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凝聚一生相思
翌日,天氣晴朗,被大雨衝刷過的世界顯得異常幹淨,還夾雜著雨水混合著泥土的絲絲味道,秋日的陽光灑在大地上,伴隨著早起那薄薄的霧氣,陽光並不炎熱,倒顯得有些清涼。
臨上馬車前,月華憐從她身邊走過,隻聽她說了一句:“下雨天行路其實不是不行的!”凝落望著一襲粉衣的她走遠,彎唇一笑,她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的確,如果不是因為她,怕是早就趕到尋致國去了。然而卻因為她而在這裏逗留了這麽幾日。想到這裏,她竟有些感激起來,上了馬車,等了一會兒百裏寄尋才姍姍來遲,他一來,便宣布開始啟程。
馬車在這樣薄霧的早晨遲緩前行著,怕是隻為照顧一個她,百裏寄尋望著眼前的女子,隻見她的唇角帶著薄薄的笑,於是問道:“凝落心情好像很好?不錯,今天看起來精神多了。”
“大雨衝刷過的世界,固然幹淨,如此,心情便也是好的。”其實她心情好並不隻是因為這樣,還因為他為了她,昨日沒有啟程,這樣的人,她是要去感激的。
“但是人心並不見得如此。”男子譏誚著回答。
“嗬嗬……”凝落淺笑,表示著她的不讚同,道:“既是人心,必然會受到外界的影響,是大奸大惡或是菩薩心腸,是幹淨或是肮髒總要有一個對比的,況且這兩樣東西的概念向來都是模糊的,如此何不順著自己的心去感知生活?”她說給他聽,自然也說給自己聽。
“沒想到短短三天,凝落便悟出了這麽一個道理,那為何今日你見了幹淨的世界卻開心,而其他的時候卻悶悶不樂?”他一臉認真地望著她,像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陛下如此問,我自然不知道如何告知於你,或許這隻不過是一種心境而已,所以我說憑著感覺走,或者走到盡頭的時候會發現自己原來走錯的,但是那樣時刻的心情卻是牢記於心,怕是不會對不起自己,所以便不再有什麽遺憾。陛下說是與不是?”她抬眸反問他。
卻隻聽他打了個哈哈,冷笑著,沒說話。凝落自然也不知他到底讚成與否。
浩浩蕩蕩的隊伍緩緩駛出小鎮外,道路卻不曾因此而變得狹隘,這百裏寄尋的確是在告訴別人他在路上吧?隻是他隻帶了這麽少的人,為何就不怕真的有人來襲?抑或是他對一切都了然於心。凝落不禁困惑。
正在此時,聽見前方打鬥的聲音,凝落掀簾去看,竟隻是幾個小毛賊……不過看樣子功夫還是不弱的,隻是他們遇上了百裏寄尋這樣的敵手。
沒一會兒便統統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凝落見狀,“撲哧”一笑。卻引來百裏寄尋詢問的目光。
“有什麽好笑?”他不悅。
“我隻是在想陛下想引得蒼國來攻打,然後出其不意,殺他個片甲不留,結果蒼國的兵士們沒有引來,卻引來了幾個小毛賊,難道不好笑嗎?”凝落解釋著,並不隱藏心中所想。
“一個女子竟能猜到這裏,還真是不錯啊。”他戲謔著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隻是因為長期呆在陛下身邊,所以想的事情固然多了一些。”
“這樣甚好,多個心眼總是好的,不過,可惜……你隻看到了表象。”男子接著說。
凝落聽罷,突然明了過來,怕是他想虛張聲勢而已。不過既然離尋致國不遠了,那麽一切都已成定數。隻是卻不接下他的話,仍然保持著原有的笑意,轉移了話題說道:“陛下,雨停了一夜,今天又是好天氣,為什麽不試著下車走走呢?”
百裏寄尋看著她的樣子,忽然叫道:“停車!”於是二人走下馬車去。
早晨的空氣異常清新,凝落忍不住吸了吸氣。百裏寄尋則跟在她的身後。
她突然問道:“陛下說要保護我可是真的?”
他看著她那雙澄澈的眼睛,開始變得忽明忽暗,道:“凝落不信?”
“陛下回國之後必定國事繁忙,而後宮爭鬥,卻是毫無止境的,陛下可以保證時時刻刻陪在我的身邊以至於我不受一點傷害嗎?”她的語氣很認真。
百裏寄尋聞言突然笑了起來,道:“如果你願入我後宮做我妃子,我自然會把她們都給廢棄的。她們自然傷不了你分毫。”
凝落心下一凜,他還是不改毒辣。
“看來,陛下是想我紅顏禍水?更何況我並不打算做陛下的妃子,我說過一日是蒼國妃子,那麽便永遠都不會改變。如果陛下想讓我就此去死,那麽我也無話可說。”說罷,徑自走在前麵。
冷不防,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腳底亂串,凝落低下頭去看——蛇!這蛇怎麽會爬到大路中央來,而且還攀上她的小腿……
從小她最害怕的就是蛇,所以此刻她直覺想要甩開。
此時卻聽有人喊道:“別動!”是一個農夫模樣的人。伸出手便捉住了蛇頭。隻見那蛇尾巴在他手裏掙紮來掙紮去。農夫一臉憨笑著說:“抓到了。”
百裏寄尋連忙趕上前來,卻見麵色慘白著的凝落,忙問:“有沒有咬到你?來人,將此人拉下去,斬立決!”
