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你他媽是個鳳凰嗎,不吃別……
第二十六章 -
鵪鶉, 是一種很呆的生物。
老是縮著脖子,灰不溜秋,被驅趕了只會吱吱『亂』叫, 很慫,被人甩臉『色』也敢和人硬剛。
尤其是, 那個人非常偶然地展現出能把龜龜原地打成龜龜餅餅的力量之後。 -
他憑什麼會幹仗?餘思歸支離破碎地想。
盛淅, 作為書獃子班的一份子, 從成績來看還是其中的中流砥柱,理應成為歸歸之後的書獃子王二號——在學校也總是柔若無骨軟弱可欺還老妄圖咳嗽兩聲來逃避運動會項目……至少他自己是這麼宣稱……
……之前他的名台詞是什麼來著,把我干懵的那個, 「我是個需要你保護的弱者」?
這弱者的定義歸歸我是越來越明白了……
歸歸還沒得出結論,一個和點不搭界的、冷酷的聲音就響了起:「跟上來。」
餘思歸要被他嚇死了,可憐地嗚咽一聲。
走在前頭的盛淅安靜了好半天, 再開口時聲音冰冷:
「你再裝?」
歸歸怕得, 瑟瑟發抖……
她肚子還是有點疼,但敢在滿級近戰聖騎士前造次, 也敢裝哭了, 立刻加快了步伐。
「你跟他們裝去啊?」盛淅卻沒半點要善罷甘休的意思,聲音裡帶著要把餘思歸開膛破肚做成龜龜湯的嘲諷, 「認慫找我有什麼用?被那幫人揍的時候怎麼麻利兒的認呢?」
餘思歸卑微成一隻灰『毛』小鵪鶉, 小聲認錯:「我錯了。」
轉學生冷笑一聲:「再裝?」
「……」
認錯都不可以, 難道是在『逼』龜下跪嗎!就是想踩那傢伙兩腳, 看把你氣得, 你打得我龜龜難道就踩得!
……龜龜確實沒踩到。
可惡的雙標怪。
被罵的雙標陰間人冷冷道:「跟上來。」
大風凜冽,海邊棧只剩幾個裹著口鼻跑長跑的大叔,松樹為夜幕攏著,驚濤駭浪拍打岸下礁石。
雖然住得近, 但餘思歸很少來這個方向。
這一大片街區都屬於海邊別墅群,夏日查得嚴時甚至有安保駐守,排查每個想入內參觀的人的目的,平時也泛著股高冷味兒,加上都是真文物老故居,沒啥好吃的,歸歸就小學春遊時進過一次。
歸仔一句話都不敢講,只覺得肚子痛……
「你只要認慫,他們就放過你了。」盛淅忽而冷淡。
剛剛認錯的灰『毛』鵪鶉,立刻『露』出斬釘截鐵之態:
「我就不。」
盛淅嘲道:「所以你挨打。」
「邏輯關係成立呀,他認慫了你也一樣打他。」餘思歸誠懇地胡謅八扯:「盛淅你尚且揍認慫的,他『操』守比你差遠了,他更會打!所以我認慫了也一樣會被揍的。」
盛淅:「……」
盛淅話,終於開始往外掉冰碴子:「你信不信我真弄死你?」
餘思歸含淚倒退一步,想可怕!你終於把忍了一個月的話說出來了,早就猜到你對我有殺……
「能不能走快點?!」
盛淅聲音猛然高了少。
「……」
女孩子終究是有點柔弱,歸歸都不例外,猛然被吼了一嗓子后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一小圈,這下再也敢造次,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
……對了,他還在生我氣呢。歸歸想。
都不知道他為什麼今天會對我發脾氣……
下一秒,盛淅大概意識到剛剛那一句脾氣實在太炸,深深吸了下氣:「……沒在凶你。」
「這話你自己信嗎?」餘思歸含淚反問。
這下,盛淅真的,沉默了很久……
盛少爺說:「餘思歸,你挨罵是不是心難受?」
就是本『性』畢『露』啦。歸歸在心罵他。
盛淅大概也想挑戰自己的經了,再說半個字兒,過了會大概又嫌餘思歸走路太磨蹭,沒什麼耐『性』地一把抓住歸歸的手腕,在呼嘯而過的大風,把她一路拖回了家。
「……」 -
他捉著歸歸一路進院子,思歸小腹一絲絲令人難過的隱痛,走路都帶著酸,盛淅渾然不察,食指印在門鎖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頓了下,語氣很糟地道:
「跟你媽打個電話說一聲,就說今天你晚回去。」
簡直是命令。
思歸只好告訴他:「我媽在市,明天才回。」
「……」
盛淅冰冷道:「到沙發上坐著。」
說完,指紋鎖發出咔咔聲,門叮地開了。
