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黑暗之中
老人把洛櫻請進屋,洛櫻環顧了四周,這是一套很寬敞的老房子,按照二十多年前的消費水平,這也隻有日進鬥金的大富豪才買得起。
老人給洛櫻倒了一杯茶:“你剛剛你是哪個雜誌社的?”
“叔叔,我是《VV》雜誌社的記者。”洛櫻忙。
“哦,現在的世界變得太快了,很多雜誌我都不認識了。我隻記得《大眾明星》和《南亞娛樂》。”
“哇,這兩本雜誌都很大牌呀,隻有舒姐這樣的大明星才能上他們的雜誌呀。”洛櫻順著話。
老讓意的笑了起來,他臉上已經滿是皺紋,一笑那些皺紋更深了。
他大約七十多歲,頭發已經花白,身形消瘦。
洛櫻又一次看了看四周,牆上大部分都是他們的全家福還有舒可嵐的藝術照和掛曆。
“二十幾年了,我都舍不得搬走,我怕搬走了可嵐找不到地方。”老人無不傷感的。
“那這麽都年,舒姐沒有與你們聯係過嗎?”洛櫻問。
老人沉默了,他表情十分哀傷:“可嵐走了二十年,我們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櫻”
“那你們過生日或者過年也沒有人打電話找你們嗎?”
老人看看牆上的照片:“很多年前,我們找過她一次,有一年過年我們接到過一個電話,電話裏麵沒有人話,我和老伴知道一定是可嵐。後來,我們查了這個電話的號碼,發現來自於北疆。”
“北疆?那您當時為什麽沒有告訴警察和媒體呢?”洛櫻問。
老人正要話,門開了,進來一位駝著背的老太太,她看見洛櫻有些警覺:“你是誰?”
“阿姨您好,我是雜誌社的記者洛櫻。”老人還沒有來得及阻止,洛櫻就爽快的道。
老太太臉色一變,震怒不已:“你是記者?誰要你來的?你這個死老子,你是忘記你女兒是怎麽失蹤的嗎?就是因為這些狗仔讓她有家不能歸,你給我出去!”
著就凶神惡煞的上前扯住洛櫻的衣服。
“阿姨,你聽我解釋!”洛櫻躲避著又擔心不心撞到了老太太。
老太太根本不管什麽解釋,一個勁的推著洛櫻。
老頭子在一旁根本勸不住,洛櫻隻得被她推出了門,重重的把門關上了。
洛櫻聽見了老太太在家裏歇斯底裏責備老頭的聲音,老頭在低聲解釋著什麽。
洛櫻一邊思考一邊慢慢的走下樓,他們去北疆找過舒可嵐,是在哪一年呢?就隻有那麽一次找尋嗎?
他們當然一無所獲,那時的舒可嵐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舒可嵐,她被劃破了臉,被毀了容貌,帶著口罩還生了孩子。
這兩個老人怎麽可能會找得到以前的舒可嵐呢?
她思索著,是不是要去一趟北疆呢?
北疆。
她不願意回憶的地方。
那想起了那次的傾盆大雨,她看到了山石滾落,她在草叢裏奔跑著…………
鈴聲忽然響起,她從回憶裏驚醒,是言上。
“你在哪?”言上問。
“我在荷花大廈,舒可嵐的父母樓底下。”洛櫻抬頭看著身後的大廈。
它已經破舊不堪,荷花大廈在很多年前是最好的一個區,也是建得最早的一個電梯樓房。
隻是現在它的外表斑駁,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喂,言上,你怎麽不話啊。”洛櫻問。
言上沉默了一會兒:“我就來接你。”
洛櫻坐上了車,看見言上正愣愣的看著大廈出神,拍了他一下:“你今怎麽呆呆傻傻的。”
言上回過神:“舒可嵐的父母真的住在這裏嗎?”
“我查得很清楚的。就住在這裏的七樓。”洛櫻也看著大廈:“可是她媽媽好像精神受了刺激,可憐啊。”
言上緊緊的握著方向盤,好半舒了一口氣:“接下來去哪裏?”
“我想去北疆。”洛櫻有些猶豫。
言上的心撲通一跳:“去北疆?”
