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二青年
馬爾水有個綽號,叫“馬大炮”。
他可是出了名的脾氣火爆。
炮轟記者,炮轟編劇,炮轟影院方,炮轟女明星……
總結一下,馬爾水的生活中,四個字就能概括——炮火連天。
他這暴脾氣還真就忍不了關昊這樣的。
直接一杯酒潑在關昊臉上。
馬爾水沉著臉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沒大沒小,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關昊呆若木雞,一杯酒倒是潑醒了他。
知道得罪馬爾水,不管背後有什麽金主,未來的路都不好走。
年輕人嘛,出身優渥,還沒畢業就被人“青睞”有了金主,關昊還不太明白麵子這東西,有時候分文不值。
他不敢頂嘴,但也沒道歉。
委屈的望著常姐。
常姐咆哮:“馬爾水,你瘋了?”
馬爾水:“我沒瘋。我就是替你教他一個道理,自己什麽角兒,要有自己的覺悟。”
常姐:“我投資四百萬,關昊分文片酬不收,這個忙你都不肯幫?咱們十多年的交情!”
馬爾水:“來來來……要不電影你來拍算了。”
常姐咬牙切齒,拍著桌子吼:“這是撕破臉皮了?信不信我撤資?”
馬爾水發飆了,也拍了桌子:“撤啊!不撤資你就是孫子。我馬爾水拍戲,絕對不會讓別人給我做決定。這些年你給我的戲投資不假,哪一次不是讓你賺的盆缽滿盈?我跟你講交情,你跟我談生意。我跟你談生意,你現在又跟我講交情?你丫是不是有毛病?撤撤撤,趕緊滾蛋的。”
常姐:“好!好!好!馬爾水,你最好想清楚,我背後有什麽能量。今天我把話撂在這了,你這電影,能順利上映,我以後不在圈裏混了。”
馬爾水:“常懷英,今天我也把話撂在這了。我這電影,如果不能順利上映,我以後也不在圈裏混了。煤老板了不起啊?煤老板就能隻手遮天?再說,你花著你老公的錢,這些年做了什麽事,自己心裏沒點數嗎?怎麽著?打算讓我仔細搜集搜集材料,給你老公送幾頂帽子過去?”
常懷英一臉橫肉亂顫,咬牙切齒:“你狠!小關,咱們走!”
宴席不歡而散。
馬爾水點上一支煙,靠在座椅上揉著臉。
劉二寶站在旁邊,還是傻乎乎的樣子。
他很感動。
村子裏的大壯從外麵回來,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外麵壞人,真特娘的多。
可劉二寶感覺眼前的馬爾水,簡直就是好人中的好人。
為了他,竟然罵製片人。
為了他,竟然推掉了四百萬投資。
為了他,甚至還撂下狠話,電影不能順利上映,就不再娛樂圈混了。
劉二寶深深的鞠了個躬:“那個……馬導演,謝謝了。”
馬爾水:“謝我什麽?”
劉二寶:“你為了我……不要投資……還跟那個人發火……”
馬爾水:“別自作多情,跟你沒一毛錢關係。”
劉二寶:“……”
馬爾水瞅著他,大量半響,道:“我這麽說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還真別不爽,我這人性子直,有什麽說什麽,真和你沒一毛錢關係。你當我不想要這四百萬啊?多少電影票房都未必達到這個數呢。賣個一千萬兩千萬票房,除掉演員片酬,除掉後期製作,除掉宣發,能不能賺四百萬都是個未知數。四百萬不少了。但抵不上你有個能玩命的好兄弟啊。好家夥!六七十碼的小貨車,為了救我媳婦,二話不說衝上去。差點被撞死!幸好隻是胳膊折了,否則這人情還真沒法還。你這小子,看起來傻乎乎的,不過還真應了那句話,傻人有傻福。說起來我就好奇了,你和那個陳一諾,之前真的沒啥交情?沒啥交情,人家會為了你,兩肋插刀?”
劉二寶接著抓腦袋。
啥後期製作?啥宣發?
啥啥啥……
到底是個啥?
