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凝柔入宮
第十一章
凝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對這婚宴再沒了一丁點期許,史書上記載一入宮門深似海,看來所言不虛。若說之前她還對自己日後的生活心存僥幸,那麽現在她心裏僅存的那一丁點僥幸已被撕碎。膝蓋上的疼痛還隱隱傳來,刺痛感侵襲著每一寸肌膚。其實很多時候,她的堅強隻是裝給自己看,又或者她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堅強。這疼痛隻在膝蓋這一處,但卻疼得緊。
恍惚間,隻聽父親站了出來,道:“皇上,為了宸王的婚宴,老臣的小女凝柔願獻上一舞。”
凝落聽罷,心底一震,這次獻舞不可能隻為了宸王吧?難道……
皇上看了看大殿之上的南宮景程,轉眸又看了看一旁的南宮凝柔,絕美的鳳眸中透露出淩厲的光,沉聲道:“好。”
南宮凝柔自小出入各種場合,本該對這樣的場麵是不該畏懼的,但是她的腳步卻顯得小心翼翼,長袖一揮,便舞了起來。
曼妙的舞姿看得眾人目不轉睛,而凝柔這舞卻又像是為了某個人而舞。粉色的裙帶盤旋在上空,不知道哪來的潔白花瓣紛紛落下,絕美至極,正在眾人陶醉之際,一個聲音於大殿之外響了起來,眾人隨著聲音的來源看去,隻見盼盼公主大拍著手掌,一蹦一跳地大聲說好,但是下一秒卻又安靜至極,整個大殿都安靜至極。
凝柔的臉色煞白,整個身體急急往下墜,看來剛才她舞得太過沉醉……凝落倏地站了起來,但是有一個身影比她還快,那個明黃的身影急急地從她眼前掠過,及時地接住了正在往下墜落的凝柔,她躺在他的懷裏,臉色煞白,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可是這煞白似乎又帶了些失望。
皇上將手從她的身上拿了下來,溫柔道:“沒事吧?”
“沒事。”凝柔搖搖頭,若有所思道。
“沒事就好。”說罷轉身走回高台之上。
此時南宮景程才提醒道:“凝柔,還不趕緊跪下,謝皇上救命之恩。”
凝柔仿佛此刻才回過神來,雙膝跪下,道:“民女謝皇上救命之恩。”
此刻皇上突然笑了起來,隻是這笑僅留在唇邊,眼角並沒有蕩開,道:“你可是讓朕領略了何謂真正的美啊,這舞果然美得驚心動魄。”
凝柔還伏在地上,未曾起來,這時南宮景程小跑過來跪在大殿中央,低聲道:“凝柔,趕緊,謝皇上誇獎。”
凝柔訥訥道:“謝皇上誇獎。”
此刻皇上抿緊了唇線,道:“南宮愛卿,你這女兒當真是嬌俏可人,朕想著朕的落妃在這後宮中總是孤身一人,該找個人給她作伴了,這一時之間合適的人選都沒有,所以今日朕特封愛卿的愛女為柔妃如何?”
南宮凝柔聽罷,抬起了頭,道:“皇上,我……”但是又被南宮景程生硬地打斷,拉著她低下頭去,道:“臣……謝主隆恩。”語氣中是滿腔的不滿。
“如此甚好,從今後起南宮家的二小姐便是我蒼國的柔妃,特賜傾柔宮。南宮愛卿,柔妃都起身吧。”凝柔站起身來,正想跟著父親走至一旁,卻又聽高位上的那人道:“柔妃,坐到朕的身邊來。”凝柔抬眸,看著高台上的他,滿心地不願,卻又不敢違抗聖諭,看了一眼旁邊的凝落,緩緩地走到皇上身邊坐下。
他摟著她的腰,此刻卻沒有一點溫柔,仿佛隻是為了給大家做做樣子,看著殿門口的盼盼公主,道:“盼盼,過來。”
盼盼一聽皇帝哥哥叫了自己,雙手擰著垂下來的頭發,緩緩地走了過去,就憑剛才的那種氣氛,她知道她好像又惹禍了。頭頂上傳來,“盼盼,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
盼盼公主一急立馬雙膝跪下,道:“皇帝哥哥,盼盼沒有犯錯。”
“那你可知剛才朕的柔妃是怎樣差點摔倒的嗎?”
“盼盼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在人家很投入的時候打擾了人家,所以朕的柔妃才會不小心差點摔倒。”
“哦……”
“那你知道自己錯了嗎?”
“盼盼知道了。”嘟噥著嘴道。
“哪裏錯了?”
