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二章歸歸這個人,恐怕的確是水……
第八十二章 -
餘思歸出校門后, 總感覺氛圍不太對。
「校門外氛圍對不對」其實是有前科的,龜龜十六歲時就慘遭驚魂夜,而且那天晚上還不幸發生了生最大滑鐵盧——思歸被個混蛋同桌牽了手, 然後將自己的初戀栽給了他。
因她心裡對放學時刻總有點莫名警惕,支棱起來, 往四周看了看。
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唯有早秋溫熱陽光, 穿過稀落梧桐葉。
思歸拖著行李箱,向前走。
女孩穿過斑駁秋日,心裡琢磨著些不成問題的問題。
對他來說我究竟算什麼呢?歸歸胡思『亂』想, 年手心的溫度卻總停皮膚上——那本該是曖昧的,是繾綣的,但謎語般的盛淅身前, 思歸甚至覺得「曖昧」二字像個笑話。
「你對我心動過嗎?」
餘思歸每次想到這個問題都有點難言的難過, 像心上裂開了道縫;或許將來某天還會再重逢,但那時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或許是大學重逢。那時盛大爺可能已經牽著女朋友走清華園裡, 思歸看著那女孩, 或許總會忍不住想對方究竟好哪裡,明明我也不差。
但喜歡個本就不講邏輯。
也或許是畢業之後。那時恐怕已經許久沒見, 思歸再次見到他, 對方已經業有成, 見到年時的同桌拉著她聊當年的往。
推杯換盞, 最後思歸喝醉了, 嘴上糟糕地不住門,傾訴般告訴成年的盛淅:
「我當年喜歡過你。」
……這世上應該再沒有更糟糕的喜歡了。十八歲的思歸想。
連句話都不敢提,時隔多年才敢酒後開口。
——不如就輩藏死心裡。
我會好的,餘思歸眼底泛著淚。
時間會治癒切意難平, 不過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罷了。
……
早秋。
行李箱路上咔噠咔噠地走,思歸竭拖著它,往城際大巴站的方向去——正是那瞬間,餘思歸猝不及防,樹下看見個。
大道上塵土飛揚,沉金陽光穿透樹葉,落他身上。
歸歸:「……」
樹下,盛淅手裡拎著件藍『迷』彩外套,修長有的身軀套著白t恤,曬得額角冒汗,顫抖著看向思歸。
——那個盛爺幾乎是和這個小縣城格格不入的。
是狼狽的。
思歸:「……」
餘思歸那剎那呆住了,愣愣看著出場時刻的盛淅。
盛淅目光發著抖,似乎不太確定,定定望著前的女孩,過了會兒從兜里『摸』出張車票,輕輕地晃了下,示意他是這麼過來的。
思歸甚至以為眼前是場夢。
「你……」女孩鼻尖發酸,聽見自己不太確定地叫他,「……盛淅……」
拿著車票的盛爺短促地笑了下。
然後他對女孩顫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聲音發顫,說完這句,陷入了亘古沉默。
那剎那,思歸眼淚骨碌碌滾了出來。
思歸捏著拉杆箱站原地,邊掉眼淚,難以置信地望著對方。
那個前不可世的時眉目儘是酸澀,猶如夕陽之城的片海,那與她對視,幾乎看進女孩的靈魂之。
於是他向前步。
「你將我當成什麼呢?」思歸心裡問。
於是下秒,思歸被盛淅勒進了懷裡。
他用的氣那樣大,幾乎將那個女孩勒進骨血之。
歸歸臉頰貼著他,鼻尖嗅到大爺身上淡淡汗味,於是開始邊拽著他的衣服邊哭;她哭得非常慘,像要流光這輩所有的眼淚。
…… -
……
歸歸這個,恐怕真的是水做的。
如果她不是水做的,難解釋她為什麼那麼愛哭——歸師直哭到盛淅買完回程票都沒停下,抽抽嗒嗒,哭得滿臉通紅;買票時她跟盛爺后出示身份證,賣票的大姐因為女孩哭得太慘烈,還多瞅了他們眼。
「張六十四。」大姐說。
那大姐遞出張票,朝外八卦地探:「小情侶吵架了?」
