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兩難抉擇
楊初心被樓主撿回來的時候，才五歲，還沒從街頭搶食的驚險中回過神來，就掉進了另一個不可思議的血腥世界。活下去隻是本能，很多事情不記得也很正常。
楊玄澈見他不答言，一時也是無言。
其實楊玄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提起以前的事情，隻是看著楊初心從一個孩子長成一個獨立的青年，不再受他掌控的時候，感覺總是有些不快。
楊玄澈雖然在對楊初心的訓練上要求嚴苛，但是在其他方麵，自認為對他還是不錯的，他甚至讓他隨了自己的姓氏，當做繼承人來培養著。奇怪的是這孩子卻跟輕寒比較親。
明明他才是對楊初心最好的那個不是麽？
其實那也就算了，畢竟景輕寒還是自己人。如今可倒好，楊初心不但跟自己越離越遠，甚至叛逆到都要跟別人私奔了，而且竟然還是個男人！
楊玄澈覺得鬱悶，對景輕寒和楊初心口中的那個韓希總有些莫名的敵意，甚至在連麵都沒有見過的情況下，楊玄澈就已經對韓希產生了深深的惡感，還一度考慮要不要動用殺樓的追殺令，把那小子解決了算了！最後還是景輕寒攔住了他，否則韓希的麻煩就遠不止如此。
而景輕寒對楊玄澈如此鬱悶的解釋是，楊玄澈父兄情結太嚴重，總把楊初心當孩子看。殊不知楊初心在學會怎麽殺人之後，就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
隻是楊玄澈剛放下追殺的念頭，韓希那小臭子竟然不知死活地找上門來。這下子，楊玄澈的怒火終於被徹底點燃。
憑什麽楊初心還在病榻上起不來，而韓希竟然還如此生龍活虎麵無愧色理直氣壯！楊玄澈的心裏已經非常嚴重地不平衡，決定要好好地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韓希個深刻教訓。
楊玄澈已經憤怒到連景輕寒都攔不了了，於是景輕寒順水推舟，跟楊玄澈定下協議，若是韓希能從森林裏麵安然出來，就不得再為難他。
楊玄澈答應了，但是聲明不許讓人幫助他。
不讓人幫？那還不容易？景輕寒早就打好了小算盤，故意安排小雲去照顧楊初心，知道小雲是個急性子，嘴巴不牢靠的，肯定會把這件事透露給楊初心，到時候楊初心心急如焚，自然會親自去營救。
想想看，一個連自身都難保的人拚了命不顧也要將心上人救出來，這是一件多麽感人肺腑的事情啊！這對苦命鴛鴦多不容易啊！連天都要哭了好嗎？
事情按計劃發展著，直到景輕寒告訴楊玄澈關於楊初心豁了命去救韓希的事，楊玄澈果然默然無語，思索了良久，才同意跟楊初心談談。
但還是覺得心氣不順啊，當楊初心二話不說就跪下來求他成全的時候。
楊玄澈望著楊初心，久久不語。
楊初心其實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長長的沉默，但是這一次楊初心沒底，所以心裏便有些不安。楊初心又等了一會兒，微微抬眼看向楊玄澈，“樓主？”
樓主已經盯著他的腦袋看了很久了，難不成這回樓主真的氣到這種程度，尋思著要怎麽砍了他的頭比較好？
楊玄澈慢慢地靠回椅背上，淡淡道：“你起來吧。”
楊初心又看了他一眼，確定楊玄澈的臉上隻是跟往時一樣沒有表情，而不是帶著算計的冷漠的時候，楊初心才敢稍微放下來，忍著膝蓋上傳來的刺痛和麻痹，手腕在地上撐了一下，借力站了起來。
“你們的事情……”楊玄澈的聲音忽然沉了下來，目光沉沉地望向楊初心，“你是不是覺得本尊很不近人情？”
楊初心垂手而立，恭順道：“樓主若是真的不近人情，就不會讓韓希活到現在。”其實說出去也沒人相信，殺樓裏最狠心的，不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冷漠的男人，而是他身邊的總是一副溫文爾雅做派的景輕寒。
但是身為一個殺樓的領頭，有很多時候，壞名聲都是老大擔著呀……
