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烏合之眾
翌日上午,秋原悠人正準備去律師事務所再談相關的情況時,突然傳來了電話鈴聲。
他接起話筒,聽到了淺野愛子焦急的聲音,“秋原,你有訂《朝日新聞》的報紙嗎?快看一下!”
秋原悠人有些疑惑,但還是把話筒放在一邊,取來了訂閱的報紙並看了起來。
在這份報紙的頭版上,是一個占了半個版麵的文章,標題寫著《大貫正和自述犯罪動機:我為什麽刺殺秋原悠人》。
在文章的右下角,則是大貫正和的照片,顯得他格外“憔悴不堪。”
秋原悠人皺起了眉頭,然後伏下身子,開始仔細看了起來。
在這篇文章的開頭部分,大貫正和先表示了對國民的謝罪,為自己給所有人添麻煩道歉。
緊接著他話風一轉,開始講起了自己的過往。
在經濟危機前後,他多次投稿但失敗,出去找工作也沒找到。
因為掙不到錢,他備受家人的冷眼,甚至遭到了一定的“冷暴力”,內心非常痛苦以至於吃安眠藥才能入睡。
但在某一天,《東京青年》找到他說提了代筆的要求。
他本想拒絕,因為這不符合他的文學理想。但為了掙錢,他還是忍住“屈辱”並開始撰寫稿件。
並通過給其他渠道投稿的行為,好擺脫這種生活。
但家人在看到他掙錢後,又強迫他放棄這一打算,並老老實實地成為他們的“掙錢機器”。在遭遇這些後,他整個人變得非常“狂躁”。
為了抑製住殺意,他把自己的痛恨寫在了文章中,並不斷克製自己,甚至有了自殘行為……
在此之後,秋原悠人卻在新聞發布會對他進行批判,使得他的夢想破滅。
……
秋原悠人粗略看完了後麵的全部,眉頭皺的更緊了。
在這篇文章裏,大貫正和給他所有的行為都找了“借口”,包括代筆事件、對父母的殺意以及對自己的刺殺。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這種報道又有什麽用?博取大眾的同情嗎?
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是有蓄意殺人嫌疑的犯人吧?隻能乖乖等待法庭的審判吧。
秋原悠人有些不解,又仔細看了幾遍,並發現了一些關鍵詞:精神狂躁、內心痛苦、安眠藥、自殘行為、殺意……
不對,難道對方試圖以精神病為理由擺脫這個懲罰並獲取緩刑的機會嗎?但法官和陪審團會相信這個報道?開玩笑的吧?!
他想了半天也沒得出什麽結果,便換了一身衣服離開了家。
他坐著專車直接趕到了渡部律師事務所,找到了自己的律師渡部拓己並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渡部拓己聽完全部內容,也下意識沉思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秋原桑,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是有些問題。”
見秋原悠人依舊不解,他開始解釋了起來,“大貫正和的做法,可能是影響庭審,比如說陪審員……”
關於庭審,在除了法官外,還會安排6名“陪審員”參與。
這些陪審員除了與法官共同參與案件審理,還會根據證據認定事實,決定被告人有罪或無罪,並進行量刑。
但陪審員的選擇,卻是經過隨機挑選的。
這就意味著即便是一般民眾,也可以通過隨機選取進入司法程序,並對庭審的結果做出影響。
秋原悠人立刻意識到了這背後的含義——那就是對方隻要在報紙上說自己是“精神病”,並出具精神病證明或者自殘的痕跡,就很有可能被民眾相信。
如果有相信的民眾被抽為“陪審員”,那就會在判決的時候,做出有利於大貫正和的判決。
照這樣的話,對方很有可能獲得緩刑或者減刑。
不過這樣的話,自己應該怎麽做呢?
渡部拓己抬了抬金絲眼睛,然後看向秋原悠人,“秋原桑,我希望您能更改你的訴訟請求,您能聽一下嗎?”
見秋原悠人點頭,他便講了起來。
秋原悠人一邊聽著,一邊露出了詫異的眼神。
因為這位渡部律師講了自己之前一個考慮過但後來又放棄的想法。
不過這樣的話,自己或許可以這麽操作一番。
估計大貫正和本人,應該不會拒絕來自社會上“好心人”的援助吧!