“盼盼不應該到這裏來,這樣就可以不打擾大家了。”
皇上額頭上冒了三條黑線,他什麽時候說她不能到這裏來了?不過,不管了,隻道:“既然知道錯了,那就下去吧。”
宸王的婚宴就在這樣一緊一鬆的氛圍中一點一滴地過去了,而南宮凝柔從今日起便是蒼國的柔妃,不再是南宮府的二小姐。
凝落無奈,這樣的結局,她早就該想到的吧,從他第一次踏進她的寢宮那一刻開始,整件事情都已經有了預見性。顯然凝柔還是不想入宮,而南宮景程的野心卻不隻這麽一點。可是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讓人防不勝防。
在眾人都散去之後,暖兒扶著凝落一步一步往悠落宮走,在這皇宮之中,除了皇上和皇後,任何人都不能乘坐鳳輦。
縱使今日宸王大婚,依舊不能改變悠落宮的冷清,院裏的滿庭花香依舊蓋不住整座宮殿的清冷。當日父親在她和凝柔之間已做了選擇,而今日他依舊要讓凝柔進宮,難道皇後這個寶座真的讓人如此癡迷?她不禁感歎。
還未到就寢時間,整個皇宮裏仍舊燈火輝煌,但是她感覺自己有稍許的疲憊,就連膝蓋處的疼痛她也不想去管,即使依舊很疼。但是這疼卻又不如身邊的人、或者是說現在的生活給她帶來的疼痛清晰。
進了殿,她說:“暖兒,扶本宮過去坐會兒。”疼痛還在蔓延著,很多時候對於很多事情她還是理不清頭緒,也許是自己不夠聰明吧,她暗自想著。
暖兒輕輕地將她扶到貴妃椅上坐下,她仰起頭,將手掌覆在自己的麵上,她厭倦了這樣明晃晃刺眼的感覺,仿佛自己隨時隨刻都被別人看得清清楚楚,那種不安全感讓她想要逃脫,但是更多的時候,她更畏懼黑暗,可是這後宮的另一個代名詞不就是黑暗與爭鬥嗎?
時間久久,暖兒沒有說一句話,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凝落的身側。
然而這寂靜最終還是隨著太監在宮外邊報:“皇上駕到—”這一聲而被打破。
凝落站起身來,看著明黃的身影走近,今天晚上他應該在傾柔宮的,可是……
暖兒跪下,道:“奴婢參見皇上。”接著凝落也給他行了個君臣之禮。而他隻是淡淡道:“都起身吧。”沒有了上一次前來的那種狠戾。
“謝皇上。”凝落立起了身,將腰板挺直。
皇上看著她,道:“落妃的傷怎麽樣了?”聲音淡淡中帶著疏離,但是又帶了一股隱約的柔情。
凝落抬眸望著他,道:“皇上是指哪一次的傷?”是指這次膝蓋處的傷還是上次他將她的肩骨捏碎?
他隻是看著她的眸,沒有說話,許久才走近了她,將她按到貴妃椅上坐下,道:“朕是指今晚的事。”他看得清楚是依循傷了她,而依循口中所說的禮物更是子虛烏有。他縱使知道真相,也不會更不能說穿。
凝落彎唇而笑,道:“原來皇上看得清清楚楚?”而她沒有想到在他沉默了幾秒之後竟會承認,道:“朕的確看得清清楚楚。”凝落見他承認,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而他也頓了許久才道:“落妃還是宣太醫看看吧,朕知道依循公主那一下並不輕。”
她隻是默默坐著,不再言語,在南宮府的時候她不會受傷,唯一的傷便是沒有父親,而到了這裏來之後已經接連兩次受傷,而第一次是眼前這個人親自所為,第二次他親眼見她受人傷害,卻沒有任何表示,而如今他過來要她宣太醫來看看,既然不喜歡自己那就不喜歡,何必強迫自己活得如此辛苦?
於是道:“皇上,南宮家的二小姐已經成了皇上的妃子,臣妾想臣妾這顆棋子恐怕沒什麽用了。皇上今日又是何必勞煩自己跑悠落宮這一趟呢?”
皇上彎唇,這一笑中帶著少許的邪魅,道:“落妃,朕不知在何處聽別人說起,你曾對朕的憐妃說過,在這後宮中最忌諱妄自揣度之心。莫是落妃忘記了?”
凝落站起身,道:“臣妾沒有忘,自然也不敢忘,隻是這事實擺在眼前,臣妾想皇上肯定比臣妾清楚得多。”
“既然沒有忘,那就最好。時間晚了,朕要前往傾柔宮了。”說罷將身上的小瓷瓶放到案桌上,道:“這是給你的傷藥,抹完之後還是請太醫來看看。”說罷不等凝落反應抬腳就走,走到殿外的時候,似乎像是想起了什麽,隨即吩咐道:“傳朕口諭,宣太醫前往悠落宮給落妃診治。”
說完,明黃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