楊玄澈顯然是被楊初心這話取悅了，沒有表情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愉悅，類似於“真沒白疼”的欣慰，雖然並不知道這孩子為了韓希故意說這樣討他歡心的話占了多大的成分。
但那也隻是一瞬，有些更嚴峻的事情，楊玄澈不得不給他說明，“你知道的，你跟青鸞山莊的少莊主之間，我一直不同意。一來我不希望你走上這條難路，這點跟輕寒的考慮一樣；二來，我們殺樓也不想跟青鸞山莊扯上任何關係。青鸞山莊做生意營生，家世清白，很得朝廷看重，若是我們真的跟他沾惹上，將來勢必牽扯不清，麻煩就會接踵而至。”
楊初心一凜。
楊玄澈的話其實很有道理。青鸞山莊與朝廷關係密切，而無機殺樓卻是朝廷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的黑道勢力。如果真的跟韓希糾纏不清，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就會讓無機殺樓陷入被動的境地裏。再長遠一點說，兩方勢力的融合和衝撞，也有可能在江湖上掀起動蕩不安的風暴。
而將來他和韓希想要平安相守的意願，就會變得更加艱難。
楊初心經楊玄澈的提醒，才發現自己竟然忽略了這麽重要的一個事實。而他卻一直以為，樓主不同意，是因為自己任性的行為惹怒了他，卻沒想到楊玄澈作為一方勢力的領頭，為顧全大局，已經考慮得這麽長遠。
是他目光短淺了。
楊玄澈看著楊初心麵露驚愕和糾結，心裏隱隱還是感到滿意的，看來這孩子還沒有意亂神迷到不顧大局。
楊玄澈又接著道：“但是輕寒跟我說過一些你與那韓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若是一味的反對你們，隻怕你也會恨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你若是真心非他不要，我也可以讓步。”
楊初心親耳聽到楊玄澈鬆口，沒那麽高興，反而微微地提起了心。因為在楊玄澈在提出顧慮後又忽然讓步，隻能說明他後麵還會有條件，並且一定是會讓他非常為難的條件。
楊玄澈果然道：“我不想跟青鸞山莊牽扯上關係，恐怕他們也是一樣。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孩子，就讓他脫離青鸞山莊，從此就在這島上居住，不得離開。”
楊初心乍然聞言，想都沒想就道：“這怎麽可能？”
別說散漫自由的韓希被禁錮在一座島上度過半生，跟坐牢沒什麽區別，單是讓韓希跟山莊斷絕關係這點，就是非常地強人所難。楊初心雖然沒有見過韓希如何跟爹娘相處，但是從韓希日常言語中也可以感覺到，韓希是非常牽掛家裏的雙親的。
況且韓希還是獨子，將來繼承山莊，挑起大梁的人，也隻能是他。
楊玄澈似乎早就料到了楊初心的回答，眉頭微皺，“不然你讓韓少莊主回去，接了青鸞山莊，然後跟朝廷斷絕關係，將山莊收歸到無機殺樓名下。”
楊初心：“……”
隻不過是想要跟他在一起而已，韓希這嫁妝陪得也忒大了吧？
楊玄澈淡淡道：“我的條件就是這樣，不能再讓。你回去好好考慮。”雖然極其淡然地說出來的話，其中的堅決不容質疑。
楊初心望著楊玄澈良久，知道他沒再改口的可能，隻得勉強應承。樓主讓步，看來景輕寒的勸說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他提的條件，卻讓楊初心陷入更加兩難的境地。
楊玄澈又補了一句，“還有，韓希在島上的期間，你們兩人在樓裏收斂些，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真是的，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殺手，竟然像個婦人似的弱不禁風地依偎在別的男人懷裏，把他的臉都丟盡了。
“……”楊初心這回是真的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