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愛……小愛……”焦急而嘶啞的呼喊在樹林裏回蕩著，北愛低下頭看了看半山腰的別墅，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救命……狼來了……狼來了……”小愛蹲下來，用手捂著自己的頭，感覺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頭，一定是華延找來了。
“狼來了……”
“小愛，這裏哪裏有狼？”
“你就是，救命……我要回家……”
“小愛，你跑了這麽久，餓不餓？”
華延扶著北愛起來，俯下身用紙巾捂住北愛的膝蓋，把一瓶牛奶塞給她，不由分說抱起她往下走，這個小孩看上去很好抱很好哄。
“小孩，不要哭，我帶你回家，我不會傷害你。”
“我不是小孩。”
“小愛，不要這麽倔強，以後你就會知道，全世界都喜歡我，但是我覺得你比較可愛。”
“對啊，你這麽多女朋友，這麽多人喜歡你，少了我也一樣，我才不要替你賺錢，你放我下來，不然我打你……”
“你小小年紀怎麽這麽凶？”
“我十五歲了，不小了。”
“雖然看起來不夠豐滿，但是我勉為其難接受。”
“要你看嗎？我看到你就煩，你不如自己去韓國整容豐胸自己看個夠。”
“小愛，我是男的。”
“最討厭你們這些人了，利用別人賺錢還假惺惺的……”北愛一時衝動用腳踢了踢華延，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上前：“你敢踢我們家少爺？”
“我……救命……啊……”北愛急忙推開華延往後跑，被華延拉了回來。華延蹲下來看了看北愛紅腫的膝蓋，命令保鏢把北愛抬回去。
“小孩，等你膝蓋的傷好了我再帶你回家，不要哭了，以後有我保護你。”
“我不是小孩，我沒有那麽小，我不要你保護，我不要看到你。”
“我不是大灰狼，我是華延，我是你無所不能的華延大哥哥。”
華延尋思著送什麽給北愛的媽媽，怕北愛膝蓋的傷感染，把北愛按在床上，這樣她就整天坐在床上哪裏也去不了。
北愛想要站起來，又被按在床上。華延叉起新鮮出爐的牛扒送到北愛嘴邊，有好吃的她就不和他吵架了。
“華延，我的膝蓋沒事……我要回家……不要你管我……”
“小孩，不要鬧了，下午我送你回家，帶著禮物拜訪阿姨。”
“我不要你看到我媽媽，我都不想看到你。”
“小孩，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直白？”
“不能。”
“可以，你和我說什麽都可以，但是你要記住，在娛樂圈裏，就算你不喜歡別人，就算是也不要說出來。”
北愛扯了扯華延的衣袖：“我……我不想演戲了，我想回家……華延哥哥，你讓我回家好不好？華延哥哥最好人了……”
“好，我現在就買去廣東的飛機票，廣州嗎？還是深圳？”
華延拿出手機買機票，北愛看了一眼，華延當即捂住北愛的眼睛：“不要看，有些東西你不該看。”
北愛偷偷睜開眼睛，華延的手機屏幕顯示出一個像芭比娃娃一樣精致的女人躺在純白的大床上，枕著他的手臂沉沉入睡，也許大概可能是他的女朋友，不然他怎麽會用別人的不雅照當手機壁紙呢。那樣精致的一個芭比娃娃，永遠留在了她的記憶裏，就算她去整容也整不出他的女朋友的模樣。
很快她學會了在他麵前控製自己的情緒，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就像一根木頭，聽不到他的呼喚，他就像空氣。
“小愛……小孩……”華延對北愛揚揚手，北愛閉上眼睛假裝入睡，漂漂浮浮到飛機降落，腦子裏全是那個像芭比娃娃一樣精致的女人，看著他背著自己的書包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證在書包裏，趁他不注意扯下自己的書包撒腿就跑，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他和她，就似永遠隔著一張身份證的距離，從地北到天南，咫尺分開。
像夢一樣，無影無蹤。
越來越遠，北愛回過頭，以為這樣就能永遠擺脫華延。司機接電話的聲音驚擾了車廂裏沉睡的人，本是高速行駛的車突然停了下來。
“車胎爆了，等下一台車來。”
司機回過頭看了看車裏的乘客，下車和副駕駛不知在說些什麽，車廂裏的空氣久久地沉悶，北愛不知不覺睡著了，是在做夢嗎？仿佛聽到華延在呼喚自己，猛然睜開眼睛，真的是她不想看到的那個男人。等他在她旁邊坐下來，車子再次啟動。原來車子沒有爆胎，他一個電話逼停了車站的所有車，隻是為了找到她，他第一次讓她懂得有錢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怎麽又是你……啊……”北愛咬著嘴唇，兩滴淚珠子從水汪汪的眼睛裏掉了下來，使勁捶打華延的後背，他偏要一直抱著她，這個男人售價上萬的西裝全是女人的淚水。
“小愛，你剛才，是不是看到些什麽……”
“我就是看到了，你這個大灰狼。”
“小愛……我……”
華延沒有再說下去，一路上任由北愛打自己，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像個木頭人一樣，隻想抱著她，從浙江到廣東，汽車換了兩個司機連續不斷開了十幾個小時，他抱著她從天亮到天黑到很久以後，她還瞪著他。
“我不要回家，我才不要帶你去見我媽媽，我看到你就討厭，我媽媽也會討厭你。”
