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故人,似曾相識
一群人走進酒窖,青年人在裏麵摸索了一陣,酒窖燈光偏暗,在兩邊點有裝飾作用的蠟燭燈。
青年人轉動了其中一盞蠟燭燈,果然就有一道門緩緩開啟。
這座海島隱秘性極高,在地圖上都沒有標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找到這裏。
若是在這裏遇到劫難,那必定是九死一生的情況。
所以宋邵霆沒有設置密碼,真遇到了怕是連指紋認證的時間都沒有,逃命要緊。
一行人順利下到地下室,每人都打開了手電筒,光線霎時變得敞亮起來。
摩西忽然叫了起來,所有人警惕地頓住腳步,凝神聽了會兒,卻沒發現什麽異動。
青年人指了指,示意大家繼續前進。
葉小北不安道:“狗的鼻子是最靈敏的,它不會無緣無故地叫。”
青年人放慢腳步和她並肩,對她解釋:“它應該是聞到了血的味道。”
“血的味道?”
“主子被關在這裏這麽多天,身受重傷,有血的味道很正常,我們大概要再往前十米才會聞到。”
“……”
果然,再走了幾十步,血液的腥甜味撲鼻而來,在空氣不流通的地下室揮之不去。
前方的人已經打開了一扇門,對走在後麵的人喊道:“主子在這裏!”
所有人加快腳步。
地下室的裝修很簡陋,陰氣重、濕度大,在房間的角落裏,許炎哲垂著腦袋昏迷不醒,坐在冰冷潮濕的青石板上。
兩個男人已經將許炎哲從地上架起來,青年人則“主子主子”地叫著,試圖喚醒他的意識。
青年人一手打著手電,一手翻開許炎哲的眼皮,神色凝重道:“少爺的情況很不好,必須馬上就醫。”
借著手電筒的光,葉小北看到他頭發淩亂,嘴唇蛻皮發紫,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臉頰呈現病態的紅,哪還有生日宴那天意氣風發的模樣?
她急忙探手摸摸他的額頭,燙得不得了,這起碼有發燒到了42度。
他這個情況再不得到醫治,會燒出肺炎來的,甚至是更嚴重的情況。
“掐他人中試一下吧。”葉小北提議。
“主子,冒犯了。”青年人說了一句,用力掐了許炎哲人中一下。
吃痛的許炎哲發出了一記悶哼,真的慢慢轉醒過來。
“主子,我們來了,馬上就把你和葉小姐帶出去。”
許炎哲的意識還有些模糊,艱難地轉動了幾下眼珠,焦距恢複才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
在看到葉小北的一瞬間,他黯淡無光的眼猛地一亮,語氣也變得急迫起來,“小北……咳咳……小北……”
他被槍擊中了兩下,一槍在肩膀,一槍在胸膛左邊。
值得慶幸的是,許炎哲的心髒位置和普通人不一樣,他的心髒不在左邊,而是在右邊,也恰恰是這個原因,才讓他得以活命。
否則換做任何人,被打中心髒,三天還不死,絕對是妖怪了。
“你先別說話了,我們馬上就帶你出去,你千萬不要有事啊。”葉小北口氣焦急又擔心。
虛弱的許炎哲點了點頭,幹澀的唇瓣努力扯出一抹弧度,“放心……我不會死……”
“好,那我們趕緊走吧。”
兩個身材健壯魁梧的大老爺們架著許炎哲走,每走一步他都被咯得疼,皺著濃眉,咬緊了牙關才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哀嚎。
葉小北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過頭去看,心痛難當,她真想代替其中一名手下,讓許炎哲靠在自己的身上,都說女孩子是溫香軟玉,靠著她或許還能減輕震動呢,不過也隻是想一想,她體力不夠的。
到了外麵,光線就亮了起來,被關在地下久不見陽光,許炎哲被刺眼的日光弄得睜不開眼睛,他難受地緊閉起眼睛,一隻溫軟的小手蓋在了他的眼皮上方。
是葉小北。
終於到了地麵,她也終於看清楚,許炎哲身上的兩槍有多觸目驚心。
傷口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血液和衣服黏連在了一起,襯衣被染紅,經過三天血液凝固發黑,傷口已經潰爛流膿。
到時候進了醫院撕開襯衣,許炎哲又要吃一番苦頭了。
想到這兒,葉小北覺得特別對不起他,都是因為她,宋邵霆才會嫉妒成性,對他痛下殺手的。
“啪嗒”一滴晶瑩的淚滾在了許炎哲的手背上,灼熱的觸感讓他想要睜開眼睛。
葉小北感到手心裏麻麻癢癢的,是他的眼皮在輕顫。
“小北……”十分暗啞的嗓音,像是人踩在枯木枝上發出來的。