卻被凝落拉住,道:“別,我沒事!”
農夫在一旁憨憨地說道:“我看見剛才她被咬了一口,中毒了。”
“你!”百裏寄尋說著就想一把上去把那農夫滅了,卻聽凝落道:“陛下要是殺了他,這裏可有人能解蛇毒?”說著,嘴唇越發的黑紫。
驚得百裏寄尋忙棄了農夫,一把抱住凝落,對著仍然站在一旁的農夫吼道:“你若是解不了蛇毒,怕是你死十次都不夠!”
“嗬嗬……”農夫再次憨憨一笑,道:“你不用擔心,我這裏有隨身攜帶的草藥,給她用上就可以了。”
“那你還不快用!”男子歇斯底裏地吼道。剛剛他怎麽就會聽她的話,下車走動呢!早知道就不應該順了她!
還沒有用藥,凝落已然昏厥過去。百裏寄尋命人停了下來,那名農夫一直站在邊上不敢離去。憨憨的樣子,倒像是不懂得什麽叫做害怕。
凝落醒來的時候,日頭正足,她眯了眯眼睛,試圖動動身體,才發現自己躺在別人懷裏,慌忙地想要站起來,卻被百裏寄尋箍得緊緊的,他說:“不要動,你的毒還沒有完全消散!”
“那個農夫呢?”凝落也不再掙紮,直接問道。
“在外麵侯著!既然你醒了,那麽也該將他拉下去斬了!”說著就要命人拉下去。
凝落立馬阻撓道:“陛下可知我一直怕蛇,若不是我亂動的緣故,那蛇怕是也不會咬我,為何陛下不打算留此人在我身邊,難保下次會不會遇見蛇?”
“既然如此,那留下他便是!”百裏寄尋猶疑了一下,還是答應道。
凝落聽罷,彎唇而笑,再次昏睡過去,怕是剛才真的受到了驚嚇。隻是若是沒有真的受到驚嚇,怕是事情也不會如此成功。
從小她最害怕的就是蛇,這個她沒有告訴陳常在。不過……至少她現在贏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接近中午時分,這回百裏寄尋倒是把她給放了,端坐在一邊。
凝落也不理會他,二人一路沉默,他的樣子像是在想些什麽。
再行了兩日的路,便真的到了尋致國。北方的秋風真的有些微的涼。凝落不禁瑟縮了一下身子。
凡是皇宮,縱使布局迥異,但是格局與輝煌大都是一致的。
百裏寄尋剛剛從大門進入,文武百官皆聚於首,紛紛向其跪拜行禮,高昂的聲音在周身響起。凝落跟在他的身後,步步緊隨。月華憐走在他的另一側,略靠後一步。身後則都是侍從。
遠遠地便見一個黃衣女子迎了過來,凝落心裏一震,她怎麽回來了?一個月華憐已經讓她難以對付,現在又加了一個依循公主!凝落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心下駭然。
“寄尋哥哥,你回來了?”女子說著就要上來挽住她兄長的胳膊。卻在目光到達之處,一眼便發現了跟在身後的凝落。於是放了男子的胳膊,語氣不善道:“南宮凝落你來這裏做什麽?”說著就要上前去,作勢要打。卻被百裏寄尋轉身擋住。
凝落還未來得及說出任何話,隻見女子並不改其囂張,目露委屈之色,質問她的兄長:“寄尋哥哥,為何帶她回來?反正我不管,我要把她殺了!”說罷,小嘴微撅。說實話,作為一國公主,她的容貌自是夠了,隻怕這心性要做尋致國一國公主的表率卻還差了千八萬裏。
女子的話,被百裏寄尋生生反駁道:“她是你的嫂子,依循!”男子的口氣很不耐煩。
但是依循公主卻沒有注意道,顯然他的話讓她一時無法接受,嚷道:“可是她是蒼國的妃子!”此話一出,舉眾嘩然!議論聲紛紛響起,淹沒了凝落此刻的想法,她隻是看見所有人現在都是死死的盯著她看,像是她身上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
百裏寄尋聞聲,拿眼冷冷地掃了一眼眾人,依循公主接收到他這樣寒光四射的眼神,心裏也不禁一顫,忙收回了目光,不再做聲,在場的人皆是如此。
沒人敢再出一語,害怕惹惱了眼前的男子,這個可是他們的君主,若是他們一不小心準叫他們腦袋搬家!四周突然變得一片寂靜,靜得隻能聽見周圍人壓抑著的呼吸聲。
百裏寄尋向她走過去,一把摟住她的腰,她這才將自己的思緒收了回來,定定地望著眼前的男子,一邊掙紮著一邊拿眼問他:這是要做什麽?
他反而不為所動,手中的力道更甚之前,冰涼的語氣自她頭頂傳來:“以後她住在凝思宮!”他向眾人,亦向她宣布了自己的所有權,隻為告誡他人,凡是他想要的,別人皆不能幹涉,這麽些年,他行事向來如此,不需要向何人解釋!
轉而在她耳邊輕聲說:“凝思,凝思,凝聚一生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