華延不知何時從北愛書包裏拿出了北愛的手機，按著北愛的手開指紋鎖。這樣一來她就哭得更大聲了，被他緊緊捂著嘴巴。
華延打開電話簿找到北愛媽媽的號碼打回過頭，電話那頭的聲音仿佛格外親切：“北愛，怎麽了？”
“阿姨，你好，我是小愛的朋友，小愛迷路了，我現在送她回來。”
“哦，好，我們家在幸福花園d棟201。”
“好的，阿姨，我們很快就到了，你方便在家裏等等我們嗎？”
“既然是我女兒的朋友，當然歡迎你。”北愛媽媽笑嗬嗬地說，北愛大聲喊：“他才不是我朋友，我不認識他……”
北愛在華延和司機麵前又哭又鬧，華延張開雙臂緊抱著北愛，司機看得目瞪口呆。
“現在的年輕人啊……”司機歎了口氣，開車把北愛和華延送到幸福花園小區門口。北愛媽媽站在門口看著一個陌生的男生抱著自己哭哭啼啼的女兒走過來，詫異地望著華延。
這個男人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看上去儀表堂堂，可是他的衣服上全是女人的淚水。
北愛使勁推開華延，抱著自己媽媽不放手：“媽媽……他是壞人，他一直跟著我……”
華延尷尬地站在原地，從背包裏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阿姨，這是杭州的絲綢，送給你。我叫華延，是小愛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我今天來想和你談談簽約的事情。”
北愛媽媽顯然不相信華延，華延跟著北愛媽媽到家門口，拆開裝著絲綢的禮盒，薄薄的絲綢壓著層層疊疊的錢。
華延微笑著坐下來，把禮物推到北愛媽媽麵前：“阿姨，小愛很適合當明星，她一定會紅，這是合同，你看一下，在監護人那裏簽個名。”
北愛捉起合同撕撕成碎片扔到華延頭上，華延又拿出一份同樣的合同，完美的說辭展現出經商的天賦：“阿姨，我有必要和你說一下，我們公司和員工4:6分成，假如小愛接了一部戲，片酬是三千萬，公司從中抽取1200百萬，剩下1800萬就是你們的，三個月以後你就會在電視上看到小愛。”
一千八百萬，華延的話在北愛媽媽耳邊久久回蕩。華延禮貌地微笑著，把一支筆推到北愛媽媽麵前，緊緊捉著北愛的手，抱緊她不讓她阻止她媽媽在合同上簽名。
北愛不敢相信華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媽媽：“媽媽……你要把我賣了……怪不得他們都說我是你撿回來的……”
華延被逗笑了，低下頭輕吻北愛的額頭，掐了掐她的小臉蛋：“小愛，你這麽可愛，我不會賣了你，我養你，我有錢。”
“不用了，你那麽多女朋友，我怕你養不起這麽多人。”北愛衝著華延喊，北愛媽媽已經簽好了名，華延迅速收回合約放進背包裏，北愛搖搖頭，“媽媽，你……你為什麽要把你女兒賣了……”
“北愛，媽媽想……一千八百萬……”
“啊……我沒有你這種媽媽……我討厭你們……”
北愛捉起華延的手想要咬下去，突然看到華延手臂上的血痕，那是被她咬的，她不敢再咬了。發覺他在目不轉睛望著自己，她鬆開他的手，把頭埋在膝蓋裏，一個人嚶嚶地哭了起來。他像鳥兒張開翅膀一樣護著她顫抖的身子，努力用這輩子最溫柔的語氣說：“小愛，小愛，聽我說，我養你……我……我可以的……”
北愛媽媽合上禮盒蓋子，躡手躡腳抱著禮盒回房，唯恐被華延發現了，鎖上房門數了數禮盒裏大概有幾萬塊錢，客廳裏傳來北愛歇斯底裏的哭喊：“我不認識你，我也沒有媽媽。”
最後，北愛哭得累了，小小的出租屋才安靜下來。華延扶著北愛躺在沙發上，讓她的頭枕著自己的腿，屋子裏連風扇也沒有。發黴的牆紙上橫七豎八貼著許多張獎狀和滿分的試卷，空氣中彌漫著陳舊而悶熱的氣息，似乎有什麽在吱吱作響。
一隻碩大的老鼠從華延腳下溜過消失在幽暗的廚房裏，老舊的電燈按了幾次按鈕才亮起來，她依偎著他的胸膛睡得那麽沉，夢裏沒有感覺到他越抱越緊，他的承諾清朗而動聽：“從今以後，我養你。”
華延輕撫著北愛的頭發，北愛的媽媽從房間裏走出來，對華延笑嘻嘻的。北愛安然沉睡著，華延抱起小愛走進房間，木板床咿咿呀呀地響，一隻大白熊坐在床頭好奇地望著華延。
華延在房間裏走了走，打開櫃子想替北愛收拾行李。最後他發現，她什麽都沒有，隻有那隻可憐的小熊陪著她，也許她可以擁有他。把她的小熊塞進行李箱裏，坐在床邊等著她醒來，情不自禁俯下身吻她，他隱約感覺有人在黑暗處看著自己。
華延抬起頭，北愛的媽媽站在門口，幽暗的光線發射出她鬢角的白發，她是真的老了，消瘦的臉龐皺紋叢生，年輕貌美時留下的痕跡似乎在等待著什麽。華延有些疑惑，這個女人和北愛長得一點也不像，也許北愛真的是撿回來的。
這麽可愛的小孩，小小年紀就是個美人胚子，如果他也能撿到一個，他做夢都會笑出聲來。誰給予他這份幸運，上帝沒有回答，於是他把她抱得更緊了，從今以後她就是他的小愛。
“阿姨，我想讓北愛長大以後當我女朋友，好嗎？我比她大五年，五年後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華延這樣問北愛的媽媽，北愛媽媽笑得見牙不見眼。多年以後，他的耳邊依舊回蕩著自己今天說過的話——“我愛小愛。”
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很久很久了，很多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