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131血戰皮爾斯
箭如雨下。
??這是真正的箭雨，每一陣都有數以千計的利箭從城關下麵射來，在天空中劃過一個半弧，然後灑落在城牆上，一波接著一波，似乎永遠不會停息。投石車拋出一團團熾烈的魔法炸彈，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醒目的曲線，不斷地砸落在城牆上，有些更是越過城牆砸入了居民區，爆炸聲，衝天而起的火焰，哭喊聲，尖叫聲四處響起。
??雖然借助著城關的地利，守衛的格利高裏弓箭手可以射得更遠，但一旦露頭，就會隨時有可能被落下的箭雨擊中。
??而在城下攻擊方的箭雨掩護下，無數的士兵開始推著各式各樣的攻城錘、雲梯和幾乎跟城牆一樣高的移動塔樓，緩緩地向城牆靠近過來。
??城牆上的弓箭兵們不得不進行反擊，可是該首先攻擊敵人的弓箭方陣，還是優先攻擊那些推動攻城器械的步兵們呢？
??但無論怎樣，對於守城方來說，這場戰爭立刻就變成了一場絞肉機式的消耗戰。這正是擁有絕對數量優勢的攻擊方所期望的作戰方式，他們要以最快的方式耗盡守城方的戰鬥力，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奪下這道關口。
??憑借數量優勢，攻城方可以把軍隊輪流派上前線，而守城方卻隻能一直堅守在戰場上。琳雅這一整天也一直守護在城牆上，借助翅膀的機動性，她可以遠遠地飛上天空，用冰晶弓射出的魔法箭一個個地將最危險的攻城塔摧毀在途中。
??雖然有小鳳凰艾琳卡的火焰戰衣和大地之盾的保護，但可怕的箭雨和隨時可能出現的冷箭突襲還是會無處不在，有好幾次都險些射中了她，有兩次箭支更是直接地命中了火焰戰甲，讓琳雅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最後隻好嚇得飛上了更高的天空中。
??從空中望下去，無數的刀光劍影，化為火海的城牆兩側，喊殺聲響徹天空。難道這就是地獄的景象嗎？
??有那麽一刻，琳雅似乎有些後悔起來，後悔也許不該讓魔鬼們離開的嗎？
??但這樣的念頭隻是轉瞬而逝。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考驗，人類終將決定自己的命運，是站著死，還是跪著生。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徹底地白熱化狀態。血族大軍像是海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衝向皮爾斯的城牆，然後一波又一波地倒在城牆下。而守軍的傷亡數量，也開始直線上升。
??其實琳雅和守城的士兵們都知道，那些攻城的士兵絕大多數也都是人類，來自卡拉比姆的人類。或許是長久的馴化，或者是受到金錢或地位的誘惑，或許是在這人潮之下根本無法回頭的悲哀，他們隻能作為血族的炮灰，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自己同類的刀劍之下。
??比死亡更痛苦的，是這心靈的煎熬。
??但格利高裏的士兵們堅持了下來。因為他們還有信仰，還有希望，還有那一片飄舞在天空中的月亮女神。
??美麗的神靈，和他們在一起戰鬥！沒有人害怕自己會失敗，即使死亡，靈魂也會飛上天堂的吧。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皮爾斯那條纖細的城牆，就像是一條怒海驚濤中的小船，在風浪的衝擊下，似乎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但難以置信地，頑強的守軍始終死戰不退，將衝上來的敵人一次又一次地趕了下去。
??當黃昏到來的時候，卡拉比姆大軍終於如潮水般退去。奮戰了一天的格利高裏士兵終於可以稍稍地休息一會了。但琳雅的心情卻是更加地憂鬱。
??僅僅是這一個白天的戰鬥，守軍便陣亡了超過兩千人，受傷的人數更是多達四千，總傷亡近半數。要知道，血族可是夜間生物，這些陰暗的生物在夜間不僅可以免於皮膚受到的來自陽光的傷害，它們的力量在夜間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琳雅不禁有些擔心，格利高裏的守軍能否堅持過這個夜晚。
??應該去找那些魔鬼嗎？琳雅躊躇著難以決斷。
??在沉甸甸的現實麵前，在血淋淋的現實麵前，所有榮譽和驕傲似乎都是毫無意義的，虛無縹緲的東西。
