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未知的期限
白色的海洋裏有座大理石砌成的城堡，城堡裏的鍾樓直指天際，仿佛要將灰暗的天空刺穿。天空中沒有太陽，隻是一片迷蒙蒙的景象，然而就在這片沒有陽光照射的白色海洋裏，盛開的白玫瑰與其他的地方毫無差別。
這讓路小染有種錯覺，這裏並非是惡魔群居的黑暗世界，而是在人間。
就像是在賽特的莊園裏一樣，這座玫瑰莊園，也有著同樣的麵容，同樣的清香，同樣的——情感。
一襲黑衣恍若煞神一般站在白色海洋的中央，望著坐在草地上的路小染，眼神迷離。
“賽特！”他一出現，路小染很容易的就察覺到，看他站在離自己十米遠的地方，急忙擺著手，笑容燦爛著指著茂盛由花叢構成的海洋讚美道，“這裏比在人間的你住的地方還要美麗，看這些玫瑰花，好像要把整個世界填補成線白色。”
笑了笑，本想離開的賽特再次不受控製的走向前去，彎身坐到路小染的身邊。
“身體好了？”本想冷漠，還是下意識的關切著問她。
“當然好了，有賽特的以形補形方法來治療，怎麽會好得不快呢，再說，本來就沒有受傷。”路小染嘟了嘟嘴，黑白分明的眼珠狡黠一轉，伸手將賽特的手指抓了過來。
猝不及防的被路小染拽住手指，冰涼的手指觸到溫暖的掌心，讓賽特心中一悸，既而望向臉色酡紅的路小染。
深呼吸一口氣，路小染眼睛不知望向哪裏，“賽特，有些話我想了很久，覺得必須要告訴你，不然的話，我會有負重的感覺。”
小染要講，他自然會聽，不論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以及，什麽樣的情勢下。
點點頭，賽特寵溺的抬手朝她的額頭上敲了一記，“要說快點說，最近魔族出了許多事情，還需要我去打理，還有，說完之後，你就可以先回人間。秦軒和西門暮都受了傷，暫時沒有辦法照顧你，我隻能請智天使和蒼溪幫忙。”
路小染糾結自己要怎麽表達她對賽特的感情，沒有太過在意賽特的這段話裏有什麽意思。
後來想起的時候，她不覺失笑出聲，恐怕那個時候賽特就已經做好了遠離她的準備，就連智天使都被請來照顧她，賽特的細心程度，確實超乎了她的想象。
但為什麽，當時沒有留意到，如果當時留意到，是不是死皮賴臉著不要離開黑暗世界，是不是不和他開那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就不會推開她呢？
呼了口氣，路小染握緊他的手，沉聲說：“賽特，我想，我可以和你永遠的在一起，不論你是人還是惡魔，不論你我是否能夠幸福，這一次，我打開了自己的心結，想要和你在一起。”許是嫌自己說得還不太明確，接著補充道，“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不懂得為什麽要爭取幸福，現在，我懂了。”
爭取屬於他們的幸福，這樣，他不會用受傷的眼神望著她，換來的是迷茫。
現在，她不迷茫了，這次換她去追尋幸福的腳步，然後……
掌心裏冰涼的感覺消失，仰起頭，路小染不解的望著忽然站起身來的賽特，“怎麽，你以為我是故意這麽講的？賽特，這次，我是真的，真的打算試著追尋想要的幸福，而且，我知道，我是愛你的。”
一種茫然無力的感覺湧上心頭，令她心中微悸，為什麽賽特的眼神看上去冷漠如冰，比初見她的眼神還要冰冷幾分，幾乎要把她的心髒凍得通透，從而停止呼吸。
賽特自然看出了她此時的臉色確實蒼白如紙，像是一個死囚犯臨行前在等待宣判。
她竟然能夠感觸到他的情緒變動，在此時此刻，這是件值得慶幸，還是件令人悲哀的事情呢。
他覺得，後者更貼近他此時的心情。
若是換作以前，他會慶幸，自己愛上的人類女孩，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終於找到幸福的感覺，並且勇於去追尋幸福的腳步，他會慶幸路小染是那個自己愛上一個同樣愛自己的小丫頭。然而現在，在魔族動亂未平息，在路小染沒有做好永遠停留在黑暗世界的覺悟之前，在他必須要離開路小染不知多少時間的時候，他認為，自己不希望聽到這些話。
張了張嘴，賽特最終選擇轉過身去，不忍心看到路小染受傷的神色。
“路小染，你以為我是愛你的嗎？”聽到這句話，路小染呆了呆，隨即反應過來，急忙點點頭。
“你說過你愛我，並且，我相信你愛我。”很自信的回答，確實和以往不敢如此聲明的路小染不太一樣。
隻殘有一米陽光的心間被道細不可見的絲線劃過，帶著撕心裂碎的疼痛，卻看不到任何的痕跡。
搖了搖頭，一個冷聲傳來。
