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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隱魂村

  “這怎麽可能?!”


  眼前一幕,頓讓李小魚的思維有些短路,滿眼的難以置信中猛然轉過了身形,抬目向著遠處望去。


  斜陽晚照,遠山青朦,一座不大的村莊沐浴在金輝之下,恬靜,安然,真實無比。


  甚至隱隱可聞孩童的笑鬧與那聲聲犬吠之音。


  何來的灰霧漫漫?這裏,分明就是一處偏僻山村的郊外!


  帶著滿腹的疑惑與震驚,李小魚緩緩轉過了身形,猛然間似乎想起了什麽,急忙低頭向老嫗的身後看去。


  荒草沒踝黃土間裸的野地之上,一個拄杖佝僂臂挎筐籃的黑影,在那斜陽的照射之下,於老嫗的身後竟是無比清晰!

  “既然有影子,那麽這老嫗便擁有真實肉身;而老嫗若是真實,那麽這荒郊村莊遠山斜陽,亦應皆為真實!”


  “可如果此時眼前所見皆真,那麽方才那無邊灰霧便為虛幻……但這奔行千裏之後已將空虛的丹海,又該作何解釋?難道,是自己被那鎮魂殿中的刺耳鬼嘯弄得神迷智昏,以至醒來之後仍是滿眼幻覺?而丹海靈力,亦是不知何因,於昏迷中便自消耗一空?”


  看著老嫗身後那清晰的影子,李小魚不得不給方才發生在自己身上那詭異的一幕,找了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


  隻因李小魚心知,若非如此,自己將始終困擾其中無法自拔。


  見李小魚突然轉過身去遠眺了片刻,旋即複又猛地轉過身來盯著自己背後一眼不眨,且麵上神情竟是變化不停,這老嫗不由顫巍巍地拄杖上前:“孩子,你可是病了?”


  說著話,老嫗伸出那挎著竹籃的手臂,抬手撫向了李小魚的額頭。


  老嫗似有古稀之齡,早已是肩垂背駝,花白的頭發顯得十分蓬亂,眼角與額頭的皺紋如歲月深犁,盡顯飽經滄桑;但那雙渾濁的雙眼卻滿含慈祥,此時看向李小魚的目光,更是透著如視兒孫般的關切。


  手,幹燥而粗糲,但卻透著說不出的溫暖,撫上額頭之時,李小魚隻覺似有一股暖流自心底無聲流過,那懷疑警覺猜測與戒備,隻一瞬便融化其中。


  “老人家,我沒事!”笑望著老嫗,李小魚輕輕說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唉,也不知你這孩子從哪裏跑到了這‘隱魂村’,這荒郊野嶺的,眼看日頭就要落山,還是跟我回家裏喝點兒熱粥住上一晚吧!”老嫗將手慢慢放下,眸中滿是擔憂。


  “這……也好!那就麻煩老人家了!”李小魚聞言想了想,旋即抱拳為謝。


  自醒來之後,所見一切委實太過詭異,是以李小魚微一思忖,索性決定隨這老嫗前往那座小村莊,以便了解一下,自己此刻到底身在何處。


  “麻煩什麽,看你麵目,倒與我那孫兒孫女年齡相仿,這荒郊野嶺的一會兒要是黑了天,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呀!走吧,走吧!”說著話,老嫗便欲拄杖前行。


  “老人家,此處這般荒涼,距離村莊怕有數裏之遠,您怎地孤身一人至此?”李小魚抬手攙住了老嫗的手臂,有些疑惑地問道。


  “唉……”聞聽此言,老嫗竟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神情亦是迅速黯淡下來。

  見老嫗突然如此,李小魚心知怕是問到了老人家的痛處,不由立時心生後悔,遂一笑說道:“老人家,來,我攙著您走!”


  聞聽李小魚突然轉了話頭兒,這老嫗露出了一絲極為勉強的笑容:“唉,你這孩子倒是心思靈透,其實也沒什麽不可說的,我一人來到這荒郊,是來看看我那苦命的兒子兒媳!”


  說話間,老嫗用那隻李小魚攙著的手臂向旁邊一指。


  李小魚轉頭一看,見老嫗所指,竟是不遠處那座荒草萋萋的孤墳!


