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放個紙鳶
與袁斌的心境截然不同的就是宛若老父親的官長竺，官長竺現在可著急了，他嚴重懷疑皇帝已經知道薛綰不是程采，至於怎麽知道的，鬼知道，反正他的直覺不會錯。
如果他現在帶走了薛綰，程采一家怕是要出事。這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以為皇帝妃子如雲完全不會關注到薛綰。而且薛綰長得又不傾國傾城，頂多是乖巧可愛，說到底是薛綰這家夥沒事亂跑到皇帝麵前做什麽！
皇帝腦子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方才那個被綰綰拉著叫寧寧的小姑娘長得跟天仙一般，愣是瞧都不瞧一眼，他算是服了。
“長竺師兄？”薛綰在房間裏小聲地叫著。
官長竺從薛綰背後出現，舉著拳頭佯裝要揍薛綰，薛綰笑嘻嘻地回過頭，一把抓住官長竺的拳頭，自說自話，“長竺師兄，你方才去哪裏了？我沒有跟軒轅獨處哦，袁斌還有寧寧都在的，寧寧你見過了吧，是不是很漂亮，雖然沒有漂亮師傅好看，也算是人間珍品。”
“轉移話題的功夫越來越熟練。”官長竺懶懶地坐下，薛綰的話裏頭有一半是廢話，聽過且過，不能當真。
“哪有，綰綰說的都是真心話，寧寧那張臉生的是真的好。”薛綰從桌子上的點心碟子裏挑了個最大的米糕放嘴裏嚼著。
“現在是該關心人家妃子長相的時候嗎？你的小腦袋瓜那麽靈光，還不趕緊想想怎麽從皇宮脫身。”官長竺看薛綰不緊不慢嚼著米糕，真想搖搖她，讓她清醒清醒。
“哎呀，不著急，這才剛進來，我都沒把這裏的美食吃個遍怎麽舍得走？”薛綰覺得這兒除了嬤嬤多了點，其他都好的不能再好了。
“嗬嗬，等你吃遍了，命都要沒了。”就他在皇宮轉悠的功夫，發現皇宮表麵光鮮亮麗，背裏的黑暗深得讓人在豔陽天打冷戰。
薛綰疑惑地看著官長竺，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也沒有深究的必要，輕鬆道：“有師兄你在，我才不怕。”
“唐城跟皇宮二選一。”官長竺拋出殺手鐧，薛綰在話本子上聽說過唐城後就一直想去唐城，幾次三番偷溜無果，怨念深重。
“唐城！”薛綰毫不猶豫。
“哦喲？剛誰不著急的？”官長竺揶揄道。
“我這不是舍不得軒轅嘛，皇宮都擺設沒得玩，去哪都有人跟著，太無聊了，師兄今晚就帶我去唐城吧，唐城肯定比皇宮好玩！”
“今晚不行，至少要等到皇帝不再對你那麽關注，不然會連累你師姐一家。”
“哎呀，那讓師姐來皇宮，我去唐城玩，等我玩夠了就繼續代替師姐。”
“你當進宮是兒戲啊！還玩夠了回來？”官長竺敲了敲薛綰的腦袋，“采兒現在肯定在閉關，隻能在皇帝這邊下手。”
薛綰伸出三根指頭，意思相當明顯，官長竺趕緊換上諂媚的笑容，“咱們的好綰綰，寶貝綰綰，師兄可都是為了你好，雖然皇帝長得好看，但是皇宮裏這麽多規矩，咱們綰綰都不能放開玩，哪有咱們天官府好，有師傅有師兄師姐們陪著你瘋玩。”
“唐城怎麽說？”薛綰動了動手指，考慮要不要將三個願望用掉一個。
“去，一定去，咱們綰綰最聰明了，肯定想到安然離開皇宮的方法，隻要咱們解決了皇宮這檔子事，師兄立馬帶你去唐城玩，玩到你不想玩，咱們再回天官府。”
薛綰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嘛，其實她也沒打算在皇宮久待，萬一錯過漂亮師傅出關的時間怎麽辦，唉，漂亮師傅每次閉關都閉關好久好久。
