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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夜宴

  不知從何時起,大贏皇嗣成婚之前,需麵見皇上,得天子賜福恩典,祖宗之製不可違,饒是趙青硯再不想放餘陰出門,也不得不再年節前一夜帶她進宮。


  隻不過,不知趙青硯是真的在提防餘陰耍花招,還是純粹的想整治她,竟在入宮前,點了她的啞穴,讓她暫時失聲,甚至還特地給她披上了太過厚重的狐裘,將她包裹的十分嚴實,隻露出一雙富有魅力的眼睛,以至於一路進宮以來,凡是看見他們的侍衛宮人,大都以為戰功赫赫的青王世子,將要娶的雲音公主是絕世容顏。


  聽著進宮一路來的低聲竊語,兩人都無動於衷,餘陰是因無法開口說話,而趙青硯是壓根不在乎外人說了些什麽。


  穿過白雪皚皚的花園,在深宮某處偏殿,遠遠的就傳來了熱鬧的鼓樂聲,殿門前,領路的宮人讓兩人稍等,自行進了殿內通傳。


  等那宮人一走,趙青硯轉頭看向身旁的人,餘陰察覺到投在身上的視線,木然的轉過頭回視,誰知趙青硯竟冷著臉,突兀的握住了她的手。


  沒等餘陰使力掙脫,趙青硯的威脅便傳到了她的耳邊:“乖一些,不然回去之後有你受的,我不介意今夜提前洞房花燭。”


  餘陰:“.……”


  自打從百茶閣搬到趙青硯在京城置辦的宅邸,他就再沒有越距過,這讓餘陰暗自鬆了口氣,心裏巴不得這貨成了太監,永遠都想不起這一茬,如今他突然提出這樣的威脅,餘陰又豈會置之不理,很幹脆的不再亂動,乖乖的讓他牽著。


  不是餘陰太慫,而是她實在怕了身為魚肉,任刀俎的滋味。


  不一會兒,去通報的宮人便小跑了出來,告知兩人可以進殿。


  兩人並肩跨入宮殿後,隻見諾大的殿裏,除了獻舞的一眾異族舞女,就隻有白帝、七魂以及其愛妃三人。


  頂著三人的灼灼視線,餘陰隨著趙青硯俯身向白帝,也就是原來的白王行禮。


  白帝似是醉了,雙頰微紅,眼神朦朧,隻無聲的拜了拜手,宮人們便擺上了宴桌和酒菜,趙青硯也不客氣,拉著餘陰立馬入座。


  兩人正好安坐在七魂的對麵,餘陰抬起頭,不期然就對上了七魂的眼睛,這一次他沒有躲開視線,隻是欲言又止,餘陰卻先一步別開了臉,不再看他。


  七魂臉上的黯然所有人都看得見,他身旁的孟太子妃卻好似根本沒注意到身邊人的異樣,甚至於還衝餘陰微笑著點了點頭,餘陰微微點頭回應,心裏隻覺這女子很不簡單,而且她還注意到一件事,就是孟太子妃身材窈窕,已不是她初見時的大肚,顯然是已經生了。


  果不其然,不多時,就有宮人抱來了個哭鬧不止的嬰孩,正是皇長孫。


  “唉,這孩子又鬧了,每日都是太子你哄才不哭。”


  太子妃抱過孩子,轉而將其遞到了七魂的跟前,七魂卻並沒有立馬接過去,反而下意識的看了眼餘陰,後者假裝沒有看見七魂,隻垂眼看著杯盞中的倒影。


  白帝如夢初醒一般,突然指著餘陰問:“你怎蒙著麵?是不想看見我?”


  即使成了皇帝,白元澈也沒有自稱“朕”的習慣,餘陰轉頭看他,既不能回話,也不想回話。


  白帝又飲了口酒,頹然道:“嘖,你們果然都討厭我?”