  “原來如此!”看著這座孤墳,李小魚霎時明白了老嫗為何突然黯然傷神,當下亦不再多問,隻攙著老嫗慢慢向著村莊的方向行去。


  李小魚不再多問,可走著走著,老嫗卻如似自語般地說將起來。


  “要說我那兒子與兒媳呀,那可是孝順得少有哇,可惜老天無眼不得長命啊……”


  老嫗自顧自地說著話,李小魚並不插言,隻攙其手臂邊走邊聽。


  盡管有李小魚攙扶,但老嫗仍是走得很慢,所說話語亦是時說時歎隱約可聞,似在對著李小魚訴說,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但快要到了村莊之時,李小魚終於還是聽了個大概。


  老嫗時年已是六十有四,四十多年前,丈夫壯年病逝,隻留下了一個年僅三歲的幼童。為了獨子不受委屈,老嫗並未選擇再嫁,而是既當爹又當娘,含辛茹苦地將這幼童拉扯成人。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常年辛勞之下,老嫗的頭發已滿是花白,曾經直挺的腰板也變得佝僂起來,但所幸獨子終於長大成人,亦算是老有所依。


  一輩子省吃儉用,老嫗早便為獨子攢下了一份微薄的禮金,見獨子到了迎婚嫁娶的年紀,便托人給介紹了一樁婚事。


  女子家住不遠,就在本村的東頭,與家住村西的老嫗可算同村為鄰。


  這女子亦是清苦人家出身,家中隻得一雙年邁的父母;而對於老嫗家裏的情形,亦是熟知不過。


  是以雖然禮金不多,但好在知根知底,且老嫗那獨子又是一個老實本分的憨厚之人,女子與父母商量了一番過後,便收拾些常穿的衣物嫁了過來。


  都是苦孩子出身,這女子自是勤勞孝順,對老嫗更是如待親娘一般,便是熬了半瓢清粥,亦要吹涼了先給老嫗端至近前。


  娶了一個如此賢惠的兒媳,苦了大半輩子的老嫗,臉上每天都溢著笑容,逢人便誇自己這位百裏挑一的好兒媳。


  日子一天天過去,懷胎十月的女子終於平安生產,誕下了一對白白胖胖的龍鳳胎。


  家裏添人進口,且還是一對龍鳳胎,這讓老嫗高興得整日裏合不上嘴,屋裏屋外忙個不停,竟似一下子年輕了十好幾歲一般。


  要說,這樣的日子雖有些清貧,但一家和闔倒也其樂融融。


  可偏偏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女子誕下龍鳳胎的第二個年頭,老嫗的獨子上山砍柴,卻不慎被毒蛇咬傷,被同村之人背回之後,還沒等到赤腳郎中趕來,便瞪著雙眼滿身烏黑地咽了氣。


  看著悲慟欲絕的兒媳,老嫗強抑喪子之痛,找來了左近鄉鄰,將獨子草草葬到了村外荒郊。

  人死不能複生,但活著的人,日子還得繼續。


  在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巨大痛楚中,老嫗咬牙挺直了脊梁,將這個沒了“頂梁柱”的家,又一次扛了起來。


  可沒有想到,僅僅不到一年,兒媳又於憂傷成屙中嘔血而亡,拋下了一雙嗷嗷待哺的龍鳳胎。


  沒有指天怨地的哭號,沒有痛不欲生的悲戚,老嫗將一切痛楚都埋在了心底,將兒媳與獨子合葬之後,複又獨自撫養起了一雙龍鳳胎……


  靠著求來的奶水與自家的米糊,老嫗又將這一對龍鳳胎撫養長大;而自己,卻已是變得老態龍鍾步履蹣跚,似乎掏空的身體耗盡了心力。


  但即便如此,每覺稍有精神,老嫗便會獨自走出隱魂村,來到埋著兒子兒媳的墳前,念叨幾句家常,說上幾句心裏話,隻覺這樣會好受一些……


  “唉,這老人家的命可真苦!”到了村口,老嫗終於將話語說完,李小魚不由於心中一聲暗歎。


  此時,斜陽已落,天地間一片昏暗;村莊裏亮起的一處處微弱的燈光,使得那尚未散盡的炊煙,繚繚繞繞宛若絲霧。


  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氣中那略帶涼意、混雜著薪木餘燼味道的清新氣息,李小魚心中陡然地迸出了一個字……家!


  或許這村莊中每一戶人家皆自清貧,或許亦如老嫗這般命運多舛,但那每一處亮光所在,都代表著一個有著關愛、有著牽掛與溫暖的“家”!

  但,李小魚卻沒有。


  不單現在沒有,便是從小到大,亦從未有過!

