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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朝朝暮暮雲卷雲舒

  至軒轅扶著楚郇跟著長老到天算居外,外麵堅守著的幾個弟子終於盼到人出來,七嘴八舌想上前詢問,他們幾個是刺頭,皮實得很,才不會輕易被程采吼走,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著。


  長老撚著胡須,懶得跟這幫混小子糾纏,幹脆將人帶去了藥堂,今夜他說了太多,回憶起了一輩子都不想回憶的事,若不是掌府與他事先商議,他斷不會主動說起。


  在藥堂中長老先是翻出了上好的傷藥交給楚郇,雖然楚郇底子好,但是‘巫散’多少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他看的出楚郇是個好苗子,千萬別因為天官府的仇怨被毀了。


  “長老要問什麽?”至軒轅代楚郇問道。


  長老歎了口氣,有些謹慎地問道:“傷你的是何人?是否有個小孩模樣的人?”


  若真是他,天官府怕是又要不太平。


  楚郇搖搖頭,“傷我,的是,披著,黑色,鬥篷,看不,清臉,不止,一個。”


  那夥人訓練有素,各個是頂級高手,出手狠辣,要不是他身手敏捷,鋌而走險硬接對方一掌,怕是命絕懸崖。


  長老聽著楚郇怪異地斷字,竟然想起了某個很久沒見的故友,隻是對方早已不在人間。楚郇雖然斷字奇怪,但不影響表達,長老能聽明白,隻要不是那個人,他便能稍稍放心。


  “你身上有傷,暫時不宜多說話,等身子好些再將詳細情況道明。”長老隻是為了確認這一件事,楚郇失血過多,該早些歇息。


  至軒轅不知長老是想確認什麽,但他所問的小孩模樣的人絕對不是善類,能讓天官府的長老緊張,對方該是什麽實力?

  他不敢細想,卻不得不去想,他果然還是太弱小了,強敵一個一個出現,他不能停留在原地踏步。


  楚郇有傷,所以至軒轅今夜陪著在藥堂睡了一夜。


  五更天,黃鸝婉轉的歌聲喚醒了絕大多數人。


  “大師兄早。”子敬和文奇兩人打鬧著來到練功台。


  “你們今日來得倒早。”官長竺負手,練功台下的風景收錄眼底。


  “大師兄,長老昨晚說的是真的嗎?我們天官府曾經快被人打到滅門?”文奇收斂了動作,沒有開始練功,而是略帶凝重地向官長竺詢問。


  子敬也收了玩鬧的心思,昨夜文奇帶消息給他時,他沒放在心上,以為是開玩笑嚇他的。


  “你們呀,就是在山上待久了,發生點事就紮堆嘰嘰喳喳的。”官長竺沒有生氣,這幫混小子就是日子過得太無聊,不論大小事都想問幾句。


  “大師兄你也知道我沒什麽本事,就是耳尖,所以是真的了?”文奇撓頭,有些心虛。


  官長竺點頭,看見程采正走過來,“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


  “沒,就咱們幾個耳朵尖的,陸涿也在。”


  “嗯,千萬不要聲張,也不要在你們大師姐麵前提到此事。”


  “為什麽?”子敬問道。


  “你們不練功在說什麽悄悄話?”程采叉著腰,盯著子敬看,這小子最近越來越不聽話。


  “大師……唔。”子敬剛要說話,文奇立即捂住他的嘴,拉著他去練功。

  “大師姐早,我們去練功了。”文奇扯著假笑,小聲在子敬耳朵說道:“聽大師兄的話準沒錯,別多嘴。”


  “他們感情還真好。”程采看著兩個人拉扯著去練功,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官長竺見兩個孩子走了鬆一口氣,“是挺好的。”


  “對了,我等會兒去山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打傷楚郇的那夥人,你記得幫我瞞住師傅。”程采想了一夜,實在忍不下這口氣,若是以往,師傅早將人捉了給他們折騰,今次不知道師傅是算到了什麽。


  程采按著肩膀放鬆筋骨,那夥人肯定不好對付,萬一碰上就是一場惡戰,她要做好準備。


  官長竺是了解程采的,他都忍不住想去捉人,何況性子急躁的采兒,“還是我去吧,楚郇功夫不在你我之下,你獨身一人,怕有危險。”


  “我就去探查一番,遇到他們就立即回來,不會有正麵衝突。”程采心意已決,有人對天官府虎視眈眈,她可不能坐視不管。


  官長竺搖頭,以程采的性子不動手絕對不會輕易罷休,“還是我去,我才是大師兄,讓你去冒險像什麽話。”


