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人

  姬塵影的敘述從他少年時起,彼時他剛從萬棺墓裏爬出來,至於從前為何在墓裏,他隻說從前不當心,被人害,別的一概不提了。


  ??我心裏明白,大約是跟他半妖的身份有關,無父無母兩個孩子在大戶人家怎麽生存?保不齊甚至是被家裏扔進去的。


  ??他肯說就不錯了,我也不敢多問,怕問了他連別的也都一起不說了。


  ??他那時才十二歲,從萬棺墓裏出來後遭受了埋伏(至於是誰是何方勢力,也是一字不提)是他師父救了他,並得白芨相助。


  ??他師父並未將名姓告知他,隻說叫師父,隨後順理成章拜入門下。


  ??他師父同神草宮宮主白芨是朋友,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一派仙風道骨的清冷氣,在神草宮掛了個名,是為神草宮人,平日自己獨門獨派修煉。


  ??那功法便是這位師父教的,起初都還好,姬塵影時常感念師父的恩情,於是十分恭敬,並且不打算回姬家了。


  ??那之後不久,這位師父便尋了些許藥草給他食用,姬塵影不疑有他,隻當是神草宮補氣養血的藥物。


  ??如此兩年有餘,他偶然間一次受傷,發覺自身血液呈現黑紅色,幾盡於黑色了。


  ??他拜於師父門下也就算是神草宮門下,藥理知識學得七七八八,將那血沾於草上,那草瞬間枯萎。


  ??姬塵影那時雖然年紀小,心思卻堪比成年人,還以為是自己半妖之血異於常人,他的身份便是這位師父都沒告知的。


  ??他擔心被師父知道,惹出事端,於是翻閱古書想找前人記錄,遍尋無果。


  ??他本想沒法子,隻好去找他那位師父問一問,正巧師父端來熬成的湯藥,要他服下。


  ??姬塵影說,那時無端的,他覺得這一切都很奇怪,不動聲色喝下了藥,留心了藥渣,趁師父不注意收集起,去找了白芨。


  ??我聽到這著實佩服他的城府,看來不是專門防我,也不是後來才有的,想必是天生性子,加上幼年遭遇,讓他不得不想得多,不輕易信人。


  ??這我十分懂得。


  ??我隨口一問:“宮主與你師父是朋友,你怎麽敢去問他?”


  ??他神色有一瞬間不自然,避而不談。


  ??也罷,這人不想說的我是問不出來的,便自己找了個由頭:“宮主自然是正直的。”


  ??他卻搖搖頭,看我的眼神有遲疑,似乎在考量是否說實話一般。


  ??“哥哥,你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我衝他眨眨眼,一副天真爛漫模樣。


  ??他果然是吃這套的,遲疑道:“……白芨,他是我舅舅。”


  ??“嗯嗯……什麽?!”


  ??“……白芨是我舅舅。”


  ??“我聽得清,隻是……隻是沒想到,還有這一層關係……”我滴乖乖,想來聽姬鴻影說過,他母親確實是姓白的。


  ??“那時我方知曉,師父從一開始便將我當作藥人,用以研究毒藥。若非我體質……特殊,決計活不過那兩年。”


  ??我心裏想著這“體質特殊”是說他半妖,嘴上憤恨道:“這人也太惡毒了,那你是因為這個與他反目的嗎?”


  ??這玩意還不好說殺害不殺害的。


  ??再者,若說他母親真是狐妖來的,那白芨……?

  ??仔細想來,十多年未再見白芨,他眉眼處倒真是一點未變……方才見,我沒覺得不對勁,這修行之人不老,加上白芨日日服用藥草以固容顏,倒真不是非得妖類才如此。


  ??“……”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不像是一意隱瞞身份而已。


  ??“哥哥,我是否同你講過幼年在……無塵峰,被一個精怪所救的事?”


  ??“我曉得你不以身份計較人事。”他淡淡地說。


  ??輪到我驚愕了,既然如此,他為何對他的身世諱莫如深?


  ??“是了,即便哥哥現在同我說,你是個妖怪,我也不會覺得如何。”


  ??他沒接話,站了起來:“走吧。”


  ??我拍拍屁股:“去哪兒?”不等著白芨消氣了,拉我們上去嗎?


  ??他望著裏頭更深更黑的地方:“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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