他家裡空曠的一片黑,餘思歸想盛淅你再凶我一句我就要哭了……但是龜龜半句話都不敢多說,她『摸』著黑鑽到客廳,然後『摸』到了沙發的一角,很卑微地坐了上去。
盛淅上樓找東西,片刻後傳來他什麼人的交談聲,又過了會兒,他拎著個醫『葯』箱下來了。
「開燈?」他壞脾氣地問。
這話一出,餘思歸更想哭了:「……我哪裡知道你家開關在哪!沒開燈你都要凶我嗎!」
盛淅:「……」
「我沒……沒凶你,」盛淅勉強道,「過今晚確實脾氣好。」
「那就是在凶。」
歸歸老師思路,異常清晰……
盛淅無從辯白,徹底沒得話講,他開了客廳的燈,拎著醫『葯』箱,放在了茶几上。
「頭不暈吧?」他說著打開醫『葯』箱。
餘思歸:「被你凶得頭暈。」
「……」那下盛淅徹底炸了,把鑷子往茶几上一拍:「餘思歸你真沒完了?有跟我發脾氣的勁頭你能把自己弄成這樣?真當我軟柿子了是吧?」
餘思歸絲毫不讓:「你發了一天脾氣了!我都不知道你怎麼回事,我你值日你也對我說謝謝,見了面也我打招呼,跟我去找人的路上我還以為你轉『性』了,結果出來你又我看臉『色』……」
盛淅周身冒著絲絲寒氣:「我憑什麼能發脾氣?」
餘思歸眼眶紅紅:「那你要讓我知道原因呀!」
「——原因?」
盛淅冷笑一聲,「餘思歸你真知道是什麼原因?」
歸歸忽然梗住了。
「你是跟九班那個姓薛的一起被堵的吧,」盛淅嘲道,「你因為給那男的說話,得罪了一班那女的,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恐怕沒有一次讓她討到好去過。」
然後他說:「久而久之她懷恨在心,在學校里敢動你,校外可敢呢,乾脆找了校外老學直接把你埋小巷子了。」
什麼那男的那女的,人家都有名字……餘思歸想,然而盛淅一次糾紛都沒參與過卻已經將一切看穿,歸歸一句話都說出來。
盛少爺溫地問:「伶牙俐齒呢歸老師?」
……伶牙俐齒沒了。
「你是個——」盛淅頓了下,這次用了個完全不一樣的詞:「——姑娘家。理論上他們揍你也會揍得很嚴重,正常情況下他們頂多嚇唬嚇唬你,你口頭服個軟他們恐怕都不會動你一指頭。」
餘思歸:「……」
「可惜你剛正不阿寧折彎。」盛淅嘲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餘思歸眼圈輕輕一紅,被戳中事,囁嚅著一句話都說出來了……
「是第一次了吧?」轉學生諷刺道,「上次是被打的哪?」
餘思歸氣場只剩幾隻很柔弱的小觸角,垂著腦袋,抬起了右胳膊。
「沒斷。」歸歸敘述,「小心被踢的。」
那一剎那,盛淅猝然看見她小小的指甲上凝固、難以清理的血跡。
「……」
盛少爺壓抑地呼吸……
「好了,」他彷彿極力忍耐著什麼,胸口微微起伏,說:「下次別這樣就行。」
盛淅說完拿起茶几上的鑷子,擰開碘伏瓶,夾著棉球浸了進去——看上去這動作還有點微妙的熟練。
思歸:「可是那你會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盛淅一愣。
餘思歸想了想,很悶地問:「……看到同學被霸凌的話。」
那一剎那,盛淅的表情,很是複雜……
他把棉球塞回碘伏瓶,十分平和地喚道:「餘思歸。」
歸歸哎了一聲,『露』出虛受教之態。
盛淅安詳地用棉球在碘伏瓶里攪來攪去,「當面什麼話都不要說,裝沒看見,事後多留他,創造機會他解圍,對方找他茬你就出來叫他去老師辦公室,那幫人放學要堵他,你故意跟他一起回家;把被霸凌的人拉著融入集體,難么?」
餘思歸:「……」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為先,要當高調出頭鳥,首先就得有個人強大的戰鬥力作支撐,」盛淅捏著碘伏球,溫和地評價,「歸老師,你有個屁武力,就這麼高調地跟人起衝突?」
歸老師沒被這麼直白地看起過,氣得耳朵一紅:「對我沒有。那你呢——」
「我打得過。」
盛少爺漫經心地說。
歸老師當場語塞……
然後轉學生用鑷子重重攪了兩下碘伏棉球,冷冷補充:「而且你再坐好就會揍你。」
「……」
好凶。
還要打龜!
