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桃縣篇之 張氏
不知是不是毫無陰霾的笑容感染了陌上,他緊繃的身體明顯放鬆了下來,不過握著餘陰的手卻不自覺緊了緊。
常年習武握劍之人的手掌總是布滿老繭,粗糙的觸感並沒有讓餘陰覺得不適,反而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安心感。
隻是這份安心感並沒有持續太久,追過來的樓俏之一眼看到略顯親近的兩個人,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將手中的箭徒手朝陌上扔了過來。
陌上一把抓住了那支正衝他麵門的利箭,隨手掛在腰間,沒理會樓俏之,隻是俯身小心的將餘陰從懷裏放了下來。
扶著陌上在地上站定,餘陰抬手朝後腦摸了摸,隻摸到了一手的血漬,好歹血已經止住了,除了有點頭暈之外,她並沒有什麽大礙。
樓俏之扔給餘陰一塊手帕,道:“要不要先去找大夫瞧瞧?”
“不用,我還想去義莊看一看。”
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漬,餘陰扭頭看向陌上,隻見他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瓷瓶,倒出了點灰色的藥粉,默不作聲的往她後腦的傷口上抹。
餘陰沒問他抹的是什麽藥,隻拿過他別在腰間的利箭仔細端詳,視線掃過箭頭上針孔大小的縫隙,她隨即便用指甲,看似隨意的在箭尾滑動,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樓俏之道:“別看了,我查驗過,除了箭頭被抹了紅色的朱砂,其他沒什特別的。”
“.……看來,從秀兒這兒不光沒能查出更多的東西,倒還把我的仇家引出來了。”
半天也找不到利箭上的機關,餘陰沒了耐性,直接粗暴的一把將利箭從中間折斷,隨後一枚尖細的銀針從箭身裏冒出了針尖,黑綠的液體則順著發黑的銀針流了出來。
看到利箭裏帶毒的暗器銀針,陌上給餘陰抹藥的手微微一頓,卻到底沒有說什麽。
“這是什麽東西?”樓俏之問。
餘陰無所謂的笑了笑,道:“天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就是不知,是不是和這幾樁凶案有關了。”
樓俏之納悶道:“你常年不出穀,能有什麽仇家?”
餘陰沒接話茬,隻是交代道:“我接下來要去義莊,你還是別陪著我染晦氣了,這隻斷箭幫我帶回縣衙給雲月半,他或許能看出點什麽。”
義莊那種地方,樓俏之確實有點忌諱,沒再多說,拿著斷箭利索的走了,隻有餘陰和陌上兩人趕去了郊外的義莊。
也許是因為出了凶案的關係,義莊四周比以往更為冷清,即使站在義莊所在的山坡頂上,幾乎看不到人煙。
義莊內擺著許多的空棺材,不過找到當初張氏殞命的那口棺材並沒有費什麽功夫,畢竟縣衙的衙役們特地將那口棺材單獨擺到了一處,還用黑炭做了記號。
找到張氏屍體的那口棺材,餘陰圍著它轉了半天,並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的,便幹脆爬進棺材,直接躺了進去,甚至還將雙手疊放在腹部,閉上了眼睛。
將餘陰的怪異舉動全看在眼裏的陌上:“.……”
莫名覺得周圍有些異常安靜的餘陰,又睜開眼睛,看了眼棺材外,隔著一層麵具注視著她的陌上,突然樂了。
陌上不知道她在樂什麽,略顯不自在的別開了視線,餘陰倒也沒解釋什麽,反而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在棺材裏躺著。
視線掠過棺材壁的一側,隻見三抹極為細小的光束竟透過棺材照了進來,餘陰伸出食指迎上三道光,卻沒冒然的觸碰棺材壁,而是用指甲在縫隙上撥了撥,意外的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突起物。
她對那突起物稍微有些判斷後,悄無聲息的從棺材角落順了幾枚釘子,然後立馬從棺材裏跳了出來,對陌上道:“麻煩給這棺材一掌,裏麵好像有東西。”
陌上點了點頭,幹脆的從棺材外打出了內力十足的一掌,三支銀色的光點瞬間從剛剛餘陰發現突起物的地方飛了出去,徑直釘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餘陰走過去背對著陌上,她發現牆上釘在牆上的是三枚微微發黑的銀針,露在外麵的那一端還殘留著一點黑綠色的汙漬,這讓她立馬想到了之前那支想要射殺她的利箭裏,所發現的那枚銀針。
掏出剛剛樓俏之扔給她的手帕,將三枚銀針一一取出,拿在手裏掂了掂,一臉若有所思。
“怎麽了?”陌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拿著銀針的手微微顫了顫,猶豫了一下,餘陰將三枚銀針快速的裹進手帕裏後,才轉過身將剛剛隨手從棺材裏順出來的釘子,遞給了陌上。
餘陰:“沒什麽,是我看錯了,不過是些釘子而已。”
陌上點了點頭,似乎相信了,道:“回去麽?”