  這樣頹廢的白帝,餘陰還是第一次見,沒等他想通其中關竅,白元澈又自言自語道:“對了,青硯跟我說過,你偶感風寒,怪不得包成了粽子,哈哈哈哈”


  餘陰:“.……”莫不是在耍酒瘋?還有,這個真的是當初那個盛氣淩人的白王,不是旁人假扮的?餘陰不由對白元澈的身份產生了懷疑。隻是沒等她想個所以,白元澈竟又做了件讓她意外的事。


  在大贏,天子對後嗣成婚的賜福,曆來都是由天子親自提筆寫就的喜聯,極少賜貴重物件,這源於由先祖皇帝沿襲下來的節儉之風,可到了白元澈這兒,他竟賜下了價值連城的一對金釵和玉鐲,這些東西趙青硯自是用不到,擺明都是賜給餘陰的。

  從之前中秋宴的那次見麵,餘陰就清楚,白元澈對她,應該是不喜的,或者說透著股厭惡勁兒,現在這態度,未免轉的太快,她一時有些接受無能。


  等宮人把早已準備好的恩賜送到兩人跟前,餘陰還在思考著這些首飾抹毒的可能性,趙青硯便已經公事公辦的謝恩了,並且隨即從恩賜中取出了一隻玉鐲,遞到了餘陰的跟前。


  並不想給趙青硯難堪的餘陰,配合的伸手去拿,卻猛然被抓住了手腕,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想縮回手,趙青硯死死地攥著,道:“我幫你戴上。”


  還未沾人氣的玉鐲,帶有冬日的寒氣,冰冷異常,當觸碰到餘陰的一刹那,她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趙青硯頓了一下,還是收回了玉鐲,轉而揣到了懷裏,卻並未放開餘陰的手。


  突兀的,已經貴為太子的七魂,神色間帶著些焦躁,他匆匆道:“父皇,兒臣身感不適,還請告退。”


  聽到這話,餘陰不由轉頭看向七魂,可是剛分過去一個眼神,趙青硯就暗自撓她的手心,讓她不得不將注意力拉了回來。


  白元澈並沒有察覺道到側宴桌下的小動作,隻看了七魂一眼:“要走,你就走吧!”


  既然七魂要走,太子妃也沒有留下的道理,抱著孩子,深深的看了餘陰一眼,才跟著七魂快速離開了。


  等人一走,趙青硯才從懷裏把玉鐲掏了出來,輕輕的套向餘陰的手腕。


  已不再冰寒的玉鐲,帶著趙青硯身上些許柔和的溫熱,讓餘陰不由有些愣神,此刻,她似乎找到了無法真正憎恨這個人的理由。


  從皇宮出來已經許久,與趙青硯相處的過程中,除了最開始的那些不愉快,餘陰一直被照料的很好,以至於有時餘陰甚至有一種錯覺,那就是不用在雲花穀累身累心,隻在他身邊吃飽等餓的頹廢日子也不錯。當然,每當這些想法湧現時,餘陰也總會第一時間清醒過來。


  白元澈:“好了,你們小兩口回去再卿卿我我,別耽誤了我的正事兒。”


  前麵半句話,餘陰當做沒聽見,隻是對白帝所說的正事兒頗為好奇,隻聽白元澈繼續道:“餘陰,你隨我來。”


  說著,白元澈大袖一揮,轉頭走了。


  趙青硯似乎早就清楚白帝所說的是什麽事,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隻將餘陰扶了起來,隨著白帝往殿外走。


  一路行至白元澈的寢殿,他道:“進去吧,他想見你。”


  他?

  餘陰回頭看了眼白帝和趙青硯,並不能從他們的表情看出什麽來,隻心裏打著鼓,在被趙青硯解了啞穴後,推門走了進去。


  寢殿內,燭光昏暗,也很安靜,隻龍榻的紗帳上映出了個消瘦的人影,餘陰看不真切,便繞到那人影的正麵,才發現這人竟是趙正。都言趙正失了帝位後被殺,如今在這兒看到,不得不讓餘陰感到意外。


  不過,相較於她之前所見,此時的趙正瘦骨嶙峋,手腳都綁著粗鐵鏈,人已經有點脫相,神情也有些呆滯,對她走到跟前,趙正沒有任何的反應,隻盯著他的手神遊天外。更讓餘陰震驚的是,趙正坦露的胸膛上,竟有三三兩兩的齒痕,曾經發生過什麽,不言而喻。至於罪魁禍首,除了外麵那個已經稱帝的白元澈,她想不到其他人。


  懷著複雜的心情,餘陰試探性的喚了一聲趙正:“皇上?”


