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打錯算盤
弄走丹東長老後,挽兮躺在馬車裏閉目養神,腦海不經意間浮起丹東長老方才的那個眼神,還有他說的話。
她真的知道鄢列做過什麽嗎?
她當然知道。
這一路上過來,她都不止一次見識到鄢列的手段了,她從未對他真正放下過提防,若丹東長老誤以為她和他有什麽關係,想要借此挑撥離間,那就打錯算盤了。
她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挽兮再度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鄢列仍然一言不發地駕著馬車,他雖然沒說,但挽兮能感覺到他的狀態,比起中午時更糟糕了。
鄢列的視線原本直視前方,眼角驀地出現了一隻水壺,他瞄了一眼,低頭接過。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塊油紙遞到了他麵前,裏頭包著幾塊糕點。
他終於盯了挽兮一眼,臉上神情莫辨。
挽兮笑容可掬,“嚐嚐,我昨日在周城買的。”
鄢列不為所動,挽兮等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的手臂就快要僵掉了,正準備收回來,就見他伸出了手,迅速地拿走了一塊放進了嘴裏。
過了一會兒,又一塊。
怎麽有人能連吃點心都這麽賞心悅目?
挽兮看著他優雅的動作,心裏不知是羨慕多一點,還是嫉妒多一點。
她忽然覺得臉龐有點癢癢的,一揉,抓住了幾縷銀亮的發絲,原來是風把他的頭發吹到了她的臉上了。
她這才發現,兩人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坐得這麽近了,這似乎是一路以來的頭一次,也是最近的距離。
“還要嗎?”見鄢列又轉過頭來,她連忙笑容滿麵,把剩下的糕點繼續呈到了他的麵前。
鄢列卻擦了擦手,冷淡道:“不要以為你獻殷勤,就能抵掉你在夢裏幹的事。”
挽兮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躲得了初一,避不過十五,該來的,總還是要來了。
“那個,那時候不是事出緊急嘛。”她幹笑道,“我可以解釋的。”
鄢列沒有吭聲,但那副表情,倒似是有幾分想聽聽她怎麽解釋。
“這個麽……”她撓了撓頭,要怎麽解釋才好呢,“當時你不是不記得外頭的事情了嘛,如果我不來點刺激的,怎麽讓你除掉那些作怪的東西呢。”
“而且如果不是我,你現在說不定小命都沒了。”她嘟囔,小聲地補充了一句。
“嗯。”
“嗯?”挽兮愣了愣,他剛才是應了?她沒聽錯吧?
“‘嗯’是幾個意思?”她追問道。
“你確實幫了我。”鄢列素來冷淡的語氣裏,破天荒地消融了些許,“謝謝你。”
這下挽兮是真的怔住了。
鄢列這句道謝來的突然,她一直以為,他應該會打擊報複她欺騙了他的。
馬車上安靜了下來,挽兮難耐地換了個姿勢,將自己的雙腿置於馬車邊緣,晃蕩在半空中。
“不用謝我。”她過了會兒才慢慢地道,“我幫你也是在幫自己,你出不來,我也出不來。”
這是她的真心話。
“說來也奇怪,我是怎麽進到你夢裏的?”說起脫困,挽兮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謎團。
一般來說,夢境世界屬於每個人意識的一部分,是相互獨立的,誰也無法幹擾誰的,可她卻整個兒進入了他人的夢境世界,還是有意識的,這明顯違反了規律。
鄢列沉默了一會兒,似也在想這個問題,半晌他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這個問題可以問下諸葛。”
“諸葛是誰?”近來這個姓氏有點熟悉,她一下子便想起了在無庸山莊壽宴上,眾人提起的那位江湖百曉生——諸葛先生。
那個有可能知道帝藥下落的人,她絕對不會忘記。
“諸葛青。”鄢列道,“或者你們應該更熟悉他的另一個稱號,百曉生。”
挽兮在半空晃蕩的兩條腿頓時停住,“我們現在去江南,你要找的人就是諸葛先生?”
“嗯。”鄢列頷首,“隻有他才有可能知道怎麽把陰陽花取出來。”
挽兮的眼神閃了閃,垂下了頭,沒想到鄢列這一路的目的,居然就是去找諸葛先生。
她原本就計劃著逃跑以後去找諸葛青的,眼下這樣一來,此行的目的不就和她的計劃不謀而合了嗎?
如此,她要暫時放下逃跑的打算,先見到諸葛青再說了。
時值太陽剛沉到了地平線下,鄢列將馬車停在了開闊的路邊,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要最快到達下一個城鎮,就隻能抄小路,在前麵的密林裏走一晚。
鄢列的決定是,如果今晚有商隊願意橫穿密林,他們就跟上,如果沒有,那就在此處過一夜,明日繼續走官道。
挽兮沒有異議。
馬兒剛栓好,鄢列就進了車廂中閉目調息,挽兮坐在外頭,百無聊賴地對著篝火發呆。
坐著坐著,肚子裏突然傳來一聲奇異的聲響。
這好像是……餓了?
挽兮訝然,這種感覺對她來說還挺新鮮的,要知道在三神山,人人生來辟穀,除了靈果仙露,基本不進飲食。
然而自打入了人世,她這餓肚子已經不是第一回了,而且算算這頻率,每次餓肚子之間相隔的時間似乎也在縮短。
前頭她沒有在意,如今她卻有點擔憂。
莫不是她的身子出了毛病?
還是說,這和臨行前,大長老的叮囑有關?
“人世不可久留,三年內必回,挽兮,切記!”
彼時,大長老的表情異常嚴肅,直到她發下誓言,才肯罷休。
挽兮歎了口氣,如果風之精不是還未醒來,倒可以問問它,省得自己像如今這般惴惴不安。
不過她的想法沒持續多久,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分散了注意力。
夜幕低垂,昏暗的來路盡頭,有星星點點的火光逐漸逼近,速度很快,顯得頗有幾分匆忙。
那是火把的光芒。
靜謐了半個夜晚,就在挽兮一度以為這一整夜都無事發生的時候,有商隊來了。
想起鄢列的吩咐,她趕緊站了起來,朝他們用力招手。
“籲——”
領頭的粗布短袍的男子勒馬,看著路邊一人一車的年輕姑娘,眼露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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