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五十一章 送送我吧
方奇呆呆的站在原地，心中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萬象祖師走了……”
方奇站在原地沉默不語，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形容，對方蘇醒之後選擇的是自封己身於萬魔窟，同時還對萬年後的晚輩施了一禮表達歉意。
這會是以後的自己嗎？
日後的我也要靠著自封來苟活於世嗎？
“萬象祖師為什麽沒有自絕？”他心中有些恍惚，但是旋即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那就是一旦對方自絕，他的魔身很有可能會徹底的失控，徹底的成為殺人魔，所以他選擇了最為穩妥的方式，將對方依然鎮壓在萬魔窟中。
萬載之後，還要將自己封印於萬魔窟中，這難道就是日後的自己嗎？日後就是所有的巫族嗎？
自己的子女，若是出生了是不是也要這樣？
修為越是高深，魔念越是強烈，是不是注定了巫族的悲哀，前半生叱吒風雲，但是後半生卻要被魔念苦苦陪伴後半生，甚至連最親的人都要死在自己的手中？
太悲慘了。
我要改變這種結局！
我不想要看到這樣的事情！
方奇握緊了雙拳，感到自己的胸口總有一股氣難以釋放出來，難受的不行，此時此刻他看到了萬象祖師將自己再次自封萬魔窟，從對方和自己說的話中來看，他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對方口中的心灰意冷。
對方是真的絕望了。
一元宗的開山祖師竟然為此絕望了。
“贏不了……”
他想到萬象祖師最後離去念叨的三個字，心中酸楚湧來，他也想到了萬象祖師離開時眼角的濕潤悲愁，最終黯然退場。
真的贏不了嗎？
方奇心中陰霾遍布，他現在甚至連敵人都不知道是誰，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球和耳朵，這是那位金吾神將為自己留下來的。
“我就要去了，在臨死之前，我會讓你看到，到底是誰在屠殺我族，讓你看看凶手到底是誰！”
“我將我的耳朵留下，你可以聽到我所聽到的聲音！”
“我雙眼雙耳一體，這一枚眼球所顯示的，就是你要看到的敵人！這一隻耳朵所聽到的，就是敵人的聲音！切記不可忘記！”
……
“哈哈哈哈，你們這些狗賊，怎麽全都遮住了臉？”
……
“因為你們不配！”
……
“你們不配有這一張臉！你們心中有愧，不敢正麵我！”
方奇忍不住捂住心口，金吾神將的所見所聞時時刻刻都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震撼他的心靈，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不遠處，炫光真人看到已經破敗不堪的萬象山脈，血霧彌漫，汩汩鮮血幾乎匯聚成河流，屍骨隨意的對方在四周，充滿了惡臭味在空中飄蕩，一元宗原本是洞天福地，但是而今眼前的場景卻如同地獄一般，不由幽幽歎息道：
“叛亂結束了……”
一元宗的弟子們也紛紛回過神來，他們剛剛義憤填膺和叛亂的弟子廝殺，緊接著又被萬象祖師的魔身和神靈塗山河等人吸引了眼球，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今等到結束了，看到老者漫山遍野的屍體碎肉，還有血流漂杵的場景，也不由的覺得觸目驚心，甚至有些女弟子一個個直接在一旁幹嘔起來。
這哪裏還是什麽修道宗門？
分明就是修羅煉獄場。
叛亂終於結束了。
眾人心中恍惚，一個個都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該說什麽，突然虛空中原本浩瀚無比的萬千道紋驟然紊亂，嘩啦一聲炸開！
掌教至尊！
天命師兄！
方奇心中一陣咯噔，當即騰空而起，向著對方飛馳而去。
“掌教師兄！”
“掌教！”
“掌教至尊！”
……
