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鳴不平
那老廖就在樓上同孫貓兒喝小酒,一聽是三秀娘子來找,很快就下樓來說話。
踩著木板梯子,嘎吱嘎吱響,孫貓兒從未見過三秀娘子,便也想跟下來看一眼。
老廖笑:“你下來是可以,不過別亂說話,三秀護她跟什麽似的,我是見識過的。”
說得孫貓兒越發好奇。
他下到一層來,就見客位上坐著一個梳著發髻的少女,麵容白皙瓊姿花貌,穿著紫碎花三梭布襦裙,正和身後的丫鬟說著笑話。
他也順勢看了一眼跟後的丫鬟,大眼圓臉,看著十分和氣。
雙方寒暄過後,老廖先問道:“三秀回來了麽?”
陸阿灼搖頭:“看樣子,是要到端陽才會到家了。”
老廖並不知程亙是隨著李巡道抓捕盜賊去了,隻以為是去府城看望大秀他們,也沒多想,隨口道了句:“也可能陪兄弟幾人在府城過了端陽。”
一旁安靜的孫貓兒就問:“府考的日期出來了沒?”
“是出來了,五月初十這天輪到嘉水縣童生呢。”
孫貓兒就道:“竟是等了二十來天,虧得他們帶了廚子過去,若是天天吃外麵的燒餅鹹菜,可怎挨得過呢。”
“是說府考這次按著道考的規矩來,將幾個縣分開了考,看守得十分嚴格,難以作弊,排到嘉水縣就是初十了。”
老廖再道:“初十這天考完就輕鬆了,隻需家來等放榜通知即可。”
陸阿灼想到了什麽,就問老廖的侄子四月份的歲考成績如何。
說起這個話題,老廖就有止不住的話語。
“歲考成績是貼出來了,我侄子是增廣生一等,又因廩生缺了兩個名額,我那侄子是排最前頭的,都說有望補了廩生的缺,但也說不準,縣老爺還沒貼公告出來。”
陸阿灼和孫貓兒先是恭喜了一番,如沒出意外,那就是有廩生的資曆了。
然而老廖還是頗為擔心:“即便候了廩,以後若是想出仕途,還得有過兩次科考和鄉試的經曆才可,我那侄子一次科考經驗都沒,也不知明年又是何種光景了。”
孫貓兒道:“也是沒辦法的事,如今秀才越來越多,區分的考試也多樣了,像你侄兒這般,要先過了科考,宗師允了才能參加鄉試。”
所以有過鄉試經驗也是資曆,是記入冊裏的。
兩個漢子專門就說科舉的話,那廖婆子提著白糖糕、紅棗、花生、瓜子進屋。
聽了話語,啐自家丈夫,怒道:“小姑娘是來問房子的,你說點人話才是,開口閉口全是考試,是你侄子考試又不是你兒子考試,做什麽逢人就說這些沒意思的話。”
還不斷嘟嚷廖家所賺的錢全填到這侄兒身上,往後若是沒考中個一官半職出來,錢就當做扔糞坑去了。
說得老廖一張老臉通紅,十分過意不去,連忙就去推妻子要她打酒去,還不忘抓一把銅錢塞到她手心,當做了封口費。
廖婆子抓走了錢,橫了自家丈夫一眼,才不情不願去了中河街道的酒肆。
待屋子重新恢複了原先的客套氛圍,老廖就問陸阿灼是要租房還是買房。
陸阿灼就問:“縣衙前後街有空置的小院子不,後街位置要更好些,我想給我娘家的人租個方便落腳。”
老廖對整個縣城的房源極為熟悉,特別是縣衙、察院周遭,更是如數家珍,一聽就說道:“後街原先空了兩座院子出來,近來讓人租了去,不過縣衙右邊的巷子,倒是空出了不少宅子出來。”
陸阿灼有些疑惑:“這些位置該是搶手的,怎的空出那麽多處來,是不是有內情?”
老廖哈哈一笑:“程娘子想的沒錯,空出的屋子,正是上任縣令霸占的,如今人走茶涼,胥吏也沒了靠山,這不急著出手呢。”
孫貓兒也住延壽坊,離那縣治所並不遠,倒是知道一些內情,就說道:“縣衙右邊的巷子便是弦歌巷,門麵皆有二層,往常是範止帶著三班六房的頭子團團霸住,旁人輕易擠不進去,有錢也無處使。
範止死後,就讓吏房的書辦給接替了,之後就來了李巡道,吏房書辦成了縮頭烏龜,想等著李巡道離開好再威風威風。”
陸阿灼笑:“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吏房書辦定是看到了楊縣令不同以前的縣令,是用錢買不通的,於是趕緊趁著交接的空兒,甩手找了買家來接手。”
孫貓兒便點頭道是這般沒錯。
陸阿灼再問:“倘若我想買下那宅子,能否拿到紅契?”
紅契是有蓋官府印章,受律法保護,白契便是私人擬定的,遇著事了不好打官司。
老廖和孫貓兒十分訝異,“弦歌巷最便宜的房屋也要二百來兩銀子呢,可不是小數目。”
他們二人皆是同程亙熟悉,老廖還是程亙修補古籍的中人,程亙手裏多少錢,他是能估個大概數目。
況且程亙的錢多是用來給程道慶買藥,再怎麽湊,都湊不出二百兩銀子來。
老廖剛要開口再勸,突然就想到了程道佑在蚊香作坊當管事,是有拿二成的盈餘。
心裏微微吃驚,也就忍不住問了出來:“難不成是道佑世兄的意思?”
陸阿灼有些納悶,不知他們是如何扯到程道佑來,她道:“我是替娘家的人問問,程家的人還不知道呢。”
既然她主動來找老廖打探房源,便是不怕程家的人知道,買房子是大事,又不是遮遮掩掩就能掩蓋下去,何不一開始就坦然告知。
老廖這才驚覺是自己想岔了,又想著上次劉十萬愣是要將二百兩銀子贈送給程娘子,或許她就是要花了這二百兩銀子罷了。
便笑道:“弦歌巷和後街的房子均是紅契,有我從中周旋,倒是可以放心。”
於是就起身招來一個夥計看著店麵,自己則是要帶她們主仆二人去看門麵,孫貓兒跟著離開。
一行人邊走邊聊,陸阿灼就說道:“我娘家如今也沒什麽錢,就想著先租一座小院子,租金若是能低些是更好了,待家裏人賺了錢再來買下。”
那孫貓兒忍不住開口:“這得多少年才能賺二百兩的銀子?”
老廖不斷使眼色,要他識相些,少說話。
陸阿灼瞥了孫貓兒一眼,就覺得老廖的友人也是挺逗的,竟然閑到和他們來看房,每次聊天必定要加入。
又暗忖:“畢竟是一個敢狀告範止,還能存活下來的牛人,倒也不用和他計較就是。”
笑了笑,陸阿灼一本正經說道:“財運來了,是擋也擋不住,我請了人相看,道是我娘家的運勢要來了,這不趕緊替他們相看幾座宅子麽。”
孫貓兒扯了扯嘴角,眉頭緊鎖,隻道:“我還以為你是要指望三秀給出的錢呢。”
陸阿灼停住了腳步,再看瘦小的孫貓兒,嗤笑道:“我是三秀的娘子,怎麽就不能指望他出錢了?三秀沒吭聲,你倒是先替他鳴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