  聽到這聲久違的稱呼,趙正終於有了反應,愣愣的抬起頭看向餘陰,眼睛迷茫了一會兒,突然一頓,終於認出了她,激動的喊道:“餘陰,你是餘陰,你來救我了?”

  聽到趙正的話,讓餘陰忍不住苦笑,她都尚且自身難保,談何救他。


  餘陰:“我隻是聽白帝說,你要見我,若是想讓我救你出這皇宮,我恐怕根本做不到。”


  “不,你要救救我,以前都是我不對,我不該送你母親去百裏國,也不該拿你試醉夢丹,都是我的錯,救救我,救救我,你救救我.……”


  趙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牽動著身上的鎖鏈嘩嘩作響,他雖還有神誌,但似乎已經瘋魔了,竟給餘陰磕起頭來,完全沒有昔日的帝王威風。餘陰畢竟是他孫輩,無論如何她也受不起這大禮,跟著也跪坐了下來,扶起他的雙臂:“我真的無能為力。”


  臉上掛著兩行老淚,趙正絕望道:“那你殺了我吧,幫我解脫。”


  餘陰沉默不語,對於這樣的要求隻覺荒謬,趙正終於抑製不住悲痛,像孩童般,不管不顧的大聲嚎哭起來。


  就在這時,燭火陡然熄滅,殿內瞬間沒入了黑暗,餘陰警覺的扭回頭,她注視著暗處,終於察覺了一絲不對,這兒實在太靜了。


  很快,利刃的破風聲由遠及近,憑著直覺,餘陰一把抓住了龍榻邊的趙正,帶著他匍匐在了地上,但她長期未活動筋骨,身體都僵了,反應到底還是慢了一些,利刃擦過她的左手手腕,濺出來的血蹦到了趙正的臉上,他失聲叫了起來,正好給暗處的刺客標明了他們的方位,利刃再次刺了過去。


  沒時間再思考太多,通過劍刃反射的冷光,餘陰險險躲過刺客的攻擊,但也與趙正分隔開來。


  但對方似乎對趙正不敢興趣,反而對她窮追不舍,餘陰才知這人刺殺的目標是她,見勢不妙,她轉而奔向殿外。


  但奈何暗處的刺客已先一步堵住了殿門,等她意識到不對時,利刃已一瞬間捅入了她的腹部,那歹人本想再補一劍,立馬要了她的命,可是趙正突然呼喊求救,讓那刺客拿著劍遲疑了一瞬,就錯過了刺殺的最佳時機。


  外麵的白帝和趙青硯在發現殿內沒了光亮時,已意識到了不對,現在聽到趙正的呼喊,他們更是十步並作一步的飛速趕來,逼得那刺客隻得跳窗逃竄出去。


  當殿門被推開,宮人們提著燈籠照亮了殿內時,餘陰臉色慘白的躺在地上,手捂著腹部不停滲血的傷口,身下一大灘殷紅色的鮮血尤為醒目,而且損失的血液太多,將她身上淺色的衣裝徹底染成了黑紅色,任旁人看,她已然將命歸黃泉,沒救了。


  看到瀕死的餘陰,趙青硯褪去了以往的穩重,徹底慌了神,他跌跌撞撞的撲了上去,抖著手將她抱進了懷裏,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餘陰,他嘴裏哆哆嗦嗦的念叨著:“沒事的,沒事的。”


  “嗬~,這是夢嗎?”


  餘陰突然笑了,但沒有生機的笑容很快染上了迷茫,喃喃道:“我……好冷,是……下雪了?”


  說出這句話,似乎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後麵喃喃著什麽,讓人無法聽清,隨即她的眼睛也跟著緩緩的閉上了。


  “是,下雪了,一會兒就不冷了,別睡,餘陰,求你別睡。”


  低頭抵著餘陰的額頭,感受著她漸漸消逝的生命,趙青硯近乎崩潰的祈求著這是一場噩夢,他轉頭大吼著趕來的太醫去救她,可是每一個太醫都已摸不到了她的脈搏,隻能畏畏縮縮的退到一旁,連一句節哀順變也不敢言說,生怕暴怒中的這位閻王爺削掉他們的腦袋。


  “唉,這丫頭怎會命運多舛至如此?”


  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聲無奈的哀歎,聽到這聲音的趙青硯,也隨之陷入了狂喜,他知道,這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但是這跟救命草究竟有沒有用,那就要另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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