葉小北拿開手,看著他慢慢睜開眼睛,那濃黑卷翹的睫毛如蟬翼,仿佛隨著他的睜眼,一本史書,被翻到了過去的篇章。
許炎哲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她,眼底似乎寫滿了千言萬語。
“炎……二少爺,你恢複……”
葉小北正要開口詢問,年青人端了一大杯水過來,“主子,喝水。”
“我來吧。”
葉小北接過杯子,小心翼翼地喂許炎哲喝水,這三天裏他滴水不進,整個人虛脫得厲害,要是他的手下們再晚來一天,他就真的要一命嗚呼了。
溫熱的水源洗刷過口腔,滑過幹澀脹痛的咽喉和食道,終於到達肺部,浸潤了胸腔,許炎哲抱著葉小北的手,近乎貪婪地仰頭喝著水。
被接回上官家的許炎哲接受了很多訓練,舉手投足之間滿是貴公子的做派,不像以前,以前是帶著煙火氣的,和任何小康家庭走出來的孩子差不多,喜歡在餐桌上講講一天的趣事增添歡樂,而大豪門,規矩就比較多。
葉小北看著他那副模樣,不爭氣地紅了眼眶,也不知道是心酸更多還是高興更多。
為二少爺的狼狽而心酸,為炎哲哥哥的似曾相識而高興。
她無法說清自己的情緒,總之很動容就是了。
一行人稍作休息之後就準備出發了,從別墅出來,遠遠就看到在海岸邊停靠著兩艘快艇。
年青人叫阿木,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下屬,派了四個人先去發動快艇。
葉小北放慢了腳步,一直和許炎哲保持平行,直到走出了快百十米,他們已經踩在了沙灘上。
望著眼前不遠處的快艇,她停住了腳步,忍不住回過身,去望著這座美麗的海島。
高大的棕櫚樹、藍白相間的度假式別墅,沙灘上麵還豎立著一塊牌子,寫著:北霆島,歡迎回家。
葉小北扯出一抹淒惶的笑,她的家,永遠不會是這裏了……
就當做曾經的葉小北死了吧,死在了這片海灘上,和她絢麗的愛情,一起埋葬在這裏。
海風揚起她的發絲,她轉過臉,看到許炎哲和兩名手下也停在了那裏,四目相對,許炎哲露出一個清雅的笑容,仿佛一直在等她轉身。
她勾起了嘴角,然而笑容還未成形——
轟的一聲,不遠處的岸邊火光衝天。
快艇被炸毀了,瞬間變成了兩團火球熊熊燃燒,而先行被派去的四名手下……鐵定是遇難了。
巨大的熱浪和氣流掀翻了其他幾名靠得比較近的保鏢。
第一個爬起來的是個刀疤男,他凶橫的臉上是懵逼了的表情,動作遲緩地擼了擼頭發,甩下一把沙子後,開始在人群裏喊自己的兄弟,喊了六個人,隻醒來三個,有一個應該是短暫地陷入昏迷,可是另外兩個,卻是永遠地醒不過來了。
所有的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刀疤男看著地上另兩個兄弟的屍首,痛苦地哀嚎了一聲,拔出槍就要往爆炸的地方衝過去,年青人厲聲喝止:“別過去!”
“大哥!我們中埋伏了!我們出不去了!”
他們來的時候一共就兩艘快艇,現在快艇明顯是被人事先放了炸藥,唯一的交通工具沒有了,相當於是甕中捉鱉。
不敢想象,如果剛才直接上去的人是許炎哲和葉小北……
葉小北後背冒出冷汗,緊張地舔著唇瓣。
“別怕。”一隻冰涼的手摸上她的手背。
三天沒吃東西的許炎哲渾身無力,他連想握緊拳頭的力氣都沒有,可盡管如此,葉小北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力量,讓她心安。
她笑著搖起頭:“恩,我不怕,炎哲哥哥。”
最後四個字她說得特別輕,這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剩餘的幾名保鏢團團圍成圈,將葉小北、許炎哲和阿木保護在其中,他們端著手槍,瞄準了遠處觀察。
耳邊靜靜的,海水都沒有起伏,隻有風的聲音。
一望無際的海島,四麵八方像是沒有一個人,可越是看不到影子,就說明處境越危險。
和空氣對峙了二十分鍾之久,毫無動靜,這氣氛詭異得就好像剛才的快艇爆炸不過是他們幾個人因為太過緊張而產生的錯覺。
可是死去的兄弟還躺在沙灘上,殘酷的事實說明這並不是一場夢,敵在暗,他們在明,他們隨時可能被放冷槍。
誰都不敢放鬆警惕,豔陽下,一滴滴汗珠從保鏢們的額頭滑下。
手心是黏膩的,每個人的食指都放在扳機前麵。
“砰”的一聲,淩厲的子彈劃破了氣流,直直朝著一個人的麵門射了過來。
那個人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轟然倒下,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