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回穀
深秋，天氣已見涼，雲月半一行人歸心似箭，鮮紅色的披風在融在同色晚霞的盡頭，幾乎讓人無法分清，這副畫麵，究竟是真是假。
慢吞吞的跟在後頭，餘陰倒沒有那麽急切，雲花穀之外的農人們大都對她熟悉，滿麵喜氣的抱著秋日的田間收獲，路過她身邊，大都會隨口打聲招呼，她也都會笑眯眯的一一回應。
這還不算，很多人還會隨手送上新收獲的農作物，不多時，餘陰的馬背上已堆滿了各種新稻瓜果。
“你在這兒，竟這麽受歡迎？”
樓俏之並肩與餘陰行在一處，隨口說了一句，話音剛落，有人見餘陰的馬背上已堆不下，便開始將東西扔到樓俏之的馬背上。
出聲謝過熱情的百姓，等兩人滿載著新鮮的農物行到遠處，餘陰才有空與樓俏之解釋了一句。
餘陰：“幾年前，這裏出了個交橫跋扈的惡霸，我奉穀主之命找人收拾了他，而且那時這裏大旱，我順便求了場雨，也許是運氣使然，恰巧下了一場甘霖解了旱情，所以他們才會對我熟絡。”
“你還會求雨？”樓俏之一臉新奇道。
“都說了是運氣”
餘陰指了指路邊的一個不大的石像，又道：“說來也奇怪，每當有旱情的時候，他們隻要找我燒上兩炷香，很快便會降下雨來，為此，他們甚至鑄了我的石像，說是放在田邊為豐收祈福。”
路邊的石像，身量不高，但那模樣確實與餘陰有幾分相似，剛剛隻顧著與餘陰說話，樓俏之在餘陰的指引下，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這裏大部分田間地頭，確實都放了這樣的石像，這讓樓俏之不由對餘陰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沒多久便騎著馬走進了山穀入口，沿著像是最近才開辟出來的溪邊小徑，繼續往山穀的深處。
不知何種原因，先行走在前麵的雲月半、蘇二和付六，竟下了馬站在溪邊，不知在圍觀什麽。
餘陰驅馬走過去，問：“你們為何停下？在看什麽？”
“餘陰，我們穀內有在小溪裏養過水蛇嗎？”雲月半扭回頭問道。
餘陰意外道：“水蛇？你在說什麽？這條溪水，有洪婆婆看管，她平日裏最勤快，連一般的落葉也會及時清理幹淨，怎麽會有水蛇在？更何況她最討厭蛇，倘若見到了，一定會連根鏟除。”
“可是，你來看，這裏有個水蛇窩。”
雲月半一臉興奮的衝餘陰招手，餘陰二話不說的下了馬，抬步朝幾人走去，樓俏之的臉色卻有些難看，緊緊的跟在餘陰身邊，顯然對蛇有些畏懼。
將信將疑的餘陰，站幾人所在的位置，打眼看向溪水裏，隻見溪水中央確實有數十條棕色斑點的水蛇，在不停扭動，纏繞著團成了一團。
怕蛇的樓俏之當即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叫，躲在餘陰的身後，怕冷似的緊緊的攔腰抱住了她，餘陰倒沒在意樓俏之，隻是頗為眼尖的瞅到了夾雜在水蛇中間的一根白色線頭。
隨手從地上拾了個一根長樹枝，餘陰將那根樹枝伸到溪水中央，麵不改色的撥了撥那團水蛇，將他們翻了個，水蛇窩下麵的白色線頭便徹底顯露了出來。
這團水蛇，竟然是被人用繩子緊緊綁在了一起。
付六立馬樂了，調侃道：“你們雲花穀的人可真會玩兒，把水蛇綁在一起是準備做什麽玩意兒？”
雲月半立馬反嗆：“嘁，你怎麽確定是我們雲花穀的人做的？就不許這群水蛇貪玩，把自己綁在了一起？”
眾人：“.……”
在被雲月半不著調的話，噎了一瞬的眾人，對著這團水蛇，還沒想出個因果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溪流的盡頭方向傳了過來。
“來者何人？”
眾人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幹瘦的婆婆，如一縷浮葉般，穩穩的站在溪麵之上，閉著眼，表情陰沉的可怕。
“洪婆婆，是我和雲月半，我們帶了幾個客人入穀。”
餘陰說著一邊，用手肘捅了下雲月半，後者會意，適時地也出聲叫了句洪婆。
“原來是餘陰丫頭和副穀主，我還當是誰。”
洪婆婆的表情，立馬柔和了許多，腳尖一點，便躍到了幾人的跟前，抬手用枯瘦的手先後摸了摸餘陰和雲月半的五官，之後對餘陰又道：“你瘦了許多，在穀外怕是沒有好好用飯？”
“外麵的吃食自然比不得我們雲花穀，自然會瘦了些。”
餘陰淡淡的笑了笑，隨即便問：“洪婆婆，這溪水裏的水蛇是誰放的？你不是最討厭這些東西？”
