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紅衣如血
柳葉飛帶著顏如玉才出旗木堡就被瓢潑的大雨淋了個透，不得不先找個地方避雨。可是茫茫戈壁別說是山洞了，就連棵能躲在下麵的大樹都找不著。
柳葉飛牽著顏如玉一直走了好遠才看到個小村子，如今邊關戰事頻繁的，許多村子都已經荒蕪了，偶爾見了有人的村子也隻是剩下的跑不動的老弱婦孺。
夕月和青陽兩方兵士都嚴守軍規，嚴禁滋擾百姓，但是仍就阻止不了戰爭帶給人們的恐慌。但凡年輕還有力氣的人，都逃得遠遠的。
顏如玉和柳葉飛看到的這個村子十戶中空了八九戶，剩下的一兩戶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從窗子透出那一點如豆的燈光單薄的緊。
柳葉飛和顏如玉敲開了一戶亮著燈的人家，開門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老婦人瞧見被雨淋透的顏如玉和柳葉飛，直接讓開身子讓兩人進來。“可憐的孩子，快快進屋來。”
戈壁的夜晚寒涼如霜，這又淋了一場雨，若是不盡快換身幹爽的衣裳，兩人很快就會生病。
雁門關周圍的民居同中原的民居大相逕庭，屋子當中攏了火塘，火塘上方懸了一個倒喇叭形的煙囪屋子裏幹爽舒適。顏如玉和柳葉飛圍在火塘邊，想要將身上的衣服烤幹。
老婦人將他們引進屋子，也沒招呼兩人，徑自拐進旁邊的一間小屋子，不多時捧了兩套衣衫出來。“這是我兒子媳婦的舊衣服，希望兩位不要嫌棄，還是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吧。”
“多謝老人家了。”顏如玉將衣服接過來，隨老婦人進了裏間換衣服。
再出來時，柳葉飛已經換好衣服了，手裏拿著濕衣服正在火塘邊烤。老婦人被柳葉飛的樣子逗笑，從一旁找出一個鐵架子，示意柳葉飛將衣服搭上去。顏如玉也回了裏間，將自己的衣服取出來搭上。
老婦人從廚房端出一個鐵鍋，直接架到了火上，笑得一臉慈祥：“姑娘你真是好福氣，這兵荒馬亂的年代你的情郎依然這麽護著你。”
顏如玉被老婦人這句話羞得不知所措，想要開口解釋，卻被柳葉飛打斷。
柳葉飛笑得頗不好意思，抬頭含情脈脈地瞥了顏如玉一眼，一雙星星眼中柔情無限。“老人家您看得真準，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我自然是要護著她的。”
顏如玉朝著柳葉飛使勁翻了個白眼，編，我看你能咋往下編。
鍋裏煮的東西沸騰了，老婦人揭開鍋用勺子攪了攪，竟然是一鍋疙瘩湯。
“我年輕的時候若是能遇到你這樣一位英俊的少年該多好，不過我的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可是比你更帥的。”老婦人說完還衝柳葉飛眨眨眼睛。
老婦人這樣倒是將顏如玉和柳葉飛都逗笑了，疙瘩湯很快就好了。屋外麵雨聲陣陣，手裏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疙瘩湯，聽著老婦人講她年輕時的趣事，溫馨的感覺就像是手裏那碗疙瘩湯騰起的霧氣，一點點彌散開來，融入到了每個人的心中。
在老婦人家過了一夜，天明的時候雨停了，顏如玉和柳葉飛又換回了自己的衣裳，告辭離開了。離開的時候柳葉飛將一錠銀子放在換下來的衣服裏。
“我們要去哪？”離開了村子，柳葉飛問顏如玉。顏如玉想了想，覺得自己奔波千裏來到邊關的目的還沒有達到，戰場上，不管是白顏還是嶽峻麒的失敗都不是她所樂見的。此刻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夠早日停歇了幹戈，邊關的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老婦人能夠早日同她的兒子媳婦團聚。
“我想等到戰事平息的時候再離開這裏，到時候找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隱居起來。”這裏的生活讓顏如玉感到疲憊不已，想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
“好。”柳葉飛和顏如玉一齊又走了小半天，快到正午的時候，顏如玉實在覺得饑渴難耐。
“咱們找個地方吃些東西吧。”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顏如玉建議道。戈壁的白天太陽毒辣，又沒有水喝，顏如玉覺得自己的喉嚨都要冒煙了。
柳葉飛四處打量了下，指著前方一處背陰的小坡對顏如玉說：“你且在那裏休息一下，我去找些吃食，很快就會來。”