??可是……向魔鬼低頭，與向吸血鬼低頭，又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呢？
??收起翅膀，降落在城牆上，琳雅從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士兵間走過，感覺心情更是無比地痛苦。
??她再一次努力地振作精神，釋放出一波治療魔法，將魔力如春風般輸入士兵們的傷口處。一個累得虛脫的弓箭手感受到了她的魔法，開心地笑了起來，眼中滿是幸福。
??但留在琳雅心中的，卻是無盡的心酸。
??留給琳雅內心掙紮的時間並不多。兩個小時後。皮爾斯城外的原野上，數以萬計的火把被點燃了起來，就如同繁星墜落在大地上，又似乎像是整個世界都燃燒了起來。
??月亮也悄悄地升了起來，用它那清瑩的冷光靜靜地照射著整個大地。萬籟俱靜，似乎連死去的亡魂也感覺到了冰冷的氣息。
??“嗚……嗚……！”突然之間，響亮的軍號聲打破了這夜晚的寧靜，卡拉比姆的大軍再一次如潮水般地湧來。
??戰火，繼續燃燒起來。
??冰箭……火團……琳雅早已記不起這是她消滅的第幾座塔樓、雲梯或是攻城車了，隨便一個魔法丟下去，都能立刻在人潮中炸出一團巨大的漩渦。但後麵的人潮再次湧上來，魔法炸彈掀開的漩渦立刻又被填滿了。
??琳雅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喘息聲，翅膀早已不堪重負，酸痛地想要墜落下去。手中的冰晶弓已經根本拉不動了，無盡的困意包裹著那疼痛不已的大腦，她的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從來沒有這樣連續地使用過魔法，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盞被點盡了油的燈，下一刻隨時可能熄滅。但是，她是所有人的希望，她是所有人的夢想，她不能放棄！
??就在琳雅努力咬著牙堅持的時候，城牆上突然傳來一片騷亂，士兵們驚慌地叫喊起來，可敵人顯然還沒有攻上城牆。但琳雅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她心中一緊，急忙收擾雙翼，向著城牆上飛射而下。
??沒錯，一大群的高階吸血鬼已悄悄地潛上了城牆，養精蓄銳已久的它們，此刻正在對著城牆上疲憊不堪的守軍們大開殺戒。
??在絕對的實力壓製之下，守軍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精銳吸血鬼軍團所到之處，城牆上的格利高裏守軍紛紛潰不成軍。
??沒有猶豫的時間，琳雅拔出了光明之劍，當麵迎了上去，神劍揮起，將一隻露出尖牙的吸血鬼直接劈倒在地。
??廝殺聲響徹耳畔，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更加模糊，隻有劇烈的喘息聲和幾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聲充斥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
??突然，一支冰冷的箭刺透了火焰護甲，一直刺進自己的小腹間，劇痛像是刺入了靈魂的深處，她甚至聽到了艾琳卡的哀鳴聲。
??在劇痛的刺激下，琳雅看清了一些眼前的情景，地上躺滿了人類士兵的屍體，一大群眥著尖牙的吸血鬼正冷冷地盯著自己，就像是看著一隻落網的獵物一般。
??又是一箭帶著巨大的魔力飛來，這一次它射穿了琳雅的大腿，劇痛之下，琳雅再也堅持不住，單膝跪了下來。她努力地用光明之劍撐在地上，拚命地想要再站起來，但痛苦讓她的所有努力都失去了作用。
??又是兩箭之後，琳雅已經徹底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無論是精神上的，還是肉體上的。她痛苦地低鳴了一聲，癱倒在地上。隻剩下呻吟的力氣。
??在一群高階吸血鬼的簇擁下，一身華麗盛裝的吸血鬼女王艾莉柯希斯走出人群，來到了琳雅的身前。“嗬嗬，親愛的伽依莎殿下。沒想到我們又一次的見麵，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真的是難以置信呢。”
??“不過，我們之間的恩怨，是不是也應該有個了結了呢？”
??琳雅心中隻剩下了痛苦和不甘，這就樣地失敗了嗎……就這樣地結束了嗎……就這樣要死了嗎……真的是，不甘心啊……
??“伽依莎殿下，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置你呢？”艾莉柯希斯享受著勝利者的語氣輕笑道。