“嗯,天色也不早了。”
說著,餘陰率先走出了義莊,陌上連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陌上照例沒什麽話,一個盡職盡責的擔當著護衛的角色,寸步不離的跟在餘陰身邊,有時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但更多時候,視線卻是落在了餘陰的身上。
餘陰沒那麽遲鈍,隻是扭回頭笑問:“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沒”陌上的聲音發緊,躲閃的視線顯然出賣的了他真實的想法。。
餘陰眯著眼,道:“.……真的沒有?我還以為幾年沒見,你已經學會了說實話。”
陌上道:“.……我沒騙你。”
“是麽,那再好不過。”
看了眼陌上下意識緊握的拳頭,收回視線,餘陰隨口應了聲,態度明顯冷漠了許多,在這人麵前,她似乎從來都不善於掩藏情緒,或者說,她此時已懶得掩藏。
覺察到餘陰的情緒變化,陌上徹底沉默了下來,跟著餘陰的步子也變得有些沉重,沒多久便與她拉開了距離。
直到餘陰回到了縣衙,回頭往身後看時,竟已不見了陌上的身影,她略顯無奈的歎了口氣,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客房。
推開房門,樓俏之正百無聊賴的看著雲月半和蘇二研究那支斷箭,付六竟也在,拿著一壺酒,見到餘陰進來,忙找了個空杯,給她倒了杯酒水。
“喲,回來了?來來來,上好的桃花釀,嚐一嚐。”
付六將酒杯推到桌邊的一個空位,頗為熱情的讓酒,餘陰順勢坐了下來,沒說什麽,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道:“還不錯,你哪裏尋來的?”
旁邊的雲月半立馬丟下斷箭,摸到餘陰的身後,去瞅她腦袋後麵的傷,繼而摸出了隨身攜帶的上好傷藥,一邊給她抹藥,一邊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麽,餘陰沒細聽,也沒動,隻看向付六。
付六嘚瑟的笑了笑,道:“從寒大人房裏拿的,雖然代價有點慘重。”
扭過臉,將另一側的臉用手指給餘陰看,後者這才發覺付六的臉竟又多了個更鮮明的巴掌印,按理說一壺桃花釀,應該不至於讓寒離抓狂,餘陰眼睛一轉便想明白了。
餘陰問:“付大人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兒?”
付六無所謂道:“怎麽會,我不過是挑錯了時間去拜訪而已。”
腦袋後的傷,讓餘陰覺得頭昏腦漲,正好想分散些注意力,便耐著性子繼續問:“挑錯了時間?你什麽時候去騷擾寒大人的?”
“嘿嘿~”
付六賊賊的笑了笑,一臉猥瑣道:“寒大人竟在早上沐浴,喜好還真是特別。”
餘陰:“.……”
這妥妥的就是在耍流氓!
也許是後腦的傷讓餘陰心情有些差,沒多說什麽,隻是甩手照著付六的後腦勺捶了一拳,後者沒防備,直接磕在了桌子上。
“.……你打我做什麽?”
付六的脾氣並不差,更何況對他而言,餘陰的那一拳根本不痛不癢,他隻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餘陰裝傻道:“我打你了?你怎麽證明?”
付六無語道:“.……我這雙眼睛又不是擺設。”
餘陰:“哦,我還以為是呢!”
付六:“.……”
旁邊的雲月半見餘陰不理他,特意放大了聲音,在餘陰耳邊絮絮叨叨:“你究竟有沒有聽我說話?敢動你的那混蛋,膽子真是太肥了,要不我把附近的領頭叫過來?讓他知道我們雲花穀的厲害。”
餘陰:“附近的領頭不就是嬌娘?安心,這次沒成功,暫時不會再有危險,對了,那隻斷箭裏的銀針你看出什麽了嗎?上麵黑綠色的是什麽東西?”
提到毒藥,雲月半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興奮道:“是一炷香,我一直在找這種毒,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了。”
樓俏之插嘴問道:“一炷香是指毒藥,還是普通的香火?”
雲月半:“沒見識,當然是毒藥,見血奪命,再強悍的高手一炷香內也必會斃命,所以叫一炷香。”
“臭小子,你說誰沒見識?”
樓俏之立馬毛了,隨手抓了條雞毛撣子,直接衝向了雲月半,後者四下逃竄,還不忘繼續言語挑釁,可是在場的人誰也沒有攔得意思,任他們打鬧。
平時閑得沒事兒,蘇二會研究些機關巧計,那支被餘陰折斷的利箭,裏麵的機關讓他頗為感興趣,在雲月半研究毒藥的功夫,他已將那斷箭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不由嘖嘖稱奇。
蘇二道:“這機關設計的倒是巧妙,箭頭故意留了縫隙,一旦射中了人,裏麵帶毒的銀針便會立馬刺出,讓人毒發身亡。”
餘陰調侃道:“那我當真是撿回了一條命。”
付六問:“究竟是誰要殺你?”
聳了聳肩,餘陰沒回答,隻是把從義莊發現的三枚銀針交給了雲月半,讓他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