“路小染，你認為，惡魔會真的喜歡上一個人類？會愛上他們的食物？”語氣是滿是嘲諷，讓路小染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考驗她，還是在如實闡述一些她本該知道的事情，“抱歉，你對已經我失去了吸引力，而且我沒興趣也沒有時間再陪區區的人類玩遊戲。”
路小染臉上浮現抹不真切的笑容，低聲說，“什麽……意思？”盡管她明白賽特的話裏是什麽意思，但還是忍不住要問個明白。
什麽叫她對於他來講失去了吸引力，什麽是沒興趣沒時間陪她玩遊戲，難道說，他說過的話，他所做過的一切對於他來講，不過是場遊戲？
不不不，如果是遊戲的話，絕對不可能會有那麽真實的感觸，冷漠或微笑，都是真實的存在，絕對不會做假。
“賽特，如果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和我說，是不是因為我是人類得不到魔族的認可，所以你覺得為難了？那麽你放心，我會試著讓靈魂出現瑕疵。不是說，惡魔可以帶領人類到黑暗世界裏來嗎，那個時候，你就……”
“你懂什麽！”聽到她說這種話，賽特忍不住冷聲大喝一聲，“擁有純潔靈魂的人類根本不可能被惡魔帶到黑暗世界，你的到來，使得這裏的空氣變得渾濁不堪，高傲的魔族，怎麽能夠容忍區區卑賤的人類來賤踏他們的世界！”
這也是不容許她多作停留的原因之一，呆在黑暗世界裏的純潔靈魂，終究有一天會被消磨掉，維持黑暗世界和平的守護魔使們，不會容許她停留在這裏。
而他，想要離開這裏，隻能是找到下一任合適的魔王人選，但是，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何其簡單。
想當年上一任魔王找尋新任魔王時花費了足足三萬年的時間，這才留意到最適合的惡魔是身邊的親人。
所以，若是等上三萬年才能安心的守護在她身邊，那麽，不如早些讓她絕望。
就算現在會心痛，至少，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會將他遺忘吧。
也許厄洛斯猜到了會是這種結局，所以，故意讓所有人無法再將小染的記憶封印，這樣一來，是為了讓他們更加痛苦？
微微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路小染喃喃自語，“卑賤的人類……如果不再是人類的話，那麽可不可以……”
“不可以！”賽特高喝一聲，情不自禁轉過身來，在看到淚流滿麵的路小染時冷眉蹙起，下一秒，就聽他冷漠的聲音傳遍周身，“我不喜歡你！討厭你那故作清高的靈魂，所以，即使你不是人類，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最毒的話莫過於此，說她故作清高路小染還可以當作是他的氣話，他是在生氣她吃無謂的醋，害得魔族引起騷亂，他是個怕麻煩的人，要怪罪她的話，她坦然接受了。
隻是，他說，他不喜歡她，甚至，討厭她。
“賽特，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我想你絕對是有苦衷的。既然如此，我會等你回心轉意，等你哪一天想起我的時候我再向你道歉。”她害怕在她麵前生氣的賽特，在一起時間雖然不長，卻從來沒有見賽特這麽生氣過。
她不想讓他生氣，所以很理智的選擇了退讓。
她想，等他火氣消下來，一定會和好如初。
就像，當初他對自己說喜歡她時一樣，雖然試圖不關心、不理他，企圖做些無用的舉動來打消他的念想，但是，總會不經意間對他習慣性的示好。
會在他即將生氣的時候給他幫腔，即使知道他說的不對；會在他說想要吃蘋果時來不及換拖鞋一溜小跑到綜合商店去買蘋果，哪怕銀行卡裏的錢付過學費後剩餘不多，而當月的工資還沒著落；會在他敲額頭時假裝很痛，其實不過是想換取他關切又不敢明了的眼神。
她想，他也一定不會丟下她。
畢竟，他曾在她耳邊輕語，要一起幸福下去，期限是——永遠。
永遠有多遠，直到對愛情失去勇氣與信心，直到彼此無法相愛，直到，靈魂消匿世界終結。
“我會送你回人間，從此之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麵了。”賽特沒有發覺，他本來設計好的台詞在不經意間篡改了，他說不要再見麵，而不是不再見麵。
“要多久不能再見麵呢？”路小染聽出他話裏的意思，還以為他是在考量究竟要生多久的氣，低低回了一句。
撫摸著中指間黑色戒指的賽特微然一愣，目光落在戒指上，眼中卻沒有了焦距。
“未知的期限，是指永遠。”低聲囈語，隻讓自己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