??“你最好殺了我，嗜血的夜鬼！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的！”琳雅用盡最後的力量憤怒地叫道。
??“嗬嗬，真是個不乖的小女孩呢。”艾莉柯希斯走到琳雅身前，抓起她的右臂，手指如刀鋒般在琳雅的腕間劃過，鮮紅的血液立刻噴灑出來。接著艾莉柯希斯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隻高腳玻璃杯來，將琳雅手腕間的鮮血接住。
??從吸血鬼女王手中傳來的寒冰魔力像是某種鎖環捆住了琳雅的心髒和大腦，讓她完全無法動彈。琳雅看著自己鮮血流出的景象，隻剩下無盡的絕望。
??鮮血的芬香散發出來，吸血鬼們的眼中散發出渴望的光芒，還有吞咽的口水聲。艾莉柯希斯端起盛滿鮮血的高腳酒杯，又用寒冰魔法封印了琳雅手腕處的傷口，擺出一副優雅無比的姿勢來。
??“我不會殺你的，天真的小可愛。因為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讓人絕望。”吸血鬼女王優雅地啜吸了一口那鮮美無比的血液，幸福地搖了搖頭，“確實是無上的美味啊！就因為這一點，弗勞諾斯那家夥這一劍挨得可不冤。”
??吸血鬼們的眼神簡直要爆炸了，盯著那隻紅色的高腳杯。
??“我品嚐過無數的鮮血，人類的，精靈的，矮人的，魚人的，甚至還有天使的，”艾莉柯希斯仍然沉浸在鮮血的美味中無法自拔，“但還從來沒有品嚐過一位神靈的鮮血。是的，親愛的伽依莎殿下，這也是我的第一次。不得不承認，這是無上的美味，沒有任何文字或語言可以用來形容這種美妙的感覺。”
??此刻的琳雅，已經隻剩下了無盡的悲哀，和痛苦。她多麽希望，自己就這樣死去，也許會更好。
??痛苦的折磨下，她的精神徹底地崩潰了。但就在暈倒前的那一秒，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中，有某個東西好像破碎了。似乎是……克爾蘭送給自己的那顆月光水晶的碎片？此刻它似乎碎成了無數個碎粒，滲入了自己的體內。接著，一股如天雷霹靂般強大的力量湧入她的大腦。
??她暈了過去。
??“我不會殺你，伽依莎殿下。但我會讓你親眼看到格利高裏的毀滅，還有馬基洛姆的滅亡，還有化為火海的暮色森林，還有整個格勒西亞大陸在血族的統治下恐懼顫栗的情景。可以想象，那會是多麽地美妙啊！”
??品味著神靈的美味鮮血，艾莉柯希斯還在津津樂道著她的美好藍圖，但她突然發現，原本還盯著她手中盛著神靈血液的吸血鬼們，眼中的神色似乎變得詭異起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這份美味，隻有作為女王的她，隻有她一個人有權利享用。
??不過，它們的目光似乎離開了自己手中的玻璃杯，看向了別的地方。艾莉柯希斯有些奇怪地轉過身，沿著它們的目光向上望去……
??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後退了一步，手中的玻璃杯差點就掉到了地上。
??那是……一個黑色的伽依莎？
??她居然掙脫了自己的魔法鎖鏈？
??她又飛起來？
??她的翅膀……變成了黑色的羽翼？！
??她的眼眸，如深淵一般黑暗！
??更可怕的是，原本那支令所有血族為之色變的光明之劍，此刻竟變得一片漆黑！
??黑暗的月光女神？她飛了起來，在銀色月亮的輝映下，散發著無盡的恐懼氣息！
??“快！快把她射下來！”驚慌失措的吸血鬼女王連忙叫喊了起來，“還愣著幹什麽？”
??回過神來的吸血鬼們連忙準備拉弓射箭，那月光中的黑影發出了冰冷徹骨的聲音道：“渺小無知的凡物，竟敢褻瀆偉大的神靈！去死吧！”
??黑翼閃動，那曼妙美麗的身影如幽靈般飛過，黑色的劍鋒劃過，一隻正在拉弓的吸血鬼伯爵的頭顱連同著它的手臂、弓弦和幾根手指一起飛了起來。
??吸血鬼女王驚駭得魂飛魄散，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感到了永恒而徹底的血脈壓製，這是一種她從未有過的可怕感覺。所有的鬥誌在瞬間崩塌，艾莉柯希斯顫抖著大叫道：“快！快擋住她！”說完，吸血鬼女王轉過身來頭也不回地狂奔起來，連那杯絕妙的鮮血都顧不上了，隨手丟了出去。
??那絕不是天使！
??那也不是魔鬼！
??那是比魔鬼還要恐怖無數倍的存在！
??那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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