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團圓節宴
之後的兩天,楊初心忙得腳不沾地,晚上連房間都沒回,跟韓希僅有的幾次短暫的見麵,楊初心卻表現得與往常無異,又親昵又溫柔,好像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
然而韓希已經心灰意冷。他厭倦了總是追著楊初心後頭跑的日子,自己過於注重的這段關係,對於楊初心來說,似乎是可有可無的。韓希甚至已經計劃著離島事宜。
有件事真的被阿離那個烏鴉嘴說中了,楊初心要成親,韓希可真的不想失魂落魄地在喜宴上討杯喜酒喝。
可惜計劃終未成行,預想中的團圓節宴已經如期而至。
那一天樓裏熱鬧非凡,大家從清晨就開始忙碌,為著晚上的節宴,還特地開了酒窖,搬出許多陳年好酒出來。
韓希無事可做,見著這樣的景象,忽然升起一股凋零之感。若是往年,韓希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山莊裏頤氣指使,上至爹娘叔伯,下至仆役小廝,整個山莊所有人都按著他的喜好來布置準備,連吃飯用的筷子是用什麽材質、喝酒用的杯子要上白玉的還是搪瓷的這種細節,都要征求過韓希的意見。
他被眾星拱月,他才是大家矚目的中心。
韓希歎歎,好不容易捱到開席,韓希並沒有急著入座,而是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楊初心的身影。然而眼前所見隻是一片烏泱泱的人頭攢動,並沒有能看清任何一張麵熟的臉龐,能讓韓希的眼神駐停下來。
韓希鬱悶地想,難道那種“因為喜歡,所以於千萬人之中,我隻看見了你”的心有靈犀已經淡去,接下來就剩相看兩厭?
“韓公子,你的坐席在那邊。”小風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忽然出現在韓希身後,恭謹地給韓希指引位置。
韓希轉頭,看見小風指著的位置,是在主席旁邊的貴客尊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的隔壁的坐席,要麽是景輕寒,要麽是樓主楊玄澈。
被這樣鄭重對待,韓希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因為他發現終於出現在視線中的楊初心,竟然坐到了他對麵,而兩個席位之間,隔著寬敞的廳堂,兩人像牛郎織女般遙遙相望。
楊初心本來正在跟人低聲交談,許是感受到了韓希的注視,忽然抬起頭來,往這邊一望,露出一絲淡笑。
韓希承接到楊初心的目光,心跳一窒,刻意忽略了那過於溫柔的笑意,別扭地轉過頭。
楊初心早料到韓希是這個反應,不以為杵,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旁邊的一個同僚見狀取笑道:“你們也真是夠了,竟然一刻也離不開啊!在你旁邊真是受不了。”
楊初心道:“這話你怎麽不去跟樓主說?”他這還算是收斂著呢,隻不過在人群中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已。樓主和景輕寒的相處模式,那才叫膩歪,當眾調情也是常事。隻不過人家是老大,愛怎麽著就怎麽著,他們這些手下哪裏有質疑的餘地。
同僚果然笑道:“我可不瘋了,敢說樓主?這話也隻有你說得,要換了別人,早給樓主懲戒了。不過你們本來都是一條心,不能理解我等孤家寡人的心情。”
楊初心也笑道:“你又胡言亂語,樓主難道不疼你們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楊初心再望向韓希的方向時,卻見小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韓希身邊,指揮著人一輪一輪地上菜,時不時跟韓希交換一下意見。若韓希點頭,那就呈上,若韓希搖頭,那就撤下。
本來每個人的桌上,菜都是已經上好的,隻有韓希是詢著意見給上的,這也罷了,誰給問不成,怎麽是小風親自做這事?
楊初心皺了皺眉,想要起身,旁邊人卻拉住了他,示意他瞧主位。原來樓主和景輕寒這時正在入席,兩人一前一後進來的,楊玄澈仍舊是冷冰冰的樣子,似乎有點不高興,而景輕寒則淡笑這壓了下手,阻止大家紛紛站起的動作,高聲道:“今日團圓節,眾兄弟都不必拘束,我們不醉不歸!”簡簡單單幾句話,明明白白地宣布了今晚的流程,那就是……喝!