  “師兄,你就讓我去吧,你不讓我去,我肯定忍不住會偷溜出去,還不如大方讓我去一趟,讓我知道我和他們的差距。”


  她很久沒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虐師弟的生活早膩了,眉眼間充盈著殺氣。


  官長竺歎氣,他怎麽會不了解程采呢,“好,我們一起去。”


  “兩個人目標太大。”程采拉住官長竺的衣袖,“我一個人能藏得很好。”


  “你若真想去,就必須和我一道,采兒,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麽事,你讓我怎麽辦?”


  官長竺看著程采,眼底全是深情。


  “好,我們速去速回。”


  官長竺和程采決定晨練結束後就動身,一旦發現人就撤回來去找官寧商議。


  觀雲倚欄閣裏,至軒轅扶著楚郇坐在小二樓的露雲間,唐天星嘴裏叼著個包子也坐了下來。


  “傷怎麽樣了?”唐天星咽下嘴裏的包子,打了個飽嗝。


  楚郇嫌棄地往至軒轅那邊挪了挪,“無礙。”


  “想不到咱們天下第一的楚郇也有慘兮兮的時候。”唐天星毫不客氣地攬住楚郇的肩,用著調侃的語氣。


  唐天星是承認打不過楚郇的,尤其是知道楚郇和別人對招隻用五成功力。


  在唐城時候的切磋,他本想速戰速決,一開始就出了全力,楚郇卻能輕鬆化開他的招式,與他糾纏上許久。


  現在看來明顯是手癢,來跟他打著玩的,唐天星不得不服。


  “是我,失職。”楚郇像做錯事的小狗,在至軒轅麵前不敢多吭聲。


  “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隻是你留手的毛病該改改了。”至軒轅憐愛地看著楚郇,“此次當是教訓。”


  “嗯。”楚郇認真地點頭,將至軒轅的話記在心裏。


  “嘖嘖嘖,你是怎麽教出這麽聽話的學生,太羨慕了。”

  唐天星想薛綰要是有楚郇一半乖巧聽話,他一定會燒高香感謝神明。


  “是楚郇願意聽我的,而不是我教得好,我作為他的老師,反而能教授他的東西極少。”至軒轅略微慚愧,他所教授的都是理論知識,所幸楚郇天賦高,領悟力強,才能學成一身本領。


  “老師,最好。”楚郇堅定地看著至軒轅,至軒轅笑著摸了下楚郇的腦袋。


  “唉,胖綰應該學學楚郇。”唐天星仰頭看著頭頂上的黃鸝正在梳洗自己的羽毛。


  “綰兒隻是偶爾頑皮。”提到薛綰,至軒轅的眼裏永遠溢著無盡溫柔。


  “偶爾?她哪怕有一次聽我話也好,可惜了我的一百兩,白白進了胖綰的口袋。”唐天星憤憤地放開了楚郇,楚郇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他還是個傷患,經不住拉扯。


  “你還記著一百兩。”至軒轅不得佩服唐天星的執著,到現在還沒放棄。


  “一百兩是沒什麽,就是起碼讓我享受一下自己買的丫鬟吧……結果買的是個主子!”


  唐天星忿忿地站起身。


  “至少綰兒帶你到了天官府,算不得食言。”


  “我這是托您的福,胖綰可什麽都沒做。”唐天星抱胸坐了下來,越想越來氣。


  “我的東西就是綰兒的東西。”


  “我不說了,你們倆說的話都一樣。”唐天星也曾質問過薛綰,與至軒轅的解釋如出一轍。


  “在天官府的日子不多了,別被這些瑣事困擾,寬心玩幾日。”


  “你要回宮了?”唐天星抓了一個小石頭,彈到黃鸝站著的樹枝,驚走了黃鸝。


  “出來得夠久了。”至軒轅準備楚郇傷好就回去,他這次太放縱自己了,袁斌怕是急得團團轉了。


  “老師,信。”楚郇想起袁斌要他交給至軒轅的信件。


  至軒轅接信並未急著拆看。


  方才被唐天星趕走的黃鸝拖家帶口殺了回來,十幾隻黃鸝鳥圍著唐天星啄。


  唐天星雙手對付不敵,落荒而逃。


  楚郇笑得差點牽動傷口,“傻子。”