這些他都不懂。
但他後麵的聽懂了。
那個一直懷疑是騙子,連真名都不告訴他的陳一諾,原來背地裏為他做了這麽多事。
劉二寶沉默了好半天,問道:“那個,馬導演……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麽?”
馬爾水抽了口煙:“人家不想見你。”
劉二寶倔強:“不,俺一定要見見他。”
馬爾水打量了劉二寶半響:“總算還有點良心。去吧,北城第三人民醫院,骨科。”
…………
陳一諾並沒有大礙。
隻是輕微骨折,醫生說打上石膏,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蘇曼來了,坐在病床前,橫豎打量著陳一諾,撇嘴:“還燒不燒?”
陳一諾:“老板,我是骨折,沒發燒。”
蘇曼:“嘁!不發燒會做這麽多奇葩事?讓你去采訪公益活動,你去帶回來一個劉二寶。給錢也就罷了,還被人當成騙子。好!當成騙子也就不說了,你為了這角色,還跑去人家導演家,怎麽著?打算把娶媳婦的錢給人送禮,還是打算奉獻你這小身板啊?你那點娶媳婦的錢,人家導演也看不上啊。你這小身板,人家估計也看不上啊。這是不死心,另辟蹊徑,把命拚上的,準備一死來感動導演的節奏?”
陳一諾滿頭黑線:“老板,說什麽呢。我就那點工資,哪有娶媳婦的錢?人家馬導演是男的,怎麽可能看上我這小身板。”
蘇曼白了他一眼,給他剝了個橘子:“那你做這些事是圖個什麽?你又沒打算讓劉二寶分你錢。你也沒打算讓劉二寶對你感恩戴德。你倒貼錢給他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拉黑人家手機號碼,不告訴人家真名。我給她送錢的時候,你也再三叮囑我不讓我泄露身份。你說你到底怎麽想的?總感覺你這陣子神神道道的。”
陳一諾沒法解釋為什麽要幫劉二寶。
但好聽話誰都會說啊。
退後!
他要裝逼了。
陳一諾深吸一口氣,正了正神色:“老板,你相信宿命嗎?你或許不信,我之前也不信。但是,從見到劉二寶那一刻,我信了。我感覺和他似乎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前世,不但相識,而且經曆過很多很多事情。也許是生死與共,上過沙場的戰友,也許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兄弟……”
蘇曼白了他一眼:“也許是相互交流學習,同為青樓的姑娘呢。”
陳一諾:“別打岔。我在說正經的。那是種感覺。你根本無法明白。但當時我腦子裏就一個聲音。他不應該憋屈在那種小地方放牛。他的人生應該大富大貴,他應該過得很精彩很精彩……之所以不告訴他真名字,是不希望讓他以後覺得虧欠我。更加不希望讓他還我什麽人情。做人嘛,不管這輩子多壞,總要做幾件好事對不對?況且,你最了解我,我可是五好青年。”
蘇曼撇嘴:“幸好劉二寶是個男的。否則……看我不揍你。”
病房門外,有個淳樸憨厚,看起來呆呆的傻傻的少年,已經站了很久。
他一動不動,仿佛是個石雕。
沒啥沙場身經萬戰流血不流淚的霸氣,沒啥一方梟雄喜怒不形於色,一切盡在心底。
他紅著眼睛,咧著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
他抬起手準備敲門,可手懸在半空好半響,終於還是沒敲下去。
他退後一步,緩緩躬身,幾乎把腦袋低到地上。
他回身,一溜煙跑到住院部樓下,在好多人注視下,抬頭望著陳一諾的病房。
這個山裏土生土長,從未出來過的小夥子,指著病房的方向,操著一口家鄉話大喊:“陳一諾,你給俺等著,等俺出了名,俺欠你的,一百倍還給你!”
一個打掃衛生的大媽撇嘴。
兩個垃圾桶旁邊抽煙的中年人肆無忌憚的嘲笑。
一個路過的小護士皺眉自言自語:“是不是來錯醫院了?神經病不是去四醫院嗎?”
一個學生模樣的小孩拉著同伴:“喂喂,快看,那貨好像個沙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