思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想我跟他沒關係,他誰呀,作為優秀畢業生爬上我們公眾號的謎語滾出我的世界……然後賭氣,要自己的爪從爺魔掌扯出來。
「……」
盛爺死死拽著她,對賣票大姐禮貌道:「是。」
賣票大姐:「……」
「你確定?」大姐狐疑地看著他們之間的拉鋸,「我覺得她你當販。」
盛淅:「……」
「開玩笑的哈,」大姐樂呵呵,將票推,「下個。」
地級市的城際大巴站相當破舊,候車廳擠滿了出門務工的大叔大媽,盛爺顯然沒來過這種地方,對這煙熏火燎的環境十苦手——歸歸被他牽手,跟著穿過煙槍般的農民工,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身上穿著的的藍『迷』彩褲。
那軍訓專用的褲其實挺難看的,誰穿誰丑。但同桌腿長身材好,穿起來像走秀的男模。
盛爺捏著張票,找了個通風稍好些的座位,然後輕聲道:「……你坐下。」
歸歸十執拗:「我不。」
盛淅說:「就坐會兒,我馬上回來。」
「你滾蛋!」歸師怒道,「不要回來啦!」
盛爺耐心解釋:「我是去給你買個水。」
「我讓你不要回來了。」餘思歸怒氣無處發泄,氣得眼角泛紅:「你現立刻給我滾他媽的蛋……」
然而,還沒說完,龜龜又被盛爺抱了下……
那個擁抱輕輕的,發生大庭廣眾之下——就那個破候車廳里,盛淅將思歸攬懷裡『揉』了『揉』,輕聲說:「就去給你買個水,馬上回來。」
歸歸:「……」
「這兒坐著等我。」盛爺溫柔地捏捏思歸,柔和地講:「真的近的,三鍾。」
思歸獃獃的,被他鬆開手,含著眼淚目送大爺去超市那邊買東西;過了會兒大爺拎著挺大塑料袋零食與三瓶農夫山泉趕回來,坐了思歸身邊。
候車廳里鬧哄哄,水磨石地板皴裂,午後瀰漫著股驅不凈的煙味。
餘思歸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自己,眼眶裡眼淚不住地打轉轉,望著自己的手——爪孤零零的。
於是歸歸的爪被另大圈的手揪起來,握了他溫熱手心裡。
「……」
「……熱。」思歸難過地講,「不要捏我啦。」
盛爺笑起來,單手擰開冰鎮礦泉水,遞給小同桌,揶揄她:「——補充點水,小心自己哭幹了。餘思歸你怎麼這麼能哭?」
思歸:「……」
餘思歸立刻感到了憤怒,登時又要抽爪——盛爺則立刻堅決拽著歸師不放,無論怎樣都要牽她的手,而後將那瓶涼涼的礦泉水塞給了她。
「……」
思歸拗不過他,好放棄,然而依然挑,小口抿了點點。
她哭得太過厲害,耳朵尖都泛起了紅,喝了水才鎮定了些許。
「你為什麼來了?」思歸帶著哭腔問。
盛爺溫和回答:「我來找你。」
「你……」歸歸被他噎,含淚想問你和你大學里的漂亮女同學怎麼樣啦……然後自己的手被他捏得緊了點。
「……」
緊接著,盛淅似乎發現這樣握著龜龜她會不舒服,調換了下姿勢,轉而與歸師十指交握,左手輕輕捏著思歸白皙手背。
他暑假裡確實晒黑了些。
盛爺指節皮膚粗糙,骨節卻還是明硬挺的,手心乾燥熨帖,握著時,傳遞來股難言的安心。
「……你今天是軍訓了嗎?」思歸小心地問。
盛淅笑得『露』出顆牙,答道:「今天是我們軍訓第五天。」
餘思歸耳朵尖尖泛起『潮』紅,安靜地盯著檢票口,然後又小聲問:「那你……」
「——我請假了。」穿『迷』彩褲的盛爺乾脆地道,「周末的訓練也就那麼回,孰輕孰重我還是知道的。」
歸歸:「……」
「假不太好請吧?」思歸獃獃地問,然後伸出爪,朝他索要東西。
盛爺都不必她多說半句,十自然地從褲兜里『摸』出火車票給她看。歸歸接過車票,上印著今日8:05am始發北京南站,還有他被打了部馬賽克的身份證號。
商務座。
車票『摸』起來『潮』『潮』的,也有點皺。
像是盛淅兜里悶了天的汗水,相當狼狽。
餘思歸『摸』著那軟軟的票,心裡忽然有種難形容的酸楚——他是不是顛簸了整天?