  等唐天星跑遠了,至軒轅才開了信封,上麵寫著禦上親啟,信紙上隻寫了關鍵的幾個字。


  “謝宅有信,端廣王已派人探查,見此信請速回。”


  至軒轅捏緊信紙,他等了十年多終於等到謝宅有信,每次派去的探子都無功而返。


  他習慣了失望,忽然給了希望,有些不適應。


  而且抿心自問,他真的還能履行當年的約定,讓一個小時候的身影坐上皇後之位。他的一顆心,已經裝滿了薛綰。當年小小的身影漸漸消失,他已經想不起是怎樣的模樣,隻記得當時的場景。


  當初年幼的至軒轅,隻是被一種美所吸引,當見到莽莽撞撞的薛綰出現在他麵前時便明白了。以往他以為是愛的情感,並不是愛,是人皆有之的對美的欣賞。


  “老師,在想,事情?”楚郇望著至軒轅的側臉,老師的臉,真好看。


  “嗯,很久遠的一件事情。”至軒轅回過神,帶著一絲苦笑。

  “好事?壞事?”


  “不好也不壞,隻是有個難以履行的約定。”至軒轅歎氣,他答應過薛綰要與她成親,他也承諾過要讓謝凝當上皇後……


  作為帝皇,一言九鼎,至軒轅不能當一個失信之人。


  “老師,跟著,自己,的心,不要,苦惱。”


  楚郇伸手放在至軒轅的心上,他看得出至軒轅此時的苦惱。


  他的老師是天神下凡,什麽事到了他手上都遊刃有餘,就算老師不會武功,也是完美的,他有武功,他能夠保護老師,而如今,老師已經學會了天官決,他忽然有了危機感,老師今後是不是不需要他了。


  “我的心……”至軒轅搖頭苦笑,他的心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自古帝王多薄情,隻有藏好自己的心才能管理好國家。


  兒女私情,長相廝守,對他而言是一種奢望。


  “喲,皇上。”輕佻玩味,慵懶帶著微微沙啞的嗓音從至軒轅背後傳來,“長這麽大了,還真真長得豐神俊朗,沒長歪了。”


  來人長衫青衣,披發及膝,手裏把玩著羊脂玉筆,眯著一雙眼笑盈盈地彎腰看著至軒轅,“小綰兒選了個好夫婿。”


  “公子是何人?”至軒轅不記得認識這麽一個有特色的人,因為這樣的男子讓人過目不忘。


  楚郇倒是有印象,“你是,打贏,我的,暮雲。”


  “小不點也長大了,不錯不錯,隻是這斷字依舊讓人著急。”暮雲執筆負手,湊近在楚郇麵前,“要不要幫你治治。”


  “不,不必。”楚郇現在見到暮雲還是忍不住心裏發毛,總是笑眯眯地讓人猜不透,太恐怖了。


  “未和皇上正式見過,現做個正經介紹。”暮雲熟絡地坐在至軒轅身旁,用玉筆隨意地綰起長發,雙手枕在頸後,躺了下來,“暮雲,朝朝暮暮,雲卷雲舒。”


  “好詩意的名字,你就是綰兒所說的雲師兄?”至軒轅偏過身子,用手支撐著,暮雲隨意,他也不必拘謹。


  “正是。”暮雲拍了拍身旁的空處,“躺下吧,坐著多累,風景也不如躺著。”


  聞言至軒轅笑著躺了下來,“聽聞雲師兄在外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怎麽忽然回來了?”


  “既無閑雲,更無野鶴,不過柴米油鹽醬醋茶,舒服得很。”暮雲很滿意跟商女一起的生活,若非被迫,他才不想回來操心。


  “柴米油鹽醬醋茶,平淡又舒心。”至軒轅羨慕不已,若是能拋下皇帝的重責,暮雲的生活就是他最向往的。


  “是了,偏生更多人豔羨錦衣玉食的生活,你若放小綰兒到我那處,不出三日就要鬧騰著出走。”暮雲拔出玉筆,手腕翻飛,觀雲倚欄閣下的雲海如受召般飛來,在三人麵前勾勒成山水雲畫。


  “是綰兒了。”至軒轅無奈地笑了笑,不過有綰兒在,再平淡的生活也會生出許多趣事,“不知雲師兄此次……”


  “噓,美景在前,怎忍驚擾。”暮雲隨心的翻手間,雲畫變化萬千。


  至軒轅便收了聲,暮雲,還真是一個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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