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奇裝異服
男子要見到煙花女子十分容易，良家女子卻是萬分的艱難。
??不僅是勾欄裏老鴇和看院的不肯，就連“衛道士”也專門寫了幾篇非常著名的“女教書”戒條，教導良家女子須得困守閨房、足不出戶。
??什麽“莫聽唱說書”“莫山頂進香”“莫廟宇燒香”“莫招延伎女”“莫輕見外人”……列出來能有上百條呢。
??然而如今女子全當它是屁，“衛道士”寫得越多，她們越是嘻嘻哈哈反著來，拋頭露麵越發的多，陸阿灼就常在街上看那些小姑娘結伴去買花上香。
??即便如此，陸阿灼想一個人見到勾欄院裏的姑娘，也是莫得辦法。
??林先生說他正等一友人，若是陸阿灼不介意，可替她傳個信。
??陸阿灼又去了趟潤筆攤子，買了張紙寫了幾個字返回交給了林先生，問他：“我要在巷子裏等麽，還是明天去章家找你？”
??林先生讓她去北寺旁的茶館等信，“我看能不能將昭兒姑娘帶出來，省得你來回跑，浪費了時間。”
??陸阿灼躊躇了片刻：“帶人出來，恐怕是要多花價錢的吧？太過麻煩先生了。”
??“若是以前怕是很難帶裏麵的姑娘出來，但最近可是托了你的福氣，我利用你傳授的完整的‘五兆卜法’，給老嬤兒卜筮了幾次，她倒是信了個全，對我客客氣氣的。”
??他再笑道：“原先不想進去就是恐遇到老嬤兒，如今你有急事，我怎能睜眼看著不管，無非就是進去周旋一番。”
??說完他就往前院過去。
??陸阿灼到北寺旁的茶館要了二樓一間雅座，再要了一壺綠茶和棗兒糕、花生、瓜子和桃子。
??“吃李瘦，吃桃肥，小二你要不再端碟李子過來。”陸阿灼啃了一個桃子，肉脆汁多，挺好吃。
??擔心客人來前桌上就讓她給吃光，便讓小二多端些她不愛吃的水果過來。
??小二應了一聲，忙不迭下樓去端小吃。
??續了一壺茶，終於等到林先生和昭兒姑娘過來，那昭兒姑娘身後還有一個使喚的丫頭。
??陸阿灼想單獨和昭兒姑娘談話，便使了眼色讓林先生將那丫頭給打發掉。
??勿料到卻是昭兒姑娘抓了一把銅錢遞給了丫頭，輕聲道：“難得出來一趟，你去城隍廟前幫我買香盒兒，再有見到稀奇好玩的也一並買了來。”
??丫頭歡天喜地接了錢很快就跑下樓去。
??雅間安靜下來，昭兒姑娘朝著陸阿灼抿唇淺笑，一雙美目不住打量著她。
??陸阿灼同樣是在看昭兒姑娘的長相，鵝蛋臉柳葉眉嘴巴小巧，唇尖點著一胭脂，上著翠色斜紋布下著銀條紗裙，看著素雅卻不失精貴。
??斜紋布一匹就值一兩銀子，陸家不是舍不得穿，而是穿不起。
??她想著能作出“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這句真的是絕了。
??再看對方頭上戴著改良過的方巾，右額上簪花，垂下的袖子大過膝，舉手投足卻又時常露出手腕上戴的綠鐲子，真真是奇裝異服。
??對於外人打量的目光，昭兒姑娘儼然非常習慣，她最先問陸阿灼找她有何事。
??單憑著這一穿著，陸阿灼立馬改變了原先的想法，直接提起了仙鯉巷的彭貨郎。
??道是：“前兩天路過偶然救下了他，又聽熱心的路人說起了你倆的故事，我好奇就想見見能讓彭貨郎傾心的女子長什麽樣。”
??昭兒姑娘聽到了沉默了許久，就連林先生也是吃驚不已，幾次欲言又止，不知情的還以為陸阿灼是在暗戀彭貨郎呢！
??陸阿灼嗑了會兒瓜子，喝了兩鍾茶，吃了六個花生、兩塊糕點，正感對方磨嘰，就要開口再說話，昭兒姑娘緩慢歎了一口氣。
??“若不是夏三太於難纏，我原本去年就要成為陳老爺的妾。”
??“你和彭貨郎不是兩情相悅麽？你許別人了，他怎麽辦？”陸阿灼瞪大雙眼，十分不理解。
??昭兒姑娘挑了挑眉，笑道：“我還以為你聽到這話，該是高興的呢。”
??她抿了一口茶，幽幽開口。
??“我心悅彭公子的事，嘉水縣人盡皆知，我也確實喜歡他，但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深知和他是當不了長久夫妻的。”
??她轉了轉腕上的綠鐲子，再道：“過慣了今兒的日子，我也隻能去當了別人的妾。”
??說完這些，她便從袖子裏捏出一荷包，從裏麵數出二兩銀子來，推給了陸阿灼，抿唇笑：“你給彭公子叫了郎中，還給了藥劑錢，這些應該是夠了，我替他謝謝你。”
??陸阿灼鼻尖是昭兒衣服上的熏香，點了點頭，神情自若接過了錢，“我是不懂你們的感情，既然你想替他出錢，隨你就是。”
??“我存了一筆錢，若有幸脫籍從良，這錢我想給他，希望他以後能做點小本買賣，再找個人好好過日子——”
??說著說著，昭兒眼眶突然紅了，等手帕拭了幹淨，接著笑了笑，“他若是好好的，我也就好好的。”
??“因為你救了他，我才跟你說這些話，別的人我哪裏敢開口說心裏的事。”
??陸阿灼頷首：“彭貨郎的苦一部分來源於夏三的刁難，我找你也是想替彭貨郎教訓一頓夏三，倘若你能幫個小忙就更好了。”
??能省下她不少的算計。
??“不好去動夏三，他可是範班頭的外甥。”全程沉默的林先生首次吭了聲。
??本是猶豫不決的昭兒姑娘突然咬住下唇，道：“我是極恨了夏三，再被他糾纏，年華老去，別說從良了，就是老嬤兒也要放棄我了。”
??她之所以同意和林先生出門一趟，是存了私心的。
??“我那結拜的小姐妹說不僅林先生足智多謀，就連陸姑娘也擅長卜筮。昭兒想求你們，幫我一次，事成之後必定呈上謝禮。”
??陸阿灼略微吃驚，問她小姐妹是誰。一聽竟然是章家老爺家裏養著的那個樂姬，便感概世界如此之小。
??“所以你來之前，就知道我是誰了？”陸阿灼問對方。
??昭兒點了點頭。
??陸阿灼心道，早知如此，一開始就用“神棍”的身份說事早就成了，省得拐彎抹角的拉上彭貨郎，實在令她有夠無語的。
??既然明知了對方的心思，陸阿灼也就不管林先生的勸阻，給昭兒說了計劃後，等對方再三思索後，便達成了共同的見解。
??“莫聽唱說書”“莫山頂進香”“莫廟宇燒香”“莫招延伎女”“莫輕見外人”……出自《西園聞見錄》，張萱，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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