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應下了婚事
程亙背後有傷,不宜站太久,還是孫貓兒將人給送走,待回來後,徐高士儼然就清醒多了。
徐高士就問女兒怎樣了?
老廖過來回道:“幸虧是救下了,保全一命,你也不要去苛責她了,孩子年歲小,再說下去,人就給折騰沒了。”
徐高士悲得繼續垂淚,就在眾人以為他要就此放下之時,徐高士卻是要讓管事去將徐靜姐帶到屋子來。
那徐靜姐穿著青衫白紗裙,脖子套著一圈白棉布,鵝蛋臉上血色全無,神情耷拉,走路搖搖欲墜,是要兩個婆子攙扶才能站穩。
她默無聲息跪拜了父親,在依次給老廖、程亙和孫貓兒行福禮,因嗓子開不了口,屋子靜悄悄的。
早在徐高士於客廳同老廖說的要讓女兒搬到寺廟去住的話,讓守在屋外的丫鬟聽到了,飛快地跑去給姑娘報信,這才導致了徐靜姐想先發製人,以上吊來逼退父親的決定。
可徐靜姐沒想到,因自己的鬧劇差點引發了父親的內風症,如今一條命也將將去了半條命,她才真真感到了後怕。
最讓她感到心寒的還是姨娘私底下說:若是老爺走了,這個家就是峻哥兒掌家,可惜了。
“可惜了”三個字一直在徐靜姐腦中盤旋不去,她想若是阿爹走了,自己怕也是被賣給官戶當小妾的命,一時悲從中來,跪在父親床頭捂臉哭泣。
徐高士看著痛哭的女兒,自己反倒不再垂淚,隻冷冷看著她頭頂的木簪子,啞聲開口道:“既然你一心尋死,那就送到靈山寺去罷,絞了頭發去當尼姑,佛門清修,若是你還一味尋死,為父也就不會阻攔你了。”
一席話直接將老廖給說懵了,倒是程亙和孫貓兒兩人麵色如常,看著地下的主仆二人抱頭垂淚。
徐靜姐不想去當尼姑,她喜歡胭脂水粉、喜歡山珍海味,真到了佛門重地,每天過著敲木魚的日子,是要她的命。
這次,她是哭到咳出了血來,可徐高士仍然不為所動,吩咐管事將她帶走。
跟在徐靜姐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其中一個叫做金桔,情急之下,怒指孫貓兒,尖聲喊道:“老爺,求您給靜姐兒做主,就是那人害得靜姐兒生病臥床,他——”
尖銳的嗓音在屋中徘徊,刺得人耳蝸疼。
金桔不顧姑娘的微愣,繼續大聲哭道:“二十八日晚,孫公子突然闖入了女廳中,將婢子還有姑娘,給……給剝光了衣服……”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金桔硬著頭皮再哭:“姑娘就是受不了這份屈辱,才會鬱結於心,臥病數十日,又一時想不開,才會白綾懸掛,惹了老爺震怒。”
金桔將靜姐兒攬入懷中,大聲哭著,極力掩飾心中的緊張。
這番指責全推到了孫貓兒身上來,老廖皺眉,問孫貓兒是怎麽一回事,孫貓兒說的是借了使女的衣服,怎的到這裏就變味了。
徐高士也是半信半疑,直直盯著孫貓兒,不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程亙坐在高圓凳上,一手靠著桌子,手指不經意點了三下,震怒之下的孫貓兒瞬間就冷靜下來。
看著跪地抱頭哭泣的主仆,程亙輕笑道:“你要說是貓兒的錯,那酒裏的五石散又怎麽解釋,在座的人可都是睜眼看了,貓兒並沒動過酒壺。”
金桔隻能哭著將所有過錯給攬到自身來,“靜姐兒是無辜,不該受到孫公子這般對待。孫公子穿著我的衣裳出了後門,這是有門子作證!”
孫貓兒扯了扯嘴,冷笑:“我是剝了你的衣服又怎樣,你們主仆二人算計到我身上,難不成我還當那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打了我的左臉,還遞右臉任你們欺辱了?”