“好!”有人豪爽地高喝一聲,立刻就有許多聲音附和,氣氛頓時喧鬧起來。
楊初心被這麽一打岔,也不好再在眾目睽睽之下往韓希那裏走去,隻得按捺住心底的鬱悶,定坐在椅子上,然而目光卻一直注視著韓希的方向。
同僚扯了扯楊初心,將酒杯塞進他手裏,低聲道:“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天天見還看不夠的?趕緊地,樓主要敬酒了。”
楊玄澈才剛舉杯,眾人又嘩啦啦地站起來。楊玄澈因著這動作,本想說話又頓了頓,才道:“敬各位兄弟,辛苦了!”
眾人紛紛幹杯,非常豪邁地說著“不辛苦”、“樓主更辛苦”之類的客氣話。
隻有韓希仍然坐著。
楊玄澈敬完酒,放下酒杯,淡漠地瞟了韓希一眼。
韓希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卻見楊玄澈已經移開了視線。那感覺,就好像一個人蓄勢待發,卻陡然撲空。韓希撇嘴,心裏有些鬱悶,隨手將手中的烈酒滿口飲下。
韓希喝下的這酒,名為“愁殺”,意思是即便再惆悵憂愁,喝了這酒,就能忘卻煩憂。愁殺是無機殺樓的兄弟們最愛喝的烈酒,不若一般的酒漿溫和,喝不慣的人常常會覺得喉頭似被火燒,並且這股熱辣還會衝到腦門,容易使人頭昏腦漲。
韓希也算是嚐遍天下名酒的了,各種烈酒也見識過不少,雖然此酒烈性更甚,但韓希還是不大放在心上,心想著了不起再醉一場,反正他酒品又不差。
楊初心見到韓希在給自己灌酒的時候心就提起來了。韓希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的,這酒不能喝得急了,否則很容易上頭。喝醉也就罷了,麻煩的是醒後腦仁會疼得想死。
楊初心警告地瞪了韓希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喝。韓希視而不見,轉過頭去,又將酒杯斟滿。
後來韓希隻覺得一股嗆辣的熱流從舌尖一直燒到胃部,難受得揪緊了五官,臉上便不由自主地現出了淡淡的紅。
景輕寒在主席上,離韓希最近,看見他如此,詫異道:“韓公子,這酒可不是如此喝的。”
韓希不屑地撇嘴,“不就是酒麽?還能讓本公子醉了不成?”
景輕寒看韓希不聽勸,招手跟小風低語了幾句,讓他把韓希桌子上的酒給換一換。小風聞言,便讓人另外溫了一壺酒上來,親自端到韓希桌前,就去拿他桌上的酒壺。
韓希忽然伸手蓋住,“不許動!”
小風耐心勸道:“韓公子,這酒太烈,現下隻是給你換一壺溫一些的,省得不小心傷了胃。”
韓希不悅地瞪他,“把本公子當成女兒家了?你們喝得,本公子為什麽喝不得?”
小風見韓希似有兩分醉意,兩隻桃花眼裏盛滿水光,眼波殤澀,麵上卻是一片紅暈,十分惹人憐愛。小風心內一動,下意識地撇開眼,卻又仍然忍不住再次將目光定在韓希的臉上,低語道:“韓公子還是不要喝了罷?我讓人端些解酒的湯來。”
韓希聽了,更不高興,忽地站起來,高聲道:“解什麽酒!本公子清醒得很!”
韓希的聲音有些拔尖,本來喧鬧的人群霎時寂靜下來,個個都望著韓希的方向。
小風也處在眾人圍觀的中心,有些尷尬。他不知道是哪句話踩中韓希的痛腳,竟然讓韓希忽然爆發出來。
楊初心終於忍無可忍,從自己位置上起來,疾步走至韓希跟前,不著痕跡地插入兩人中間,擋住了韓希跟小風對峙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