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王府篇之 王妃
漆黑的夜裏,慈心庵的後山上,餘陰提著燈籠,笑意吟吟地看著在墳地裏一臉憋屈,認命鏟土挖墳的雲月半,感覺連日來的憋悶都煙消雲散了。
約莫挖了有一個時辰的功夫,雲月半把墳地來回挖了個遍,竟掘出來足有十幾口一模一樣的棺材。
把鏟子一扔,雲月半抹了把汗,道:“你確定那怪婆沒有騙你?這荒山野嶺的也沒個墓碑,孟王妃真會埋在這兒?”
圍著那十幾口棺材轉了一圈,餘陰意味不明道:“她應不會騙我。”
“為何?!”
雲月半有些納悶,除了他家老哥,他還從未見賊頭巴腦的餘陰相信過誰。
可餘陰並未回答她,隻是撥了撥之前怪婆套在她手上的玉鐲,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雲月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玉鐲,道:“這鐲子哪來的?你不是最討厭戴這些東西?”
餘陰:“別盡問一些廢話,有力氣還不如省著點開棺材。”
“我這怎麽叫問廢話?不會是那個色鬼世子送你的?喂喂,你可別告訴我,你真的對他有意,那家夥看起來就是個色胚,絕對是朝三暮四的貨,以後小妾估計能從京城排到我們雲花穀,看上他就太傻缺了些。”
隻要有說話的機會,雲月半就會念念叨叨說個沒完,餘陰懶得搭理,直接踢了他一腳,毫不客氣的差使他幹活。
“快點開棺材,再囉嗦個沒完,小心我真揍你。”
“你敢?!我可是你的副穀主。”
雲月半叉著腰,一點也沒有認慫的意思。
餘陰覺得他估計又皮癢了,一把揪住他耳朵,笑眯眯道:“雲月半,幾個月不見,你脾氣見漲啊!要不要讓我幫你鬆鬆筋骨?”
“.……疼疼疼.……你撒手,我這就開棺材。”
雲月半很識相,爽快的認了慫,完全沒了剛剛的逞強,畢竟在武力威懾麵前,他向來很看得開。
半個時辰後,雲月半終於把十幾口棺材挨個敲開了,他丟下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頹廢道:“我就不該來找你,盡讓我做些挖墳開棺的缺德事兒。”
“別抱怨了,我幫你提著燈籠,快查驗下他們,看孟王妃在不在裏麵。”
餘陰扯了塊手帕扔給雲月半,衝棺材抬了抬下巴,後者雖然不太願意,但迫於前者的淫威,還是認命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接過手帕捂住口鼻,朝棺材內挨個觀瞧。
雲花穀內,雲生白行醫,雲月半行毒,這兩兄弟雖說各自所長不同,可到底醫毒同源,都對仵作之事頗為精通,這也是餘陰讓雲月半來查檢屍體的原因。
棺材裏的死屍無一例外都已成枯骨,隻有衣衫還沒完全腐爛。
十幾具屍體,大都穿著小廝丫鬟的衣衫,唯有一個比較特別,身上的衣衫華貴,頭飾也是貴重的金銀所製,可見身份應當尊貴。
查驗一番後,雲月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挨個朝屍骨上倒了些粉末,眼見著屍骨陸陸續續變了色,他才退到棺材稍遠的位置,拿掉了臉上的手帕。
餘陰問:“如何?”
雲月半道:“大都是被砒霜毒死的,隻有一個和其他人不一樣,是鶴頂紅。”
“毒藥?”
餘陰指了指那個衣著最為華貴的屍骨,道:“這個是鶴頂紅毒死的?”
見雲月半點頭,餘陰探頭朝棺材裏看了看,無意間看到那衣著華貴的屍骨,其中一隻骨手竟緊握著,像是在護著什麽東西。
她試著將那東西從骨手裏掏出來,發現那手骨裏握著的東西不是旁的,而是兩枚都是半塊的金鎖。
雲月半走了過來,看到那兩個半塊金鎖,道:“這金鎖我怎麽覺得在哪兒見過?”
餘陰直接把金鎖扔給雲月半,道:“你確實見過,就在剛剛。”
“剛剛?“
雲月半拿著金鎖看了一會兒,恍然道:“是之前那兩個孩子?!”
餘陰點了點頭,道:“能判斷這些人死了多久麽?”
“大概七年。”
餘陰:“七年?那這就對上了。”
雲月半一頭霧水,追問道:“什麽意思?”
餘陰:“我之前在慈心庵問過那兩個孩子,他們正好七歲。”
“你懷疑這是孟王妃,而且還是那兩個孩子的娘親?可是這不對啊!孟王妃是十年前沒的,據說青王當初可是大操大辦了一通,搞得人盡皆知。”
餘陰:“這不也就說明青王為何會在江雨城內,給孟王妃建衣冠塚嗎?!因為那時的孟清淑還活著,自然沒法入葬。”
雲月半:“所以孟王妃一直躲在慈心庵?直到七年前才去世?”
