唐天星不甘落後，也想抓著薛綰另一隻手臂，卻被一股力量彈開。
“你們並不能幫助我，甚至會分化我的力量。”薛綰移開至軒轅的手，“你天生無脈，習天官決，未來將有大造化，不該折在此處。”
薛綰周身越來越冷，一揮手就將所有人推離一丈建立屏障，並解開對屍塊的控製，屍塊的數量越來越多並且快速逼近，“你們還不跑？”
“都說了要走一起走。”唐天星咽了咽口水，對瘋狂逼近的屍塊發怵。
薛綰眯眼，看著張牙舞爪近在咫尺的屍塊所匯聚的屍潮，解開屏障拉住至軒轅，“走。”
有薛綰在，所有人都是被帶著走，並不需要自己出力，光明蠱被拋在身後，眾人回頭望去，大大小小的洞穴都擠出屍塊，有半身被腐蝕隻剩一條腿一隻手卻還能動彈，還有半拉腦袋被掛在手臂上往前衝的，此時他們才發現，屍塊並不是自己在動，而是身後粘稠的血液在推著它們前進。
“此為血海屍潮，是鯰蟲用來對付棘手的敵人，這些屍塊沒有什麽攻擊力，但是一旦被淹沒，它們會抱成繭狀，難以掙脫，活活被困死悶死。”薛綰還有餘力給他們解釋。
至軒轅沒心思看血海屍潮，若是平時他一定會離開，不拖累薛綰，但是他心底有個直覺，若是他們走了，薛綰絕對會死在這裏。
“你想的並沒錯。”薛綰看著前方自己的光影，眼裏已經是冷冷淡淡沒什麽情緒，“地穴中所能運用的天地靈氣並不多，若不能及時阻止鯰蟲孵化，天下將會迎來毀滅性的災難，隻能調動自身體內的血肉聚靈去完成咒語，在瀕死狀態下算不得真正的死，而且我身上有禁製能夠保我，隻是可能千萬年不會有人能將我從血海屍潮中挖出來。”
至軒轅慶幸自己的決定，“現在要如何阻止鯰蟲？我的血可還有用？”
“你的血固然可以補上我的損耗，但是現在不行，咒術已經開始運轉，不可逆轉，你們將我喚出已經是十分冒險。”薛綰瞥了眼身後，加快了速度，嘴角不可抑製地冒出鮮血，“我帶你們到出口，想要救我，用造化繩。”
光影在前麵引路，血海屍潮追得極近，唐天星抓著楚郇的胳膊，格外緊張，不時地回頭張望，光明蠱已經被血海屍潮吞噬，幸好不是他墊後，他可不想跟腥臭難聞麵目可憎的屍塊臉貼臉地親密接觸，不知道薛綰和至軒轅在後麵談論什麽，他隻能看見薛綰眉心發光的印記。
“前麵是出口。”薛明雪在楚郇的懷抱中醒來，薛綰醒後發生了什麽事他並不知情。
“你醒得還真是時候，終於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唐天星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新鮮空氣，他聽到了流水聲。
地穴的出口十分隱蔽，隻有一個嬰兒拳頭大的縫隙，若不是有薛綰在，他們就算不被腐蝕也會困死在裏麵。
光影破開一個能供兩個成年人通過的洞口，帶領所有人衝出洞口，誰也想不到出口是在瀑布底下的大石頭，所有人被拋下瀑布，落到河流中，湍急的水流衝散了眾人。
薛綰和至軒轅墊後，在即將跳出洞口的時刻，薛綰單手掐訣在洞口設下蛛網結界，反手想將至軒轅甩出洞穴，怎料至軒轅早有準備，兩人腰間係著繩索相連，至軒轅借力回身緊緊抱住了薛綰。
“你會死的。”薛綰淡漠的神情轉為無奈，她不是給了至軒轅一個法子，怎麽還想著與她一起，找死也不是這麽個找法。
“值得。”
至軒轅話音剛落，血海屍潮便將兩人吞沒，至軒轅用身體護住薛綰，薛綰一時間臉上有萬般情緒浮現，低聲呢喃了聲‘傻子’。
因為洞口被設下了蛛網結界，血液能夠從縫隙通過，順著瀑布流淌，而屍塊則被攔在洞口，漸漸堵塞住洞口。
至軒轅跟薛綰被這些屍塊層層抱住，越縮越緊，要將兩人揉為一體，薛綰的身軀不同與他人，就算是被折成兩半也能複原，而至軒轅隻是凡人之軀，受不得這樣的擠壓，而且現在沒有空氣供他呼吸。
薛綰此時已是氣血翻湧，血海屍潮會吞噬天地靈氣，她隻能使用自己血肉中的靈氣，這樣的損傷在日後也極難恢複。
薛綰喚回光影，犧牲光影來完成最後的壓製咒語。以她現在所剩不多的靈氣，無法破開血海屍潮，她隻能調動所有能用的靈氣護住至軒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