餘思歸嚇得想哭,敢造次,盛淅再說話,撥開歸歸發間,專註地以濕潤棉球碰她額角的傷口。
是不是有點過於親密了……餘思歸忽然冒出一個很突然的念頭。被盛淅拖到他家來上『葯』,現在他還扒拉我頭髮,男女有別,總覺得我們做得好像有點超出普通的範圍了……吧?
歸歸認為他太矜持,很含蓄地問:「這個『葯』,然我自己上?」
捏著棉球的盛學溫、含蓄且令人如沐春風地問:「你知道你臉上哪兒有傷嗎?」
「……」
「你知道你被打成什麼樣了嗎?」他又問。
思歸顫抖搖頭,乖乖坐好……
過了會兒,歸歸『露』出卑微羸弱的『色』,柔弱道:「……我又是故意問這個的,我只是怕你伺機報復我,你現在真的好凶。」
盛淅一怔,氣而正義地問:「你怎麼會這麼想?」
餘思歸呆拉幾:「……不是嗎?就、就你現在說話也挺可……可怕的……」
「可怕呀,我怎麼會伺機報復,我沒什麼報復理的。」盛淅眉眼溫一彎,他輪廓本就英俊深邃,在客廳算明亮的燈光望著小同桌時,甚至有些深情的、令人怦然心動的意味。
然後下一秒這人捏著夾子,以碘伏棉球使勁兒擦了兩下餘思歸的腦門兒。
……那力氣堪稱盤古拿斧頭開天闢地,州大地上恐怕只有少林寺十八銅人能抵禦這種物理傷害。
可憐龜龜是十八銅人,承受時毫無準備,無意識地嗚咽一聲,眼角霎時泛起小淚花兒……
「好啦。」
盛學溫柔地道,「剛剛創面粘了小沙粒,現在已經清乾淨了。」
歸歸被按哭了:「……疼、疼……」
「怎麼會疼,」盛淅真誠地問,「畢竟你最擅長和人貼臉硬剛了,這點小傷算什麼呢?」
「……」
餘思歸帶著疼出來的哭腔說:「你有怨。」
盛學專致志拆盒子:「沒有。」
盛淅說完,撥開小同桌細碎的頭『毛』,吧唧貼了只圓圓的創可貼。 -
天已經徹底黑了。
餘思歸對……地界沒什麼概念。
但是盛淅家客廳的落地窗外就是大海,僅一條棧花園之隔。夜玫瑰月季枝葉沉甸甸地墜於門廊,迎春黃花迎海風而動,窗外海浪沖刷礁石。
歸歸『摸』著額頭上的創可貼,覺得這一切都有點超出自己的認知範圍,嘗試理解,三分鐘后理解失敗。
「看什麼呢?」盛淅懶懶。
餘思歸咯噔一聲心想你要我說話啊,你今晚真的像個怨『婦』……但是龜龜深知自己欠了對方人情,顫抖著嗯了一聲:
「……看你家院子。怎、怎麼了嗎?」
盛淅哦了一聲,懶洋洋地說:「我餓了。」
「……」
那話一出,歸歸,痛苦閉眼……
歸仔再睜眼時懷著一絲僥倖:「你想吃哪家美團?」
盛少爺聽了那話靠在沙發上沉沉思索,而後緩緩:
「我吃美團。」
餘思歸含淚想果然你媽的,姓盛的你今天是準備要我命吧!
然後她堅強地道:「餓了么會員我也有。」
「——餓了么更不吃,」轉學生十分惡毒地表態,「我吃可能被別人動過的玩意,我以為你知道呢。」
「……」
餘思歸說:「……」
所以你挑剔我的樂事薯片?
你他媽是個鳳凰嗎,吃別人動過的竹米?