“我心裏有主意了，長竺師兄你就放心吧。”薛綰眼珠子一轉，一份清晰的計劃躍然而出。
“行，等你好消息，我會暗處守著你。”官長竺相信薛綰，隻要薛綰有心離開皇宮，就沒什麽能夠阻止她。
薛綰抱著點心碟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有一瞬間，薛綰覺得自己回到了天官府，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瞬間的安心，薛綰便沉沉地去見了周公。
官長竺躍上房梁，低頭就瞧見薛綰不雅的睡姿，這丫頭竟然睡了，奇了怪了，不應該啊。
自從下山，薛綰在吃睡方麵的規律就變了，以往一頓吃個十人份，睡滿十二個時辰，非常地規律，而且是吃完就睡，絕不耽誤。
如今下了山，吃得怕是二十人份都有了，睡眠反而是越來越短，官長竺百思不得其解，等回去問問長老，他怕綰綰身體出什麽問題，畢竟這是薛綰第一次下山。
講道理，常人是沒有薛綰這樣的活法，隻是師傅和長老說薛綰娘胎裏就有怪病，早幾年治療後就與常人不同，且沒有斷脈就偷練天官決，弄得身體更是亂七八糟，調理起來就是靠吃和睡。
就這些年來，薛綰睡著的時間是清醒的兩倍不止，她的世界與我們截然不同，與其說她比同齡的姑娘看起來傻，很多常識都不知道，更不若說她是睡得太多，清醒的時間大部分貢獻給了吃，沒有多餘的心力去了解外界，獲取基本常識，通俗來說是見識少得可憐。
袁斌半夜來過一次，領著人端著夜宵來的，可惜薛綰睡著了，這些夜宵也隻能倒了喂豬。
等薛綰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抱著至軒轅，呆愣了兩秒後，“軒轅早。”
官長竺捏了把汗，生怕薛綰開口喊他，薛綰有個不好的習慣，起床第一件事會喊他要飯吃，是從小養成的。
“綰兒今天醒得很早。”至軒轅摟著薛綰，沒有起床的打算。
“軒轅你怎麽來得這麽早？”薛綰打了個哈欠，摸索著要起來。
至軒轅也不攔她，“綰兒睡得可真熟。”
“嗯？”薛綰跪坐著，發現自己屋裏居然多了一張床，她睡覺睡得太死都沒發現，而且推測行動軌跡，是她自己半夜爬到至軒轅床上的……咦？這是怎麽回事？
薛綰迷惑地看著至軒轅，“軒轅今天不去早朝了嗎？”
“今日休朝，得了閑來陪你。”至軒轅有些訝異薛綰沒問他為什麽會突然多出一張床，薛綰不問，他便沒提。
官長竺作為暗中觀察的當事人，自然是目睹了全程，昨夜袁斌走後，又領著至軒轅過來，見薛綰將整張床霸占到無處落腳，幹脆臨時搬了張床將就睡下。
官長竺正打算鬆口氣，薛綰像夢遊一樣摸索到至軒轅在的床上，而且還卷走了所有被子，全程眼睛閉得牢牢的，官長竺都呆了，他都不知道薛綰還會夢遊。
至軒轅睡眠淺，所以薛綰下床的時候他便醒了，嘴角勾著笑意，看薛綰摸了過來，主動讓出被子，結果整張被子被卷個空，他也不惱，將薛綰原先床上的被子抱了過來。
兩床被子壓著，薛綰覺得有些熱，不安分地滾了兩圈，至軒轅怕她滾下床，隻好將她圈在懷裏，說來奇怪，薛綰在至軒轅懷裏立馬變得安分起來，乖巧地枕著至軒轅的手臂不再動彈。
薛綰才不會為了自己沒有意識的事情負責，隻隱約記得自己聞到了超級好聞安心的味道，睡得特別舒服，“那我們放紙鳶好不好？”
“好，綰兒做什麽，朕都陪著。”至軒轅攬過薛綰，“隻是再陪朕躺會兒可好？”