……
在這個世界的霓虹,《朝日新聞》的銷量排在所有的報紙的第二位,發行量在662萬份,覆蓋範圍包括了整個霓虹列島。
它的頭版頭條,更是會讓所有讀者第一時間看到。
因此在這篇文章發布後,社會上的不少民眾開始自發議論了起來。
這個年代經濟不景氣,太多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因此大貫正和本人出於無奈才接受“代筆”的行為,讓不少人感受身受產生了同情。
而他因為父母苛刻行為而產生精神問題,並在作品裏流露出“殺意”的解釋,也成功獲得了不少人的諒解。
有人在看了他那張“憔悴”的照片後,主動寫信給報社,希望能給大貫正和更多正麵的報道。
不僅如此,甚至有人在網上發表帖子,認為秋原悠人既然沒受什麽傷,那麽作為“強者”的他,應該體諒一下大貫正和的難處並撤訴。
在看到這個帖子後,秋原悠人直接無語了。
他不由地想起了前世一本叫做《烏合之眾》的書。
根據這本書的解釋,人群可以很輕易地受到幾條新聞的煽動並產生不合理的群體性行為,沒想到自己這回是真的見到了。
就因為大貫正和在報紙上賣了一下“可憐”,就有很多人把自己代入其中,並試圖向自己這個受害者施壓。
簡直可以說是可笑!
不過因為自己和渡部拓己的計劃,這一次他選擇了靜觀其變,並避開了所有的訪談和采訪。
這讓輿論的立場,越來越傾向於大貫正和是有“精神病”才這麽做的這一說法。
……
4月29日,東京拘置所。
大貫正和躺在地板上,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他所在是一個單人牢房,裏麵有床褥、洗手台以及馬桶,除此之外還有報紙和書籍。
在剛剛,他已經看完了近期以來的報紙,並心裏有了不少的把握。
刺殺秋原悠人當天早上,他就已經把自己的精神證明複印件以及自述信寄給了幾家媒體。
而在此前的1個月,他就刻意在自己的手上偽造“自殘”的傷口痕跡。
他相信有了這些,獲得緩刑並且輕判的可能性就會大大提高。
不過他還是有一點擔心,那就是自己會不會被強製精神治療。
在司法體係裏,如果檢查方認為自己依舊有社會危害性的話,就有可能通過上訴,通過措施把自己送去精神病院進行治療。
但這個上訴還需要經過法院認定,如果法院認為自己沒有重大社會危害性的話,自己被強製醫療的可能性不大。
不過法院究竟會怎麽判,自己還是沒有太大的把握。
畢竟雖然刊登了自己的自述信,並引起了一定的輿論討論,但這個輿論究竟會如何作用如法院的庭審,是他很難把握的一件事。
如果有個律師能幫自己籌謀劃策就好了!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牢房的門突然被打了開來,一名穿著製服的警察走進來,冷漠地說道:“大貫正和,有人想見你。”
大貫正和並沒有在意對方對自己直呼其名的做法,而是心裏充滿了不解。
這個時候誰要見我呢?
“快一點。”警察不滿地催促道,但也沒做出什麽粗暴的行為。
畢竟大貫正和現在是未決犯,還沒有相關的審判下來,所以他態度還是做了一些保留。
大貫正和聽到催促,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然後跟著警察走了出去,並被帶到一間“會見室”。
在這間會見室,他見到了一名穿著西裝的方臉男子,對方年齡40多歲。
但就在他疑惑的時候,這名男子站起來並自我介紹道:“大貫桑你好,我是石阪大生,初次見麵,請多指教。”
大貫正和看了他幾眼,沒有回禮直接坐了下來。
“你是誰?來找我做什麽?”
他的話語非常不客氣。
在他看來,這個自稱石阪大生的人充滿了可疑。
石阪大生不以為意,從口袋中取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見大貫正和接過,他又微笑道:“大貫桑,我是一名律師。”
大貫正和接過名片,仔細看了幾眼,發現上麵就寫著“石阪律師事務所,石阪大生。”
這也太古怪了吧,自己剛希望有律師,結果就主動來了一名。
就在這時,石阪大生再次用誠懇的聲音說道:“大貫桑,我可以幫你!”
聽到這句話,大貫正和猶豫了起來。
自己究竟該不該相信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