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我們不打小孩子
單小五的眼中劃過了一道冷色，正準備要抬腿踹門，卻被身後的蘇瑜拉住，拽了回來。
??“我來，”蘇瑜道，她輕輕敲了敲門，溫聲安慰道，“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隻是有話想和你談談。”
??好半天之後，那扇門才重新打開了一條縫，門後的男孩怯怯地從門縫裏看著他們，一雙清澈的眼睛帶著一點畏懼和緊張，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蘇瑜順勢將門推了開來。
??男孩站在門邊，一雙手不安地揉搓著衣角，而屋子裏一股濃鬱的饅頭的香氣飄了出來。
??蘇瑜深深地吸了口氣，目中帶了一點了然的光彩，道：“你家蒸的饅頭應該熟了吧？”
??果然此言一出，那男孩的麵上就立刻露出了一抹驚懼之色，甚至向後倒退了幾步，卻依然沒有說話。
??蘇瑜沒有追問下去，她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
??屋子很小，裏麵的擺設有些雜亂，也許是因為陽光照不進來，屋子裏麵顯得有些陰暗潮濕，角角落落裏布滿了青苔和汙跡，看上去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好好清理過了。
??蘇瑜順著饅頭的香氣朝著廚房走去，廚房的牆根下，一個原本空蕩蕩的米缸裏果然放著半缸白麵，還有一個空的布袋子扔在一旁，上麵一層白粉，明顯是剛剛裝過麵粉而沒有處理。
??男孩見她的目光落在那裏，立刻緊張地往那裏移了一步，試圖想要用自己的身體將它們擋起來。
??蘇瑜什麽也沒說，視線掠過正冒著煙的大灶，製止了要說什麽的單小五和單小六，轉身往外走去。
??她朝著另一個暗沉沉的房間走去。
??男孩見狀，突然焦急了起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忽然跑到了蘇瑜的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力地磕著頭，啜泣道：“大人！糧食是我偷的，和我爺爺沒有關係，求求你們了，要打就打我吧，千萬別動我爺爺！我爺爺已經病了，他經不起折騰了！”
??男孩一刻不停地磕著頭，很快額頭上就腫起了一片，變得通紅。蘇瑜略一皺眉便拉住了他，道：“你先起來說話。”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狗蛋。”男孩十分乖巧地睜著一雙大眼睛，還紅通通地帶著淚痕，怯生生地看著蘇瑜。
??蘇瑜不由得放緩了語氣，道：“你爺爺怎麽了？”
??“我爺爺生病了，”李狗蛋吸了吸鼻子，“他已經睡了好幾天了。”
??“能讓我們去看看你爺爺嗎？”蘇瑜道，“我保證，我們不會傷害你的爺爺。”
??李狗蛋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昏暗的屋子裏，窗簾拉攏著，一個老人躺在床上，他似乎已經被外麵的動靜驚醒，掙紮著要坐起來。
??李狗蛋見狀，連忙跑上前去，將老人扶了起來。
??老人眯著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眼蘇瑜三人，顫著聲音問：“你們幾位，是誰呀，有什麽事嗎？”
??單小五看了一眼李狗蛋，正要說話，卻被單小六一個眼神製止了。單小六道：“老大爺，我們是當兵的，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到你家來，不是為了別的，正是因為你這小孫子……”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往下說。
??老人一聽，以為是自家的孫子在外麵野招惹了他們，便哆哆嗦嗦地要從床上爬下來給他們賠禮，他一邊要下床還一邊說：“真是對不住啊，狗蛋還小，不懂事，要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了，我老頭子給你們賠罪了……”
??蘇瑜阻止了他，道：“老人家， 你坐著便好，其實這件事情……還是讓狗蛋自己來和你說吧。”
??老人聞言將渾濁的眼睛轉向了狗蛋，問道：“狗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狗蛋囁嚅了一陣，終於在老人嚴厲的目光下，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道：“爺爺，我……我……我偷了他們的白麵……”
??“什麽？”老者一下子怒上心頭，一口氣不勻竟然坐在床上猛地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還一邊罵道，“小兔崽子，你越來越給我長臉了，你幹什麽不好，咳咳咳，你非要去偷東西！”他咳嗽稍止，便伸手去摸放在牆角的掃帚，抄起掃帚就往李狗蛋的身上抽了過去。
??李狗蛋不敢躲，縮著肩膀準備挨打。
??可沒料到，棍子並沒有落到他的身上，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
??蘇瑜道：“老人家，你別動氣，我們今日來，並不是要教訓這個孩子的。你家裏的情況我也看見了，如果他不這麽做，接下來的日子你們便都要挨餓了。”
??“我就算是餓死，也絕不吃他偷來的東西！”李老頭雖然病著，可還是很硬氣，他冷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不看狗蛋。
??“老人家，你就別怪他了，”單小六的脾氣比他哥哥要好很多，況且見這“偷糧賊”是個不過五歲的孩子，便怎麽也硬不下心腸了。他勸道，“狗蛋這麽做，不光是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你，家裏沒有糧食了，他又不過是個孩子，除了用這種辦法還能怎麽辦？他剛才還一直跪著求我們，生怕連累了你。”
??老人聞言，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得有些悲切了，他忍了忍，終於拉過狗蛋哽咽了起來 ：“都是爺爺不好，是爺爺沒用，讓田裏的糧食都幹死了，還要狗蛋一起挨餓……”
??狗蛋也哭了，抱著老人不撒手，抽泣道：“爺爺，狗蛋不是故意的，狗蛋真的沒有辦法了，前幾天我去和王家討糧，可是他們一顆穀子都不肯給我……昨天晚上我看見他們在吃饅頭，我也好想吃，我才……我才偷了他們的白麵……”
??“說到白麵，”單小五板著一張臉將他們從悲傷中打斷，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分無奈，“你們再蒸下去，怕是水要幹了，饅頭就焦了。”
??“啊，饅頭！”李狗蛋突然想起來自己還蒸著饅頭，原本是打算自己和爺爺吃的，可當著蘇瑜等人的麵，硬是沒敢去廚房拿。
??“行了，”蘇瑜歎了口氣，“你都做成饅頭了我還能怎麽辦？這幾個饅頭你們就留著自己吃吧，不過，這些畢竟是軍糧，剩下的白麵我還是要帶走。”
??李狗蛋怯生生地問：“那……你就不懲罰我了？”
??蘇瑜沒忍住彎了彎嘴角，道：“罰，當然要罰，不過，我們鬼麵軍不打小孩子，所以這頓罰就先欠著吧，等你長大了，要記得將你拿去的白麵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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