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欺負人
台下大喊著為民請命惡人必誅,台上小聲的呼吸都會連著渾身疼痛。
??“各位,我希周近二十年來沒有人登上這瑤台,眼看著平安無事大家安穩度日。可惜啊,總有人想打破這寧靜,要以身試法。”郝秀才的眼底滿滿的不屑,對一個登上瑤台無力自保的人,壓根兒不用太客氣,“瑤秀才,怎麽說你也是有封號之人,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用上賓的稱呼對待最低層的罪人,就像天與地之間,就在一念之差間。
??“瑤秀才欠了餘老爺一萬兩,五年的時間還了五千兩,確實有些本事。”這是郝秀才發自內心的話,一個孤苦無依帶著拖油瓶的人居然能在五年的時間湊齊五千兩,其中的苦沒人想知道但賺錢的法子倒可以拿出來使用,“剩下的五千兩,每一兩為一棍子,便由各位請便。”說著已退下台子,怕被無辜牽連。
??五千個人五千根棍子,棍子纖細一打即折,打折為止。五千個人緩緩走上台,將風團團圍住,對跪在裏麵的人,舉起手裏的棍,狠狠摔下棍折則下。
??地上的瑤清默默承受著,眼前的人換了一圈又一圈,像山上流下的溪水,不會停止永遠流淌。
??棍打在身上確實疼,嘴角的血跡由多變少由紅變黑,背上的骨頭也斷了,血滲出來在粗布麻衣上,在淤泥中,在心頭處。
??咬著牙,堅持著,哪怕被打倒在地,打到雙眼發白,也要為了安黎,他的女兒堅持下去。
??耳邊仿佛響起了安黎的笑聲,瑤清蒼白的臉扯出一抹微笑,陽光照在眼睛裏,依舊是亮堂的。
??“隻要天亮著,我的女兒便是安全的。”話音落,兩眼發黑,是夜提前到來,還是世俗太惡,黑暗的是人心。
??人群外的段兄,捂著安黎的眼睛,不去看那髒汙的場麵,不去聽那痛恨的聲音。
??最後一根棍子已斷,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打成如此模樣不死也是個廢人。
??“爹爹。”安黎掙脫開禁錮的雙手,朝著那暈厥不醒的親人跑去,發出撕心般的哭喊,“爹爹,你不要嚇安黎,你快醒醒,睜開眼睛看看安黎。”
??聽到女兒的哭喊聲瑤清眉毛一挑,想要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看女兒,這一路跑來定然是累壞了,也不知傷沒傷著。
??終究,沒有抬起。
??“爹爹,爹爹~”安黎哭喊聲極大,內心的憋悶與委屈,在看到爹爹趴倒在血泊的那一刻,再也控製不住。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郝秀才摸著八字胡,看著揪心的場麵卻露出一絲笑容。
??“小姑娘,人心難測,不過一把棗兒,他們便露出了本來的麵目。”郝秀才哈哈自嘲幾聲,緩緩走下台子,眼睛竟有些酸。
??那輛將瑤清抬進城的車又把他送出了城,戴著鬥笠的段兄一瘸一拐的出了城,在人們的指指點點中走遠了。
??一身黑衣的肅掌櫃望著那抹哭泣的小身影,渾身是泥水懷裏抱著鞋,眼淚花花的落小小的身體被大風的天氣凍得顫栗。
??“這孩子,也太可憐了!”肅掌櫃歎息一聲,滿是血絲的眸子望著天空,“太陽在,照在身上著實暖和,唯獨照不進心裏。”
??“肅掌櫃話裏有話啊!”餘老爺揭開簾子,打量著那張嚴肅的臉,“勞煩肅掌櫃打聽打聽那個戴鬥笠的人,我想見見他。”
??聽到這話肅掌櫃心裏‘咯噔’一聲,還是答應了。
??村裏的山總會冷些,鵝毛大雪將山覆蓋,推著車的人連忙取出藥膏塗抹在那不斷流著血的傷口處。整個人沒有一處是好的,下手的人太狠厲,這不是在懲罰惡人,是在發泄心中的種種不滿。
??“你呀,依你們讀書人的話,便是那句多災多難。”段兄自嘲一笑,丟了鬥笠轉而看向那抹孤零零的身影,“安黎,你爹爹就是睡著了,不必太擔心。”
??小聲的安慰隻盼著安黎能放鬆些,奈何在小的人也懂得痛,知曉傷。
??“那群人為何要打爹爹,他們下手如此重,就不擔心天神會懲罰他們嗎?”安黎倔強的眼神下滿是憂心,“爹爹傷成這副模樣,真能好起來嗎?”
??安黎的哭聲在村口回蕩,村民將瑤清帶回家裏,擦了些傷藥,拿出一撮兒黃米倒進鍋中慢慢熬著,便都離去,不在過問。
??眾人的沉默讓安黎更加堅定,爹爹的生死絕非偶然。城裏的人都是惡人,將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打成如此模樣。而村民都是良善之人,對一個毫無身份的人可伸出溫暖的手。
??“段叔父,總聽到你和爹爹說上瑤台之事,難道今日之事,全都是瑤台之禍?”安黎雖小,卻也聽得明白。
??“瑤台上有颶風,上台者必受皮肉之苦鄙夷不屑。你爹的事段叔父知曉甚少,他隻說欠了債,還不上便要去瑤台,接受颶風的吹打。”麵對孩童,段兄依舊扯出一抹笑容,“小安黎不要著急,今日一過,那債便沒有了,你和爹爹可日日在一處。”
??五千棍子抵了五千兩銀子,一條命能值五千兩,在旁人的眼裏也是貴的緊,故而下手更是沒了分寸。
??蹲在地上熬著湯水的安黎擦著不停往出流的淚,怕把爹爹的藥弄髒了。不時抬頭朝屋裏裏看看,隻見那被火燒黑的針紮在爹爹的背上,一個激靈跪坐在地,更加賣力的扇著火。
??“安黎呢?”垂死掙紮的人在意識清醒的那一刻想到的還是孩子,瑤清四下打量一番沒見著女兒的身影,故而有些著急,“咳咳咳,那孩子沒見過那麽大場麵,沒嚇著吧!”
??“安黎沒事,在外邊熬著湯水呢。”段兄緩緩拔出針,上麵的黑血太過紮眼,立馬用帕子擦去,“安心養傷吧,孩子有我呢。”
??聽到此話瑤清苦笑搖頭,長呼一聲吐出一口濁氣,“你今日把我從瑤台上拉回來,定然已入了旁人的眼,怕是已連累你了。”
??“這有啥,我帶著鬥笠呢,沒人瞧得出來。”段兄還在為那點小聰明而感到高興,“小安黎乖巧的緊,我瞧著也是歡喜的。她日後便認我做個幹爹,我們還是好好的一家子。”
??“想要得知你的住處身份,對於他而言就是彈指間的事。”瑤清的眼底泛著淚花,“我已寫了書信,想著她外祖家或許會收留她。你已是不容易,日後怕是要難熬了。”
??聽出來話音的段兄著實生氣,氣得跳腳狠踹地上磨平的石頭,“太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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