「我……」餘思歸聲音帶上哀求的意味,「我會做飯。」
轉學生聽了就很歉疚,說:「真巧,我也會。」
「……」
「我只會處理速凍食品,」餘思歸含淚解釋,「就熱個豆包呀蒸餃呀,或者煮個速凍水餃三分鐘……在我媽的強烈要求下我可能還會下個挂面……」
這話一出,半明半滅的客廳燈光下,盛淅很為難地看著她。
思歸說:「所以我們要然出……」
「那我要挂面。」盛淅說。
歸歸:「……」
「肉菜蛋都在冰箱,」盛學溫地點單,「我燙點上海青,卧個荷包蛋就行。」
餘思歸小豆泥哭哭,想我要毒死你。
「那……」歸歸『揉』了『揉』額角的圓創可貼,小聲問:「那我你下麵條哦?」
盛淅這才大發慈悲地點了點頭。
……第一次見主動用挂面打發自己都不吃外賣的。
餘思歸真的認為他有病,甚至隱約覺得他在裝,但想到他今天做的事,一碗挂面的確算上什麼。
歸歸生存經驗豐富,從冰箱找出看上去可以燙的綠葉菜和看上去相當高貴的草扎有機可生食雞蛋,挂面則在干食櫃,餘思歸看到那一排整整齊齊按產地排開的義大利面螺絲意麵竹升面和港式蛋面……心想盛淅家這也太講究了,是不是家還有個金牌阿姨?
我我媽住在一起,我們倆人都不算懶惰,但絕無收拾得這麼細緻的可能『性』……
歸歸捏著挂面袋,愣愣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客廳,優等生姿態相當散漫,長腿交疊,正以醫『葯』箱中的繃帶一纏自己的指節。
他吃挂面我有負罪感。
餘思歸慘痛閉眼,拽出只鍋子開始燒水……
她小腹一絲絲地抽痛,是個相當祥的感覺,餘思歸竭力忽略,然後拿出做期末卷子的架勢來認真對待這碗被冤大頭點單的挂面。
歸歸老師小心洗菜,水流沖著手綠油油的某種蔬菜,下一秒盛淅茫然地問:「……你這鍋水放這兒幹什麼?」
呵弱者!我們歸歸看起他:「下麵條不要燒水的嗎?」
盛淅靜了下,問:「你燒水開火嗎?」
餘思歸靜了。
「煤氣灶有防漏氣機制,」盛淅說,「要使勁往下推著轉圈,才能開火。」
餘思歸:「……」
「而水,」盛淅慢慢擰開了火——語調嘲諷,而那開煤氣灶的動作卻有種說不出的嫻熟,「是不會自己燒開的。」
歸歸眼前發黑,倔強表態:「我會用電磁爐。」
盛少爺感慨道:「好強啊,我家掃地機器人也會。」
「……」
「還有,」盛淅提醒,「你手那是苦菊。」
餘思歸很是屈辱,服地問:「苦菊苦嗎?」
盛淅深深吸氣:「那是涼拌菜。」
那就是能吃,應該也會太苦。
水燒開,餘思歸小心捏著麵條下了進去,盛淅在一旁看著,忽然冷淡地開口:「餘思歸,你會下荷包蛋嗎?」
歸歸卑微地沉默了一會兒,囁嚅:「我會學。」
「……」
倆人,時沉默了一下……
盛少爺說:「你讓開吧你。」
「!」
歸歸真的感覺自己丟臉了,盛淅來者善,自己竟還讓他餓肚子,歸老師簡直是成為了千古罪人!盛淅抄了個漏勺把支棱鍋邊、差點被燎糊的挂面壓進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餘思歸:「……」
「一碗挂面,」盛少爺開口就是嘲諷,「就一碗挂面。」
龜龜難過地低下頭……
「黑胡椒在柜子。」盛淅冷淡,「拿出來。注意我要黑胡椒粉,要整顆的。」
餘思歸小聲說了聲好,蹲下身去找胡椒粉。
盛淅以漏勺攪攪面,找了兩個碗,剛一撈上來,發現姓余的下面只下了一撮,一人份都沒夠,估計是她媽第一次教下面就捏了這麼多,從此她每次下麵條都只下這麼一點點。
「……」
然而還待他發作,盛淅突然感到自己褲腿被輕輕扯了一扯。
他一驚,猛然低頭。
「盛淅……」
女孩子縮成一小團,捏著一隻胡椒粉瓶,聲音小小的,帶著一點哭腔:
「我肚子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