“嗯,舒可嵐的父母曾經去北疆找過一次她,但是沒有找到。我……想去看看有什麽線索。言上,要不你陪我去吧,就這個周末。”
言上點點頭,他表明十分平靜但內心卻很痛苦和糾結,自己利用洛櫻來查明真相究竟對不對?洛櫻表明上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實際上思維十分縝密,他都沒有想到,她會一下子就查到北疆。
北疆是他和母親除了南亞待得最久的一個地方。
他從記事起就一直在搬家,每個地方都隻能停留短暫的半年,三個月或者更短。他的家不停的在換,朋友也在不停的換,他對家的這個概念十分模糊,他不知道家該是什麽樣子。
他想起時候,他的母親在農田辛苦的工作,他呢就坐在一旁玩耍,他看著媽媽那白嫩的肌膚一點點的被曬黑,被歲月留下顏色。
他在北疆一直待到六歲,待到山崩的那一年。
他和洛櫻都沉默了下來,洛櫻安靜的坐在那裏,不知道想些什麽。
言上心裏也有沉甸甸的心事,心裏似浸著幾百斤的重量,直愣愣的墜著他的心。
洛櫻想了很久打開手機給聞名發了一條信息:“我周末去北疆。”
信息剛剛發出去聞名就秒回:“注意安全。”
北疆在島的西北麵,四處都是高峰岩石,這裏坐落著不少的少數民族的村寨。
還是如之前的青石街道,還是如之前穿著藍布衣物的男女。
唯一不同的是和二十年前比,這裏要開放很多,北疆早已經分了新城區與老城區。
洛櫻拿著地圖,找著以前老城區的位置,這個地方與她多年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樣了。
泥石流和山崩之後,原來的村寨全部搬走了,有的在別的地方生活,有點幹脆就去了其他城剩
言上多年之後第一次回北疆,這裏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那穿過土樓的河流依然歡快的奔流,擦肩而過的人們依然那麽純樸。
言上似乎看見那個五六歲的孩子在他麵前飛奔而過追逐著他的同伴。
他光著腳穿著藍布衣,跟著前麵一群大一點的孩子,他們穿過一片樹林,驚起樹林裏隱匿的鳥兒,他們撲騰這翅膀飛向空,他們扒拉開密密的樹枝,采摘躲著的野果和蘑菇。
“言上,給你這個。”耀晨跳起摘了一個黃色的梨子遞給言上,言上咬了一口又遞給耀晨。
他們從不問他的父親是誰,為何他不曾出現,也不會在意他母親臉上的傷疤,他們善良正直熱情。
瘋玩一,帶著泥濘回家,母親那口罩上含笑的眼睛有些許責備,但又會替他打一盆熱水,將他洗淨。
他的母親身上總會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管她一有多勞累,她都會細細的洗個澡,梳好長長的頭發。
她對他總是溫柔和藹,偶爾他也會問他的父親在哪,她就會指指山:“在山的外麵外麵,他在很遠的地方。”
山裏的人總是帶著厚實的真誠和粗糙的熱情,他們第一次看見他和母親這兩個外鄉人也會指指點點,但日子久了就如同親人一般了,以後他也從未遇到過這般善良的人。
“言上,你在想什麽?”洛櫻好奇的問。
言上一直看著河水出神。
言上回過神看著洛櫻:“這裏真美啊。”
洛櫻也看著河流:“是很美,所以有些人不舍得離開。”
兩個人沿著河岸走著,漸漸的房屋不見了,人跡罕至。河邊的風越發的大,居然還下起冬雨來,洛櫻打了幾個寒顫。
“你冷嗎?不遠處應該有個山神廟,我們去躲一下吧。”言上脫下外套遮到洛櫻頭上。
“你怎麽知道?”洛櫻奇怪的問。
言上一怔:“哦,之前來過有印象。”
雨越下越大,兩個人步履匆匆,三步並兩步的往前走著。
果真看見了一個黃色屋頂的廟宇。
“你記性真好。”洛櫻表揚道。
兩個人躲進了廟宇裏。
這是一座廟,洛櫻拍拍身上的水花看見言上裏麵的毛衣都濕透了。
“你不冷嗎?言上。”洛櫻關心的問。
言上低頭溫柔的看著她:“我沒事,你冷嗎?”