  李小魚是一個孤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若非繈褓之上寫著“李小魚”三字,怕是連個名字都沒有。


  直到現在,李小魚都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將自己從繈褓中養大;

  李小魚隻知,自記事起,自己便在街頭乞食流浪,要不是遇到那位現在不知去了哪裏的靈霧宗外門長老,恐怕早已是凍餓而死夭折多時。


  “那一雙父母早亡的龍鳳胎,畢竟還有這樣一位堅強的祖母嗬護,還有一個雖然清貧但卻溫暖的家,而自己……”


  望著村莊中的點點燈火,李小魚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之感。


  但不知為何,在這孤獨之中,卻還莫名夾雜著一絲溫暖。


  “最西邊那兩間亮著燭光的石屋便是咱們家了……老嘍、老嘍,我記得去年走個來回,還不似這般勞乏……”


  李小魚心生感觸之時,老嫗抬杖向村西一指,口中念念叨叨地轉了腳步。


  似乎聞到了生人的味道,李小魚攙著老嫗甫進村口,村中便響起了一聲接著一聲的犬吠之音。


  不過,似乎勞碌了一天都已疲乏,並無村人出屋觀瞧。


  這村莊很小,大約隻得三五十戶人家,李小魚攙著老嫗走了半盞茶的光景,便來到了一扇柵門之前。


  李小魚抬目一望,隻見一圈環圍的木柵中央,座落著兩間不大的石屋;一間窗紙爍閃點有燭火,而另一間卻黑黑乎乎不見半點光亮。


  此時天色已黑,但卻星月未出,顯得這木柵環圍的石屋黑黝而又沉靜。


  “孩子,進來吧!”將手臂自李小魚掌中抽出,老嫗顫巍巍地推開了柵門。


  “吱呀!”


  李小魚方進院中,就見屋門突然被推了開來,一個少年急匆匆地自屋內走出。


  陡然見到老嫗,這少年立時停住了腳步:“奶奶,孫兒正要去找你呢!今天怎麽這般光景才回?”


  雖然天色黑暗,但對於李小魚來說卻與白晝無異。


  抬目一望間,就見這少年與自己年齡相差仿佛,穿著一件疊滿補丁的寬大布衣,或許已經穿了多年,布衣早已洗得發白,根本再看不出本來顏色。


  少年身形瘦削,可卻寬頜方臉,兩道眉毛又粗又重,嘴唇亦很是厚實,一眼望去,便給人一種老實憨厚之感。看來,是得遺亡父體性。


  “唉,老嘍!要不是這位小哥兒攙著奶奶回來,怕是還得晚上一會兒!”


  聞聽此言,這少年不由抬目向老嫗身後望去,就見黑乎乎的院中,此刻正隱隱約約地站有一人。


  “你是誰?”


  少年的聲音中明顯帶著一絲戒備與緊張。


  “你這孩子,這黑燈瞎火的隻顧在院中說些什麽,先進屋,先進屋!”


  李小魚尚未開口,老嫗卻邊說邊拄杖向著屋內走去。


  而這少年一見老嫗身影搖晃似是疲極,急忙跑上前來相扶。不過,雖腳下行走,可頭卻扭過背後,滿眼戒心地盯看著李小魚。


  隨在這祖孫身後進得石屋,一股灶灰與淡淡粥香的氣味頓時撲鼻而來。


  “香菱,有客人來啦!”甫一走過貼牆的鍋灶,老嫗便是一聲呼喊。


  “客人?!”


  隨著一聲清麗之音,一個少女挑開裏屋的布簾探出頭來,卻正好自鍋灶上方看到了方自邁過門檻的李小魚。


  借著屋內的燭光,見竟是一名身著武服豐神如玉的少年男子,少女不由就是耳腮一紅目光低垂,旋即竟將布簾一放縮回頭去。


  “這丫頭,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幾個生人,也難怪害羞!孩子,進屋吧!”站在裏屋門口,老嫗笑吟吟地看向了李小魚。


  而那少年卻是借著裏屋透出的燭光,對著李小魚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


  “還是老人家先請!”笑著走上前去,李小魚攙扶起了老嫗的另一條手臂。


  “好,好,我先請,我先請!”


  老嫗滿臉含笑地搖了搖頭,隨之在少年與李小魚的攙送之下,邁步進了屋中……


  ……


  “請……請喝碗水吧!”


  屋中,少女低垂著那張已然紅透了的臉,向著坐在炕邊的李小魚,捧遞過了一碗尚帶餘溫的白水。


  “多謝!”


  李小魚伸出雙手將瓷碗接過,下意識地將頭抬起。


  而少女亦在此時飛快地一抬眼簾看向了李小魚。


  四目,一瞬相對。


  就在這眸光相觸的刹那,終於得見少女容貌的李小魚卻是瞬間失神,一下呆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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