薛綰乖乖躺在至軒轅懷裏，開始給至軒轅講解自己要做一個多大的紙鳶，然後要在紙鳶上畫什麽圖案，一張嘴叭叭叭的沒停過。
至軒轅非常享受此時的溫馨，他有多久沒放鬆過了？五年？還是十年？或許他從當上太子開始就不再能放鬆，為了炎國，他付出了太多心血。
“皇上，該吃早點了。”袁斌煞風景地出現。
薛綰拉著慵懶的至軒轅起床，吃飯乃人生大事，一刻也不能耽誤。
“袁斌，今日不論大小事都不許來煩我們。”至軒轅穿戴整齊後，按住躁動的薛綰，“朕給你畫眉。”
袁斌默默地在一旁看著，老人家沒對象，不知道談戀愛是什麽樣的，但是現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隻是皇上這樣能維持多久，萬一隻是心血來潮對江湖上的姑娘有新鮮感，還是真的動心了？
至軒轅也不明白，對著薛綰就隻想寵著她，隻要她笑了，心裏就會跟著開心。
然而事實不盡人意，至軒轅還是放不下國事，薛綰隻能一個人做紙鳶，她也不惱，樂嗬地邊吃邊做，至軒轅批著奏折，薛綰做完一點就跑來跟至軒轅說。
薛綰是不厭其煩，她喜歡跟至軒轅講話，她也不懂至軒轅為什麽能一直對著都是文字的東西看那麽久，還是做紙鳶好玩。
待紙鳶做完，薛綰終於消停了，趴在至軒轅身邊睡了個午覺，至軒轅批累了就看看薛綰的睡顏放鬆一下。
薛綰睡醒時已經身在華亭裏，身邊放著許多紙鳶，還有太監們已經放起來的紙鳶。
官長竺看到薛綰竟然能正常睡個午覺醒過來，驚得下巴要掉下來，什麽情況？
“不知道綰兒喜歡什麽樣的，就照著綰兒做的那個又改了幾樣。”
至軒轅充當著暖和的枕頭給薛綰靠著，薛綰指著那些紙鳶，“都是軒轅做的？”
她做了一個上午才做出一個，軒轅一個下午竟然能做出七八個，這算是天賦嗎？
其實薛綰隻要閉上嘴，別三分鍾熱度地到處跑，也不至於一上午就做了一個。
“算是朕沒有陪綰兒做紙鳶的賠禮。”
“軒轅你真的太好了！”薛綰摟著至軒轅感動得不行。
“朕雖喜歡你抱著，可再不放紙鳶，天就要黑了。”
薛綰揚著笑臉，拿著紙鳶向外跑去，等紙鳶飛起來後跑回至軒轅身邊，至軒轅掌著線追上在天上的紙鳶。
至軒轅沒想過自己還會玩這麽幼稚的東西，但是跟薛綰一起，再幼稚的事也變得有趣，這是綰兒獨有的魅力吧。
薛綰看著天上飛的許多紙鳶，瞟見地上還有一個空白的，眼神在袁斌和紙鳶之間徘徊。
一個壞想法在薛綰腦袋裏冒了出來。
薛綰拿起紙鳶，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小手直接浸到墨水裏，朝著袁斌的臉襲去。
袁斌嚇得退後一步，“您這是做什麽？”
“別動。”薛綰壞笑著把紙鳶貼上袁斌的臉，在紙鳶上留下袁斌的黑臉印，“袁斌，這是你的專屬紙鳶哦。”
“哈哈哈，甚好甚好。”至軒轅看著薛綰鬧騰，根本沒有阻止的意思，還幫著薛綰把紙鳶放了起來。
袁斌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薛綰倒是得逞開心了，他這老臉往哪擱。
“袁斌別生氣，你看我。”薛綰伸手在自己臉上印了一個黑手印，揚著臉給袁斌看。
至軒轅笑著用錦帕給薛綰擦臉。
袁斌欣慰地抹了抹臉上沾的墨跡，越抹越黑，他作為兩朝老臣，何時這樣狼狽過，但看著皇上高興，他也不在乎這些。
如果袁斌的臉沒有被墨水染得媲美黑炭，那麽現在的畫麵可以說是相當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