“好。”顏如玉應了聲，艱難地邁步到了小坡旁邊，顧不得髒，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靠在小坡上，入眼都是蒼涼的黃色，顏如玉閉了眼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顏如玉被柳葉飛推醒，邊揉著眼睛邊從柳葉飛手裏接過水壺，猛地喝了一口，嗆的直咳。
柳葉飛小心的替顏如玉拍著背，關心道：“你總是這般毛躁。總不讓人放下心來。”
顏如玉一把推開柳葉飛，滿眼怒火的瞪著他，努力壓抑了咳嗽道：“你既然是要殺我了，就不用再這般假惺惺了。”
“柳葉飛”竟然笑了，一開口卻是嶽煜麒的聲音：“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如何認出的？是因為他遞過來水壺的手上戴著的淡淡香味，是因為他幫著拍背時的溫柔動作，是因為他說話時的關心語氣，還是因為他身上戴著的一種說不清楚的淡淡氣息？顏如玉自己都不知曉是如何認出的，又如何去回答嶽煜麒。
“你那三箭已經將我心中對你的好感都射殺殆盡，自此，我們隻是陌生人。”顏如玉害怕想起那種刻骨的悲傷絕望，隻能將自己的心藏到一片尖刺之中，不斷地告誡自己這個男人當真再不值得你留戀了。
嶽煜麒的眼中閃過一抹悲痛，不願相信顏如玉當真就能這樣輕易的放棄了兩個人的感情。“皇後的位置我一直留給你，我是一國之君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顏如玉冷笑，好一句身不由己。隻一句身不由己就能解釋你對我的無情，你對我的舍棄？隻一句身不由己我就應該吞掉所有的難過委屈重新投入你的懷抱？嶽煜麒，你太自私，而且太看輕我了。
“嗬，我倒是不曉得你哪裏來的這種自信。天下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麽？你做不到的，有許多人都可以做到。”顏如玉靠在土坡上，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帶著能征服天下男人的自信。
“你是說狼主白顏麽？還是我那個戰神弟弟嶽峻麒？我說過，若是你的心中有了其他男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嶽煜麒的怒火終於被顏如玉撩撥起來，一手掐住顏如玉的脖子，周身殺氣凜冽。
“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啊！”顏如玉毫不畏懼，眼中怒火噴湧，藏在怒火之後的是無盡的悲傷。為什麽，為什麽？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偏生要彼此折磨呢？
大地忽然傳來一陣隆隆的悶響，顏如玉麵色一白，這是青陽的騎兵衝鋒帶給大地的顫動。嶽煜麒的臉色也變了，殺氣更加猛烈，五指的指甲刺破了顏如玉脖頸的肌膚，殷紅的血蜿蜒而下。
“賤人！這是你的報複麽？”嶽煜麒終於忍不住，吐出惡毒的言辭。
顏如玉心中悲涼一片，不願再去解釋，冷笑著看著嶽煜麒，心中後悔不已，這就是自己當初愛上的男人麽？
青陽的騎兵很快就到了跟前，將嶽煜麒和顏如玉團團圍住，領兵的人是見過顏如玉的，顧忌著顏如玉，青陽大軍隻將顏如玉和嶽煜麒圍住，並未下殺手。
領兵的將軍用不太熟練的漢語朝著嶽煜麒吼道：“放了我們的大妃！饒你不死！”
“你這女人可真有本事啊，才幾日就能將青陽的狼王迷得團團轉。朕當初是被蒙了心，竟會愛上你這般水性楊花的女人。論姿容你算不得絕色，是怎樣迷住狼主的？莫非你的技巧高超無比？”嶽煜麒見不得還有男人如此維護顏如玉，受傷之後亦不想所愛之人好過一點。
青陽騎兵分出一條路來，白顏騎著踏雪從後方前來。瞧著被嶽煜麒掐住脖子的顏如玉一陣心疼，看向嶽煜麒的目光充滿憤怒和蔑視。
“你若是條漢子，咱們便真刀真槍的打一場，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麽？”草原男子向來行事坦蕩，最瞧不起的就是隻會耍手段，威脅婦孺的小人。
“哈哈哈哈……你們這麽多人圍攻朕一人就是英雄了？若是不想她死，立刻給朕準備一匹快馬！”生死一線的時候誰會去想什麽英雄所為，一個刺客殺手的字典中從沒有卑鄙兩字，隻看結果。
白顏揮揮手，一個親兵跳下馬，將馬牽到嶽煜麒身前。
打鬥的聲音忽然響起，時不時能聽到青陽騎兵的慘叫。一個紅衣女人竟然獨自從青陽騎兵的後方殺了過來，一人一劍，帶著絕然無畏，一點點向嶽煜麒的方向殺了過來。
是阿鏡，絕美的臉龐上沾染了點點猩紅，猶如從地獄走來的鬼母，眸中閃動著堅定，握劍的手從未猶豫過。
白顏揮揮手，傳令兵吹了一聲號角，青陽騎兵不再同阿鏡纏鬥，讓出一條路。阿鏡也不戀戰，搶了一匹馬，直接闖到陣中嶽煜麒的跟前。
瞧見嶽煜麒安然無恙，阿鏡無聲的笑了，終於放下心來，一身紅衣如血，帶著從不曾動搖的決心，此生她的一切都是屬於心中所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