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京城
京城的皇城根下,有一棟年久失修的破樓閣,石階不知被誰撬了個精光露出貧瘠的黃土,大門倒了一扇腐化在地上,另一扇半歪著,輕輕一拍也就步了另一扇門的後塵。
至於閣樓裏麵,放著幾隻被蟲子掏空的破桌凳,到處充斥著一股腐化陳舊的潮濕味兒,許多年前,這裏還不是這般模樣,
十年前,這裏還是一處隻招待江湖中人,且熱鬧非凡的茶樓。
當時茶樓的主人名為花棠之,是個頗有名氣的江湖人,長相清秀,透著一股與江湖人格格不入的書卷氣。
十年之後,破茶樓內,花郎中負手而立,環顧著滿地的狼藉,嘴裏竟哼起了莫名的調子,餘陰腳下無聲,在離他幾步遠的距離停下,還回頭瞟了眼後腳跟進來的七魂。
“如何?他們有消息嗎?”
聽到餘陰的聲音,花郎中恍然回神,轉頭剛想說什麽,視線瞥到餘陰的婦人裝扮,以及玉樹臨風的七魂,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驚異。
“附近的領頭五爺說,他們三人跟著付六進了皇宮後,便再未有他們的消息。”
七魂並沒有分出過多的注意力給花郎中,隻如實說出了打探來的消息,餘陰聞言麵露疑惑,似乎有些納悶。
餘陰問:“宮內也沒有消息?”
七魂照例搖了搖頭,花郎中則稍稍收斂些眼底的情緒。
“所以,你招我進京,是為了找人?要找的三人是誰?”
僅僅憑借七魂的三言兩語,花郎中意識到餘陰千裏迢迢將他叫到京城,究竟意欲何為。
“雲月半,樓俏之,還有蘇二。”
單手拂過牆邊,低頭吹了吹手指上沾染的灰塵,餘陰打量著這破敗的地方,回答的十分漫不經心。
花郎中:“副穀主?還有鴻羽樓的千金和蘇相之子?他們三人為何會……”
將三人離開雲花穀的前因後脈簡單解釋了一番,中途餘陰又瞥了眼這處破敗的茶樓,突然做了個讓花郎中摸不著頭腦的決定。
“我們要在這裏重新開茶樓?”花郎中有些不太理解餘陰的想法。
餘陰:“連我們常駐在京城的領頭都尋不到他們三人的蹤影,那麽想找到他們,應該並非一日兩日的事,而且我們雲花穀的眼線,大都在京城邊郊,這裏是時候開一處暗樁了。”
說風即雨,隻不過幾日之後,皇城根下,原本破敗不堪的破樓閣,竟已重新變成了一處雅致富麗的茶樓。
茶樓之內,花郎中掛著二掌櫃的名號,坐鎮在櫃台之後,十分嫻熟的招呼著來來往往的客人,而餘陰則盯著大掌櫃的名號,拎著一壺酒,半伏在二樓的欄杆上,臉上泛著酒暈,睡眼朦朧的瞥著樓下的人。
她的容貌雖不出色,但奈何氣質脫俗,肌膚如雪,微醺之後,不是一般的招人,可她不知是對自己的魅力不自知,還是故意呆在那兒打發時間,沒多久便引得不少自詡風流的翩翩公子前來向花郎中打探。
花郎中臉上笑眯眯的應付著這些公子哥,心底卻鬱悶非常,若是被在外打探消息的七魂回來撞見這景象,餘陰倒不會有什麽事,他就不同了。
他是穀外唯一一個知道七魂真實身份的人,而且他與七魂的交情也不淺,既然被拜托看著餘陰,他太怠慢總歸說不過去。
運用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花郎中好歹打發了圍過來的公子哥,這時餘陰也慢悠悠的從樓上走了下來,懶懶的靠在了櫃台邊。
遣走了身邊的其他人,花郎中幽幽道:“多問一句,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你指什麽?”
將已空了的酒壺丟在櫃台上,餘陰微微笑了。
花郎中:“七魂可沒那麽大度,尤其是在你的事情上心眼如針尖。要是知道你招蜂引蝶,估計要傷心的吐血。”
“.……虧你是多年老江湖了,竟然沒發現樓裏的客人哪裏不對?”
總覺得招蜂引蝶這個詞有些刺耳,餘陰似是有些無奈,微微抬了抬下巴給花郎中指了個方向,花郎中意識到什麽,抬眼看過去,隻見有個精煉的矮個子正巧從他們的身上離開了視線,眼神躲閃,明顯有些古怪。
這下花郎中終於有了警覺,視線平移,掃過其他的客人,竟在人群中又看到了幾個神情不太自然的客人。
“這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
花郎中皺了皺眉,終於意識到餘陰剛剛在樓上究竟在看什麽,顯然,有人已經盯上了他們。
餘陰笑著嘲道:“你未免發現的太晚了些。”
兩人說話的功夫,那幾個探子漸漸意識到他們已被察覺,也沒再多逗留,不動聲色的匆匆離開了茶樓。
花郎中道:“要派人跟著嗎?”