“是兩位少主，鬧著要吃水蛇，穀主便讓人從穀外捉了些無毒的水蛇回來，婆婆我想著別處也沒處養，便讓他們放在了溪水裏。”
洪婆婆完全沒有反感水蛇的意思，臉上反而還帶著一抹慈愛的笑。
“兩個少主？我哥什麽時候多了兩個私生子？”雲月半脫口而出道。
餘陰卻若有所思：“應該是之前我讓七姐帶回來的那兩個孩子。”
“可他們怎麽成了少主？雲花穀的少主不是隻有我一個？”
雲月半不樂意了，扭頭氣勢洶洶的騎上馬，獨自先趕了回去，餘陰怕他又惹事，便對蘇二道：“勞煩帶著付大人去見穀主，順便幫忙看著些雲月半，別讓他當著穀主的麵撒野，不然有他要吃的苦頭。”
蘇二認命的點了點頭，帶著付六忙趕了上去，餘陰則直接從水裏將那水蛇撈了上來，從馬背上找了個布袋，眼也不眨的丟了進去，嚇得樓俏之連忙躲開，與她拉開了距離。
“你拿蛇做什麽？快丟回去！”樓俏之催促道。
餘陰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道：“自然是有大用。”
洪婆婆眼睛看不見，聽著陌生的聲音，便問道：“丫頭，這位是誰？”
“我媳婦兒！”餘陰隨口道。
“噢，原來是鴻羽樓的丫頭。”
雲花穀大多數人都知道餘陰的那樁烏龍婚約，洪婆婆自然也不例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
洪婆婆喜靜，並沒有住在穀內的聚集地，而是單獨住雲花穀外側的溪水邊，她自然沒有跟著餘陰和樓俏之繼續往深處走，兩人在天黑前，才慢悠悠的進了雲花穀中央的村落。
此時的雲花穀內，似乎比以往吵鬧了些，村落的中央點著篝火，很多人圍著篝火，喝酒談天，見到餘陰，都無一例外的指了指篝火邊緣，一臉委屈，大有哭鼻子跡象的雲月半。
將在穀外收到的穀物瓜果盡數交給雲花穀內的食堂師傅，餘陰緩步走到雲月半跟前，看了眼蘇二。
蘇二衝她攤了攤手，道：“他去欺負兩個小娃娃，我沒攔住，剛好被穀主抓個正著，穀主罰他在三日內點完祠堂內的千盞長明燈。”
餘陰勾了勾唇，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祠堂裏的那千盞長明燈，到頭來還是你來點，雲月半，你什麽時候才能學乖點？不是教過你很多次，就算要欺負人，也別當著穀主的麵，以牙還牙要偷偷地做，然後再拖個倒黴鬼當墊背的才好。”
蘇二：“.……”
跟著餘陰，到現在雲月半還沒真的長歪，當真是奇跡，這是蘇二此時的真實心聲。
“那兩個小子太囂張，竟然霸占我的房間，老哥還向著他們，我氣不過才想教訓他們一下，誰知什麽還沒做呢，那兩個小子就大喊大叫，說我打了他們。”
雲月半嘟著嘴，委委屈屈的向餘陰說起了來龍去脈，餘陰看向旁邊蘇二，後者道：“確實如此，那兩個孩子著實難纏了些。”
餘陰：“.……說來，距離讓七姐將他們送回來，已過去了小半年時間，雖然當初他們還算比較乖巧，但是按照穀主慣例縱容的養法，難保他們不會驕縱起來。”
根據餘陰對穀主的了解，恐怕不會對兩個孩子太嚴厲，便也沒怎麽懷疑雲月半的話，想了想，扭身徑直去了原本雲月半的房間，去找那兩個孩子。
雲月半立馬打起了精神，想著有餘陰撐腰，腰板竟也挺直了許多。
當餘陰找到十全十美時，這兩個小子，正拿著毛筆在雲月半房間隨意的亂塗亂畫，連身旁兩個負責照顧他們的小丫鬟，也被塗了滿臉的黑墨，活似煤堆裏撈出來的。
餘陰般靠在門前，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們，道：“你們在玩什麽？”
照料兩個孩子的小丫鬟，一個名為弄清，一個名為弄影，見到餘陰，像是見到了救星，雙眼發亮的快步走到了她身邊。
弄清指了指臉上的墨痕，道：“頭領，你可回來了，你讓七魂姐帶回來的兩位少主，可把我們折騰慘了。”
餘陰笑了笑，問道：“穀主怎麽會把他們安排在雲月半的房間？”
弄影道：“是兩位少主喜歡這間房間，穀主便讓他們搬了進來。”
雲月半立馬氣勢洶洶的喊道：“這裏明明是我的房間。”
沒立馬理會雲月半的委屈，隻輕笑了一聲，餘陰轉而問十全十美道：“你們，還認得我麽？”
十全直接別開臉，道：“哼，醜八怪，不認識。”
十美倒是含蓄了許多，直接別開了眼，不看餘陰。
“哦？半年不見，你們不光長了個子，脾氣竟也長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