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行雲
宴席之上，酒過三巡，推杯換盞。
“對了，小頂天，聽雲兒說她這次是在紫竹峰的藏經閣裏碰到你，你是否是在尋找什麽武學功法？“司空皓月不勝酒力，不一會兒便有些微醺，一張白玉無瑕的臉在燭光的映照下泛起了絲絲紅暈。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小子，我勸你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最好別將《劍神訣》的秘密告訴別人，當然除了你那個或許從一開始就知道些什麽的師父。”劍神擔心楊頂天喝醉誤事，出言提醒道。
“你放心，這個我自有分寸。”楊頂天自然沒醉，在心中回應道。
“司空師叔，師父臨走前給我留下了一門功法，需要熟練三門不同屬性的劍法方能開啟修煉。這三門劍法分別要側重技巧，防守與速度。今日黃昏我已在紫竹峰藏經閣三樓獲得迅若閃電的無痕劍法，目前還差一門偏重技巧、一門偏重防守的劍法。“楊頂天對答如流，對於這種事當然隻能先讓師父來背個鍋。
“既然如此，司徒師兄留下的功法必然不可小覷。小頂天，你能獲得紫竹峰的絕世武學是你的福分，但這件事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誰知道門中那些武癡知道你會無痕劍法後會怎麽對付你。”司空皓月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遲疑，又換上一絲溫柔，隨即陷入一陣懷念，片刻後又湧上了失態的紅暈，轉過身對行雲說道，”雲兒，這幾天有空你就多指點指點頂天咱們棲霞峰的棲霞劍法，我們棲霞峰多是女子，所用的劍法更加注重技巧，強調以柔克剛，想必符合你說的條件。“
“好叻，頂天小師弟這回你可賺到了，我棲霞峰的棲霞劍法可是隻有我師父的親傳弟子才能學的哦。”行雲手捧著碗，目光仍舊不離飯桌地向楊頂天解釋道。
“對了，頂天，這個玉佩給你。“司空皓月從懷中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上麵雕刻著繁瑣的花紋，在玉佩正麵刻著一個“逍”字，背麵則是個“遙”字，“這是棲霞峰的峰主玉佩，憑此玉佩你可以自由出入門派，聽說三天後山下的三清鎮要展開一年一度的拍賣大會，東海之濱的修真人士都會在此相聚。你也可以去那裏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的功法。這玉佩裏麵有20塊中品靈石，足夠你買下想要的功法。“
20塊中品靈石，那可是2000塊下品靈石。而一塊下品靈石放在俗世中就價值黃金百兩。
也就是說，司空師叔送給我的20塊中品靈石，價值堪比兩萬兩黃金！
有時候你外表看似波瀾不驚，而內心早已波瀾萬千。
楊頂天的眼睛微微濕潤，他很清楚，這20塊中品靈石代表著什麽，他的師父司徒浩然一年的俸祿也不過30塊中品靈石。他開始有些後悔沒有跟司空師叔講實話，但也慶幸自己沒講，他在心裏暗自發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這份恩情從三年來的暗中照顧，到如今的慷慨相助，這完全是把自己當自家人相待呀。
“多謝司空師叔，頂天在這裏拜謝師叔厚恩。”楊頂天端正起立，向司空皓月深深鞠了一躬。
“快起來，你這樣我可受不起。還叫我師叔？叫我月姨吧。”司空皓月伸手扶住了楊頂天，慈愛地笑道。
“好的，師、月姨。”楊頂天鄭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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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勾勒著山巒，一朵朵輕雲化作一縷縷清風飄蕩在四月的棲霞峰上。
牆麵地板的星痕石也在黑暗中散發著淡淡的星痕，這光芒雖比不上城市裏的閃爍霓虹，卻在天上群星映襯下相得益彰，多一分嫌太滿少一分則不足，閑和而安逸，篤定而清晰。讓人不禁感慨棲霞峰的幾大奇景除了落日餘暉、萬畝茶田，還有這浩瀚星空。
夜涼如水，往事卻難如風。
晚飯過後，楊頂天便一個人立於庭院中望著紫竹峰的方向，陷入沉思。
這世界有人把理想當作信仰，有人把道義當作信仰，也有人把情感當作信仰。