洛櫻搖搖頭,她看著門外的雨絲密密麻麻:“這雨不知道下到什麽時候才會停呀?”
言上也看著外麵的煙雨蒙蒙:“應該快了,冬雨不會下那麽久。”
“舒可嵐真的來過這裏嗎?她那麽大一個明星,怎麽會願意呆著這裏的。你她父母這樣尋找都找不到,我們會找得到線索嗎?”洛櫻胡亂想著。
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邊走邊躲雨,到了酒店渾身濕透了,兩個人都成了落湯雞。
酒店的條件很是糟糕,但是由於是新開發的景點,居然還有不少人來遊玩,甚至房間隻有一間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洛櫻倒是爽快的:“一間就一間吧。”
回到房間,洛櫻洗了個澡,飯都沒有吃就上床睡覺了。
她覺得很累,眼皮都睜不開了。
言上見她那麽疲憊,不忍心去打擾她,隻默默的躺在旁邊的長椅上。
他見洛櫻似乎快要睡著了,起身光療,洛櫻像是驚嚇了似的:“不要關燈……”
言上見洛櫻雙頰通紅,眼睛也睜不太開,似乎是生病了。
他摸了摸洛櫻的額頭:“洛櫻,你覺得熱嗎?”
洛櫻的頭滾燙滾燙的,有些燙手。
“喝水…~”洛櫻輕聲道,有氣無力的樣子,平時的精氣神早就不見了。
言上泡過一杯溫水,細心的扶起洛櫻,讓她靠著自己臂彎裏慢慢的喂她喝了水。
“洛櫻你發燒了,你在這裏等我,我去給你買點藥。”
洛櫻實在是病得猛烈,她覺得全身乏力滾燙,有氣無力。
她聽見言上這樣,點點頭。
“言上,你要注意安全。”
言上點點頭,替她掖好被子,這才走出房門。
北疆因為地域的原因,比起島上其他的地方來還是有些落後。
洛櫻硬撐著等著言上回來。
言上在外麵急匆匆的找著藥店,轉了一個大圈。
洛櫻看著頭頂昏黃的燈光,等著言上回來。
忽然間,燈閃了兩下,洛櫻的心緊張不已,接著燈閃了幾閃,掙紮了幾下,最終黑了下來。
洛櫻瞬間清醒,她馬上坐了起來,她感覺得到她身上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看著黑暗,盡量的平穩自己的情緒,深呼吸……深呼吸……
洛櫻把自己包裹在被子裏,慌亂的掏出了手機,撥打了言上的電話。
言上正在找尋藥店,他的手機是振鈴,他絲毫沒有覺得電話在震動。
“這是第幾次了?”洛櫻害怕得發起抖來,上一次他也沒有接,他根本沒有那麽在意自己。
洛櫻把被子裹緊,深呼吸,一口……兩口……三口,可是似乎無濟於事,她的汗馬上就流了下來。
她瑟瑟發抖,她似乎又聽見了山洞裏水滴的聲音,一下兩下……
她似乎又聞到了山洞裏濕潤的氣息,她抱著一個孩子祈禱著有人來救她們。
她在山洞裏什麽也看不到,她睜大眼睛辨認,什麽也看不見。
她就這樣坐著,覺得黑暗是那麽可怕,她陷在黑色的墨汁之中不能逃脫。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言上你在哪?”
她試著站了起來,可是腿卻絲毫沒有力氣,像棉花做的一樣。
她使勁的掐著自己的手掌,就是為了讓自己鎮定。
不就是黑暗嗎?
沒有什麽了不起。
她真的太懼怕黑暗了,她無法適應在這一團墨裏。
她手哆嗦著又給言上打了一個電話,言上還是沒有接
此時的言上忙著在大風中尋找藥店。
他的手機放在厚厚的羽絨服裏,感覺不到震動。
洛櫻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的手更抖了,她感到了山崩地裂的感覺,感到了那岩石滾滾而下的轟鳴,她坐在黑暗裏,懷裏的孩子越來越重,他死死的摟著她的脖子,讓她喘不過氣,她在這黑色裏感受著生命的流逝,一點一滴,一點一滴。
她的眼睛模糊起來,但終究還是慢慢的抬起手,撥通了聞名的電話。
她心裏祈禱著一定要接一定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