老廖心下著急,嗬斥了孫貓兒,要他不能說氣話。
金桔不回,反倒給老爺磕頭,訴道:“我因聽信了戲曲上說的五石散是風雅之物,從而害了姑娘,老爺怎麽罰,金桔是毫無怨言,可靜姐兒是無辜,還請老爺念及血緣親情,原諒了靜姐兒。”
徐高士一下就沒有了主意,他問孫貓兒:“你真看了我女兒的身子?”
孫貓兒越發暴躁,一直說沒有,他隻穿了丫鬟的外衣,“當時情況緊急,外麵隨時有人闖門進來,但凡我腦子好好的,就該先跑才是。”
可這並沒有說服徐高士,他反而是信了孫貓兒是剝了靜姐兒和金桔的衣裳,目的便是攔住靜姐兒的人過來追他下落。
這回他冷下了臉色,對老廖說道:“這事還請廖友人給小弟一個交待,若不是你給介紹的人,入住了我的小院,之後哪裏會發生這一係列的慘事家禍來。”
老廖走到程亙身旁,彎腰在他耳邊商量道:“孫貓兒做事莽撞,是他活該,可姑娘的清譽尤為重要,不管如何,他都要負責才對。”
程亙抬頭看向了孫貓兒,對方正一臉冷漠看著金桔。
想了半刻,他頷首同意了,隨後抬頭對徐高士說道:“既然徐姑娘一口咬定是貓兒毀了她的清譽,那貓兒是要負起責任來,不知令愛可許了人家?”
徐高士就說還未許人。
“貓兒也未曾有過親事,他雖無心科舉,在老家是有做些正經事,幾年下來攢了二百來兩的家資,家裏也有五間房,如娶了令愛,想必是不會讓她吹風曬日、忍饑挨餓的。”
老廖和孫貓兒怔怔看著程亙,知他竟是要從三百兩中撥出二百兩為孫貓兒娶這門親事。
孫貓兒氣得要大罵,被老廖給死死捂住了嘴拖出了門外。
屋裏的徐高士卻是十分滿意,他家財不少,有三處房宅和若幹田產,但女婿一下就能給出二百兩,可見是個有出息的人。
於是很爽快就應下了婚事。
雙方商定之下,請了老廖當月老,婚期就定在九月份,在這期間,老廖會在當地租一座院子用作婚房,如此一來,迎親隊伍不必從嘉水跑到應天。
孫貓兒並不想娶親,回到城西小院,踢花惹草罵罵咧咧。
那老廖看不過去,氣得甩了孫貓兒一巴掌,罵道:“不幹正事的小東西,你以為這裏還是任你為非作歹的嘉水縣?離開了幫扶你的人,你什麽都不是。”
“徐高士雖然不管世俗事,可認識的友人多,一旦撕破臉了,他尋門路到京城報官,到時你連累了三秀不說,大仇未報,先丟了自己性命。”
孫貓兒捂著臉,恨恨看了老廖一眼,不吭聲回了自己的屋子。
倆人吵吵鬧鬧,程亙就在屋裏看書,婆子戰戰兢兢過來問是否要備早飯。
恰逢老廖進屋,就說準備四樣小菜,熬一罐白粥,隨後就要給程亙換背上的傷藥。
“你那三百金是用命換來的,怎的就要為那傻小子花去了二百金,實在不值得。”
程亙淡笑:“我的命就值得三百金?”
老廖自覺說錯了話,笑道:“你也別找字眼了,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嘉水縣去給你家的娘子看著幾宗生意,現在正是起步之時,總覺得要事事盯著才行。”
程亙想起了阿灼曾在燈下抱怨買的牡丹簪子不好看,就有心想給她買幾副目下流行的,剛出口問老廖哪裏較為有名的店鋪,一下就讓老廖給反駁了。
“你可別買東西寄我回去了,可不惹他們生疑?在我看來,你好好備考,九月份帶著秀才的榮光回鄉,比什麽禮物都好。”
“再有你若是進了學,該是撥到府學去,你又不習慣齋舍的通鋪,就要在附近典四五間屋子,這是一筆大錢,你要留一二百兩傍身才行。”
拉拉雜雜再念叨了一刻鍾,這才去廚房煎藥。
程亙微微歎了口氣,隻道這老廖比家裏的老人更能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