幾乎是同一時刻，天刑殿主，天機，天玄，天象，天霜紛紛騰空而起，天刑殿主的臉上驟然蒼白，呆呆的看著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智珠在握的師兄，一直都壓在自己一頭的師兄，而今氣血衰敗，臉色慘白發青的從虛空中墜落。
天龍聖主的速度最快，他一把托住了應天命的身子，這才一碰，他的神識和真元頓時衝入對方的體內，心中大驚失色：“掌教師兄！你的壽數……”
應天命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半個身子，臉上露出蒼白的微笑：“無妨，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
“傳我法旨，讓真傳弟子前來……”他說到一半，猛然咳出一大口鮮血，身上的氣息愈發的衰敗，就好像是一個漏了氣的皮球，說話的時候胸口好似風箱發出呼呼的風聲。
移花宮的兩位宮主也不再說話了，絕美女子刷的一下衝了過來，而短發颯爽女子則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應天命身上生機飛速的流逝，雙眼中再也沒有了神采，她沒有衝過來，反而是一個人捂著臉在原地放聲大哭起來，哭聲嘶啞卻又淒涼。
“雪晴，素清，我對不住你們……”應天命慘笑著支撐起半個身子，低聲道。
天霜聖主走過來，臉上再也沒有了以前那般溫和的笑容，反而凜冽如同寒冬，死死的抓著應天命的手道：“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我知道你不會死的，每次和你鬥，每次都是你贏，我再和你鬥一次，你再應我一次好不好？”
“我求求你，再贏一次……”天霜聖主破天荒的雙眼濕潤了。
“天霜，你我自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日後一元便托付給你們了，你切記好好輔佐新掌教……”應天命口唇青紫，臉色慘無人色，斷斷續續的對著天霜聖主道。
“我讓你贏一次！”天霜聖主驟然拔高了八個聲度。
“這一次，你贏了。”應天命笑道。
天刑殿主呆呆的站在原地，雙眼滿是迷茫，天龍天機天玄三位聖主一臉頹然，天象天霜天海等幾位聖主則是一臉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當當當——”
鍾聲響起，整個一元宗驟然掀起了一股悲涼的愁緒，在空氣中彌漫，很快門中真傳弟子走來，分別是葉天士，方奇，太蒼道人，呼延莫問，還有兩個人讓方奇有些詫異，其中一個是慕容醪，一個是陶海星。
“六位真傳，擇其一而為下一任掌教……”應天命艱難的道。
“諸位道友還需多多扶持，天命殫精竭慮，隻為廣大門楣，而今壯誌未酬身先死，卻是無顏見江東父老了……”他一邊咳嗽著一邊道。
天刑殿主聽了不由自主的在一旁偷偷抹淚，他知道自己這位師兄為了這個宗門付出了多少。
“想成為下一任掌教，謀略，修為，心胸，手腕，人望缺一不可，六位真傳各自競爭，擇其優而為下一任掌教，時間六個月，這六個月則由天玄為代掌教。”應天命雙眼耷拉著道。
“方奇留下，其餘人等各自散了。”應天命抬起頭，對著方奇靜靜的道，“我還有些事情說與你聽。”
方奇一怔，不知道是什麽事，對方招了招手，方奇附耳過去，對方輕聲這般這般囑咐了一陣子，隨後看著方奇恬靜笑道：
“凝霜啊，為父真想再見你一麵……”
“但是為父做不到了……”
“方奇，你要善待我女兒……”應天命笑著道。
“是。”方奇感到自己嗓子冒火，酸楚湧上淚腺，忍不住滴落，打濕了胸前衣襟。
“莫哭，莫哭。”應天命微笑，輕聲道，“方奇師弟，送送我罷，日後沒機會了……”
掌教峰上，有鸞鳥從天而降，高聲啼鳴：“歸來，歸來。”
“是該歸去了……”應天命低聲呢喃道，“它正在呼喚我的表字呢……”
眾弟子紛紛掩麵大哭：“恭送聖掌教殯天！”
唳！
鸞鳥發出一聲哀鳴，震動天地，夕陽西下。
應天命身軀轟然炸開，化為粉末。
一代雄傑，就此隕落。
方奇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