“無妨,我已早早讓花大王去報了信,外麵有五爺的人,也許很快我們便能知道誰在盯著我們,或許,也能透過這些人,找到雲月半他們的消息。”
花郎中:“你懷疑這幾個探子,和拐走副穀主他們的人有關?”
“除了付六的人,我還真想不出,誰會知道這新開的百茶閣,會與我們雲花穀有關?”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眼見天色見黑,百茶閣內卻愈發熱鬧了起來,七魂也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但今日卻照例是一無所獲,沒有得到任何有關雲月半的消息。
走近餘陰,撲鼻而來的是一股酒香味兒,七魂看了眼她,不自覺的皺起眉,道:“你飲酒了?”
歪了歪腦袋,餘陰沒接茬,隻問:“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
“嗯”七魂悶悶應了一聲。
“那你就別再來回奔波了,很快就會有他們的消息了。”
注意到七魂情緒不對,餘陰幹脆衝他露齒一笑,眉眼彎彎,用略帶討好的神情看著他。
七魂果然稍稍舒展了眉頭,神色略顯不太自然的打了聲招呼,扭身快步上了樓。
目送七魂走遠,花郎中突然問了一句:“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你所見,就是這麽回事兒。”
不欲多說,餘陰抄起之前扔在櫃台上的酒壺,遞給花郎中,示意他重新打壺酒來,花郎中倒沒像七魂那樣阻攔她,二話不說打滿後又遞回給了她。
“之前我一直見他扮女裝,還以為是癖好,現在換回男兒裝,還真讓人不習慣。”
花郎中趁著餘陰仰頭喝酒,沒空回話的功夫,吐槽完一句,想起什麽,又接著道:“我記得之前七魂是個藥罐子來著,怎的這次見他,換回了男兒裝,竟也連氣色也好上了不少?難不成穀主又製了什麽靈丹妙藥不成,改日我回趟穀內,定要討些來。”
“.……咳咳咳”
聞言,餘陰被酒水嗆了個正著,狠咳了幾聲,丟下酒壺,想要說什麽,卻被一個洪亮的喊聲截斷了話頭。
“誰是掌櫃的?出來!”
高聲叫囂的人,是個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體格健壯的黑胡大漢,身後跟著幾個官家模樣的人,還有幾個頭戴薄紗鬥笠的姑娘。
花郎中從櫃台中走出,打算迎上去,卻被餘陰淡淡的抬手製止,反而是她自己迎了上去。
那黑胡大漢打量著餘陰:“你是掌櫃的?”
在黑胡大漢打量著她的同時,餘陰也在悄悄打量著這個滿身橫肉,明顯是練家子的家夥。
“奴家正是,幾位官爺,如此興師動眾大駕光臨,這是要喝茶?”
“喏,拿著,大爺我要住店,整個客棧大爺我包了。”
黑胡大漢出手闊綽,直接掏出了一錠金子扔了過來,餘陰下意識抬手接過,看著手裏貨真價實的金子,微微笑了。
“官爺,我們這兒是茶樓,不管住店,如果幾位要想喝茶,這錠金子未免太貴重了些。”
“不是客棧?巴拉子的,又猜錯了。”
大漢憤憤的罵了一聲,破罐子破摔道:“本大爺不管,天黑了,今兒就在你這住下了,趕緊讓人準備熱水,老子要好好洗一下,都餿了。”
也不等餘陰回應,大漢直接領著一眾人徑直朝樓上走,花郎中和餘陰互相看了眼,默契的沒有多言,由餘陰差遣著幾個小二跟了上去,花郎中則繼續坐鎮樓下。
上了樓,黑胡大漢瞥到餘陰,便問:“你們這茶樓叫啥名?”
“回官爺,我們名喚百茶閣。”
大漢:“嘖,在這皇城根下,開什麽茶樓?大爺我不識字,看你們這兒熱鬧,還以為是客棧。”
“我們這兒雖不是客棧,可也有幾間上好的客房,足以供幾位官爺歇息的。”
“不愧是掌櫃的,倒是機靈,對了,我這身後的幾位姑娘,可要好生照料著,這都是以後的貴人,可怠慢不得。”
大漢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指了指身後幾個頭戴薄紗鬥笠的姑娘們,特意囑咐了一句,餘陰自然的應下,卻暗自琢磨起了大漢的話。
等大漢進了客房,領著其他人繼續往走廊的深處走時,餘陰若有所感的回過頭,正看到一個身穿粉色長裙衫的姑娘,這姑娘已經很多次將視線落在了她身上,讓她不得不注意。
可由於薄紗遮著臉,她實在看不出來這人究竟是誰,便又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