自己的信仰又是什麽呢？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當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緊握手中劍，保護所愛人，這就足夠了。
可那些身處異世的親人又該如何再見呢，父母、師友以及那個她。
其實在穿越之前，楊頂天根本沒有什麽女朋友。他喜歡的姑娘也並非喜歡他，他們雖然是六年同學，可關係卻時親時疏時遠時近，這段關係裏有的隻是一廂情願的暗戀和自以為是的堅持罷了。
誰說少女情懷總是詩，卻不知男兒暗流相思淚。
隻不過感情這種東西千百年來又有誰能將其看透呢？隻希望此刻的她過得比我好吧。
他突然想起網路上流行的那一句話來——
“某年某月，你會無端想起一個人。她曾讓你對未來充滿鬥誌，讓你對明天有所期許，但是卻絲毫沒有出現在你的明天裏。”
楊頂天生性豁達，想不通了便索性不去想，愜意地伸了伸懶腰，一個飛身躍起，半靠在屋簷上，望著濃稠夜色在韶華清夢間流淌穿梭，口中一段小令脫口而出：
往事無端，隱雲處，天淚洗街。凝醉眼，往昔談笑，良辰皓月。十裏桃花心無主，蒹葭蒼蒼笛清越。亂琴弦，負了她誓言，我心怯。
“咦，小師弟。你怎麽在這裏，我找了你老半天，看你剛剛吟誦的怕不是染上了相思之苦？”行雲忽然出現在楊頂天身後，俏皮地敲了敲他的頭。
“撲哧，行雲師姐，你看我這挫樣，再加上從小就生活在紫竹峰，何來的相思之苦呢？”楊頂天嘿嘿一笑，自顧自地說道，“你知道嗎？這世上有一種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明明沒談過戀愛卻搞得自己像失戀了一般。你說這種人作不作？”
“作？什麽意思？”行雲思考了片刻，抿了抿嘴，一把抓住楊頂天的左手，灑脫地說道：“來，跟姐來，姐帶你去一個地方。”
別看行雲是個女孩子，力氣倒是不小，一隻手拽著楊頂天倏忽一下便躍上了五米高的二層樓。
“行雲師姐，你慢一點呀。”
“師弟要是害怕的話，閉上眼睛，很快就到啦。”
三層，四層，五層，幾個呼吸之間，他們便來到了外牆五十米高的屋頂上。
楊頂天緩緩睜開眼睛，隻覺得滿天繁星，浩瀚壯觀。整片夜空的星星仿佛活了過來，像是在召喚遠方的人，喚醒他們內心深處的那份自由與信仰。這和躺在地上數星星截然不同，雖然知道星星離自己還是十分遙遠，但是站在高處感覺伸手就可以摘得滿天星。這種感覺，也許是站得越高，便看得越遠吧。
“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裏來看星星。”行雲展開雙臂，任晚風拂過她的秀發，淡淡地說道，“夜空是如此的廣袤，廣袤到可以察覺自己有多渺小，廣袤到可以忘記那些心煩的事情。”
楊頂天讚同地點了點頭，也學著行雲的樣子仰望著星空，隻感覺棲霞峰的星空格外地澄澈，像淡淡的白帶，像細碎的淚花，像遙遠的她。
“師姐說的是，這世界上庸人自擾的事情太多，可遺憾的是眾生皆苦，你們皆是庸人，雖可以借著滿天星空暫時將煩惱遺忘，卻始終逃不出這世事陳規的束縛。”
“聽你剛剛吟誦的那些詩句，三分相思三分追憶，剩下四分怕是悔恨罷。但那也隻是上闕，不知道這篇詞的下半闕是什麽？”行雲好奇地看著楊頂天，就像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下闋嘛，你稍等，我醞釀一下。呃，有了。泛黃紙，愁書寫。流年恨，何時滅。棄長弓，輾轉蟾宮盈缺。將離半夏情已咽，七月流火期不遠。若回頭，慣看舊山河，風雲現。”楊頂天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地說道，隨即滿懷期待地看著行雲。
“哈哈，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倘若射日的後羿真能與在月宮中的嫦娥仙子重逢，倒也是一樁美事。尤其是後兩句，超脫了之前的感傷，蘊藏了一絲淩雲之誌，可我怎麽總感覺你這是在跟我道別呢？”行雲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嗯，沒錯。剛剛我想了很久，玉不琢不成器，與其在棲霞峰閉門造車，不如借此機會下山曆練一段時間。”楊頂天緩緩地說道，剛到棲霞，剛感受到親人般的溫暖，他還不想過早離開，可劍神則不斷催促道，集齊防守劍譜、練成劍神訣前四式迫在眉睫，已經沒有時間可耽擱了。