餘陰沒有接話,隻是道:“那倒不一定,這裏一直是青王的地盤,若是她一直躲在這兒,就不會再次生下兩個孩子。”
“我不懂,你能不能別說一半留一半?到底是什麽意思?”
雲月半被餘陰的解釋勾的心裏癢癢的,恨不得立馬知道真相。
餘陰便差使他道:“你把孟王妃的屍骨收好,其他的都埋回去,我就告訴你。”
雲月半瞅了瞅好不容易挖出來的棺材,心裏糾結了一瞬,便妥協了,忙不迭小心將孟王妃的屍骨拾了出來,然後用他的衣衫輕輕裹好,繼而開始幫其他的棺材合棺入土。
見他這麽努力,餘陰也沒再吊著他,邊看著他幹活,邊隨口繼續解釋了起來。
“雲月半,假如你是青王,若是王妃給你生了兩個大胖小子,你待如何?”
“那自然是好生寵著。”雲月半理所當然道。
餘**:“可是青王沒有,而且王妃不明不白的被毒死後,他卻沒什麽反應,甚至在王妃還活著時就給她建起了衣冠塚,可見他們之間的關係恐怕並不是傳聞中的那般相敬如賓,再說之前你見過的那兩個名為十全十美的孩子,多半不是青王的子嗣,不然也不會一直養在破敗的慈心庵裏,不敢讓他們見人。”
雲月半不可置信道:“你是說孟王妃當真是紅杏出牆?”
“這要問孟王妃了,其中曲折也隻有她自己清楚,我們這些旁人可沒有妄議的道理。”
說到這裏,餘陰催促雲月半道:“稍微快些,……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人要倒黴。”
“誰要倒黴?!你說清楚。”雲月半激動的提高了音調,臉色也沉了下來。
餘陰瞥了他一眼:“你緊張什麽?”
“你的烏鴉嘴可是出了名的,我能不緊張麽!”雲月半道。
餘陰瞪了他一眼:“你才是烏鴉嘴,算我沒說,話說棺材裏的其他人應是當初伺候孟王妃的小廝,若十全十美不是青王之子,怕他們泄密,被一一滅口便也沒什麽奇怪的,不過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什麽事?”雲月半問。
餘陰沒回答,隻是等雲月半重新埋好棺材,才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包好的糕點遞給他。
雲月半道:“在墳地裏我哪裏吃得下東西。”
“想什麽呢?這是我從青王身邊一個琵琶女做給世子的糕點裏順過來的,我覺得有古怪,你查驗看看。”
“哦!”
雲月半似是失望的應了一聲,掰開糕點放在鼻下聞了聞,臉色一變,突道:“這是尋仙丹。”
“何為尋仙丹?”餘陰對施藥布毒之事並不是太精通,對於雲月半的回答隻感到疑惑。
雲月半:“傳聞可以長生不老,但實際上是一種劇毒,長期服用會漸漸侵蝕五髒六腑,讓人逐漸變得虛弱,即使毒發而死,也很難從查出端倪,不過這毒的味道,像是夜涼人的手筆。”
“夜涼人?青王的毒說不定也是這個,夜涼國毗鄰大贏,久居邊界,難不成又開始打歪主意了?”
餘陰若有所思,又道:“這東西好治嗎?”
“我是不行,但老哥應該可以。”
餘陰想了想,才道:“這倒也是,你是用毒的,隻管打家劫舍,不管治病救人。”
雲月半:“.……”
“正好有事稟報穀主,索性一塊兒稟報就是。”
說著,餘陰嘴裏發出了一串咕咕的鴿子叫,不多時,就有一隻肥頭肥腦的斑點花鴿蒲扇著肥翅飛了過來,徑直落到了她的頭頂。
雲花穀每個人都有一隻信鴿,唯餘陰的這隻名為大花的鴿子最為肥碩,而且大花好鬥,打遍雲花穀的鴿子同類,至今還沒有敗績,因此被其他人戲謔的稱為花大王。
雲月半看到花大王便樂了:“呦嗬,花大王又胖了嘿。”
餘陰忙著用碳條寫信,沒搭理雲月半,花大王的腦袋倒是往他的方向轉了轉,急促的咕咕了兩聲,像是在抗議,隨即又把腦袋轉了回去,衝著餘陰手裏的布條又咕咕兩聲。
餘陰將寫好的布條一收,抓過花大王,將布條塞進信筒拴在它的爪子上,繼而摸了摸它的腦袋,說了一句:“早去早回,別貪玩兒。”
花大王像是回話一樣咕咕了兩聲,餘陰這才往上一拋鬆了手,花大王就此頭也不回,一頭紮進了夜色裏。
將孟王妃的屍骨直接帶上,餘陰和雲月半便忙不迭的朝慈心庵趕,還未趕到庵門前時,兩人遠遠看到慈心庵內火光衝天,隻覺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