「請假難度的話……其實還可以吧?」盛爺笑起來,「學生執意要走他們是攔不住的,不過以這種理由翹了今天的訓練,回去可能得補訓……但也沒啥關係。」
思歸想了想,直白地揭他短:「我看你黑了好幾度。」
「你倒是挺白的,」盛大爺笑起來,捏捏手裡白且纖細的龜龜爪:「就是哭了半斤眼淚出來。」
龜龜氣急:「你……」
「現倒是不哭了。」盛淅輕聲說。
思歸呆當場,下秒被同桌親昵地捏了捏手指肚,像是個自己階段『性』哄好了她的證明。
哄好了嗎?餘思歸怔怔地想。
她同桌出門什麼都沒帶,就隨身帶了個身份證和手機,倉促得;時手裡捏著張車票,扶著思歸的拉杆箱,煙霧繚繞的汽車站裡曬著太陽。
思歸和他排坐處。 -
回市區的城際大巴,下午17:30發車。
夕陽黃昏,盛爺負責地將拉杆箱搬上車去,搬行李時還被撞了下,周邊路過的多是拎著大袋行李的,來來往往十磨蹭。盛爺里格格不入,歸歸則旁看,有種難言的感覺。
那輛大巴車上,條件也不太好。
這種城鄉間的短程往返多是汽車,車廂里股難形容的味道,座椅靠墊俱是灰撲撲的,沉悶而破舊。
盛爺剛上車就猛皺眉,顯然接受不來……
思歸那剎那敏銳察覺了盛爺的嫌棄,曉得讓嬌生慣養大爺坐這個大巴實是過於勉強,心不免有些,誠懇提議:「我坐過道這側吧?」
「你坐里。」盛淅道。
他說完,將小同桌說不二地朝里推,然後將書包塞進了上方行李架。
車晃晃地駛出汽車站,遠處地平線黃昏如血,斜斜拉進車廂。
大巴車上有小孩哭,他『奶』『奶』又努地哄;歸歸和盛爺坐處,又看著窗外更迭的日暮景『色』,覺簡直是做夢。
「我睡會兒。」盛淅輕聲道。
思歸呆:「誒?」
「早上六點起來的,天沒駐下……」盛大爺無奈地說,「早八點的北京南站班次不太好趕,打車吧又正好趕上堵的點兒,到了市區又頓跑。你這地方太難找了。」
歸歸壞脾氣:「是我要你來的嗎?」
「……」
「——強買強賣。」思歸憤怒地拽拽自己已經不自由了太久的爪:「別碰我的手了!你抓這麼久不累嗎!」
盛淅噗哧笑,卻不見半點要鬆開她的跡象。這個混蛋傢伙挨了龜龜的罵,是調整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然後柔和地對小同桌說:
「是我自己要來的。我睡會兒,等會到站,我們下車去吃好吃的哦。」
他說完,靠了后的椅背上,睏倦地閉上了雙眼。 -
餘思歸手仍被他牽著,獃獃地低看看自己被牽的手,又抬起,看向盛爺的睡顏。
天之驕,歸歸看著他,有點嘲笑地想。
可是盛爺今時今日,出現處,似乎代表著某種更讓思歸難過的東西。
女孩言不發,腦袋靠上窗欞,仍然不睡覺,感受著車路顛簸,駛向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