“原來如此，那好吧，其實師姐我在就猜到了。”行雲忽然狡黠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本裝訂古籍，“是不是很失望呀？諾，這是我棲霞峰的棲霞劍法，其中要義都在書中。你就放心的去吧，師父那邊我來搞定。對了，一年後的五月中旬，我和朝陽峰的孟禦寒大師兄會去一趟中州參加萬宗大會，到時候你要在秦域附近大可來找我們。還有別忘記了明年九月初九逍遙門的四峰大比，你在山下要勤加修煉，到時候咱們可是要好好較量一番的。”
“哈哈，知我者行雲師姐也。”楊頂天雙手接過棲霞劍譜，伸出一個大拇指，對行雲的回答驚歎不已，這真是一個幹脆利落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好的，我明日天亮便啟程下山，月姨那邊還請你多照顧了。”
楊頂天忽然轉身，衝棲霞峰正殿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鄭重地說道：“頂天不孝，三年未曾突破凝神，今朝有幸突破，全憑機緣造化，故頂天以為倘若一直呆在山上恐難有作為，便借此機會去山下找尋機緣，曆練一番。月姨的恩情還有行雲師姐的幫助，頂天銘記於心，明日一別，還請您多保重身體，勿要牽掛。”
“頂天師弟能有此心，師父這幾年的付出便是值得了。”行雲欣慰地點著頭，不知從哪裏搬出來一壺酒，對楊頂天說道，“你別看我是棲霞峰大弟子，可從小就沒什麽合得來的玩伴。今日看你我如此投緣，不如趁此美景結拜為異姓姐弟如何？”
“這個？”楊頂天腦子一懵，不禁遲疑道。
“怎麽？你不願意咯？”行雲佯裝生氣，揪著楊頂天的耳朵說道。
“沒有沒有，三生有幸，求而不得。”楊頂天連忙擺手，表示自己心甘情願。
“好。那我念一句，你跟著我念一句。”行雲遞給楊頂天一碗酒，一本正經地說道，“蒼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行雲與楊頂天在此義結金蘭。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飯一起吃，有架一起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我們兩個都不死。如違此誓，就變小狗。”
“撲哧，”楊頂天哭笑不得，卻在行雲嚴肅的眼神下跟著說道，“蒼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楊頂天與行雲在此義結金蘭。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飯一起吃，有架一起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我們兩個都不死。如違此誓，就變小狗。”
“哈哈，好啦好啦，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弟弟啦。”儀式完畢，行雲興高采烈地飲下那一碗酒，摟著楊頂天的肩膀說，“頂天弟弟，今天真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你記著，下山之後遇事不要逞強，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逃。大丈夫能伸能屈，你懂我意思吧。”
“呃，好的，行雲姐。打架我不行，逃跑我最在行了。你就放心吧。”楊頂天點了點頭，也學著行雲之前的樣子，展開雙臂，全身放鬆，任晚風吹動著他的衣襟。
靜謐的深夜，棲霞峰也好像安靜的孩子，蜷縮在東海之濱，擁著漫天星空陷入了夢鄉。
恍惚之間，遠方傳來陣陣清笛，如泣如訴，漸行漸遠。
不如就此相忘於塵世間，今夜微風明月星河天懸。
良久，楊頂天才從昏睡中醒來，望了望一旁枕著自己手臂流著口水的可愛女子。
“行雲姐，時候不早了。回房間睡吧。行雲姐？”望著早已熟睡的行雲，楊頂天無奈地搖了搖頭，將她送入房間，便回到一層的客房拿出那本棲霞劍譜，挑燈夜戰。
隻是他不知道，此時在深夜的另一個角落，一個身著月白色道袍的雍容女子，正對著這浩瀚星辰落下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淚。
（第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