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大模大樣
韓希被拉上船板，有人便對著韓希客氣拱手，“韓公子，剛才多有得罪，我替小雲賠個不是。”
韓希看了眼麵前並肩而立的倆人，麵貌相仿，精神奕奕，通共也不過是二十出頭，那個被稱作小雲的仍是一臉不滿，但是沒有再出言諷刺。得以上船的韓希心情好了些，聽見這人言語間狀似親昵，順口問道：“你不會是叫小風吧？”
韓希發誓他真的隻是隨口問的，不想此人竟然沒有否認，而是溫和地笑了，“坊間傳說青鸞山莊的少莊主聰明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才是正常的對話方式嘛！
雖然這種奉承非常耳熟但是不走心，韓希還是一點也不謙虛地接受了，然後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們家主人是誰？如此樂善好施，定有好報，本公子應該當麵致謝才是。”
小風婉拒道：“我家主人不見外客，還請韓公子見諒。公子的謝意，我會親自轉達。”
韓希也不失望，反正已經上了船，誰還管他船主人是誰。“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出航了麽？”
小風道：“不急，我們派出去的人還未回來，還請公子稍待。公子若不介意，我就先帶你去客房休息。”
韓希隻好按捺住心底的衝動，無奈地跟著小風去了客房。
韓希之前在碼頭上遠遠地看著這船的時候，就曾猜想過此船的修繕絕不簡單，這個猜想在韓希被小風一路引進客房的時候就被證實了。單單是一間客房，寬敞明亮得足以跟他們築月城的順心客棧相媲美，且裏邊的擺設裝飾譬如雕花的窗棱、暗紋的桌布、甚至於案上擺的墨煙凍石的小鼎爐，不難看出都是經過精心設計和雕琢的。由此也可以推斷出他們的主人家是個極為講究的，難怪不願意讓外人上船。
韓希好潔，對這樣的客房顯然非常滿意，隻稍微打量了幾眼，便滾上床去，陷入柔軟的絲被裏。韓希好久沒沾床，這偶然一躺，頓覺連日趕路的疲憊紛擁而至，不多時便要迷迷糊糊睡去。偏巧正要入夢之前，韓希被一陣說話聲吵醒，懵懵懂懂地醒來，便聽見有人在他窗外邊交談。
韓希原本對別人的事是漠不關心的，但是由於聽到了才剛跟他嗆聲的小雲的聲音，於是不由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隻聽見那小雲問道：“接到了麽？”聲音裏似乎帶著一些焦急。
有人答道：“接到了。”
“太好了！這下有希望了！”小雲似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快點接上船來，給他安排一間好點兒的客房，我即刻叫人開船。”
“是。”有人應聲而去。
接著是小雲走開的聲音。
韓希不是個好奇心非常旺盛的人，對於他們接到了什麽人，小雲在高興些什麽，韓希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是聽到小雲叫人開船，他還是有些興奮的。
這意味著他真的將要出海了，而他跟楊初心的距離，已經開始漸漸拉近。
韓希放下心來，倒頭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韓希醒來的時候聽見的都是浪花聲。海上航行不比陸地，樓船再穩也經不住有些搖晃，韓希醒來就覺得胸口一陣沉悶，不由得心生煩躁。
但是這都是小事，現下有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擺在韓希麵前。
他肚子餓了。
韓希日夜兼程從山莊趕到碼頭，一路風餐露宿，包袱裏的幹糧雖然是被山莊裏的廚娘精心調製過，但是吃多了也覺得膩味，韓希還是剩了一大半沒動。而且剛才急著上船，也忘了去置備一些新鮮吃食，這下船都不知開了多遠，想補辦也沒有機會了。
韓希無法可想，隻得出了客房，想看看這船上有什麽別的好吃的沒有。
韓希對廚房有天生的敏感，一路暢通無阻地摸進小廚房，隻見案台上堆著好些瓜果蔬菜，糧水儲備倒是齊全，隻是冷鍋冷灶的，並沒有什麽可以即食的東西。
哪怕有一碗熱乎乎的麵條都好啊！
韓希手軟腳軟，一點也不想親自動手生火，失望地退出來，想到甲板上透透風，卻見有人在那甲板上起了個灶台，端了鍋子在那裏，不知道在煮些什麽。
風大，韓希鼻子再靈，也聞不著味兒。於是好奇地走過去，問道：“你們在煮什麽？”
圍坐於灶前的幾人看見韓希走過來，除了那個叫小雲的，紛紛和善地微笑，“公子要不過來吃點？”
這話正合心意，韓希視而不見地忽略了小雲的不滿，擠過去坐了，仔細瞧著那鍋裏，卻隻是一鍋沸水，水裏並沒有任何東西。韓希皺眉道：“燒水喝？”
難怪聞不著味兒，原來煮的是白水！海風都比這有味道些！韓希大失所望，剛要決定回房去啃幹糧，卻見一人提著濕淋淋的竹籃小步跑來，“來了來了！今兒撈著這許多！”
韓希定睛一看，喲嗬，籃子裏裝得滿滿的都是扇貝，一隻隻飽滿瑩潤，鮮豔可愛。
小雲看見韓希兩眼發亮，不滿地冷哼道：“韓公子也是出身大家，怎地看見這扇貝，就像沒見過世麵的市井小民似的？”
韓希如今也是大模大樣的客人了，哪裏還肯跟小雲客氣。他原本就伶牙俐齒，這時見小雲挑釁，立刻還嘴道：“民以食為天，我縱然吃遍山珍海味，卻仍珍惜和享受每一次與食物交流的機會。小雲你這麽庸俗，大概是不會懂我們這種人的高尚境界的。”
“你！”小雲氣得站了起來，憤憤地指著韓希道：“你高尚，做什麽巴巴兒地賴在我們船上？”
“我賴在你們船上？”韓希冷眼睨他，“你剛才也瞧見了，是你們主人邀請本公子上的船，我不好拂了他的麵子，才勉為其難答應的。”
小雲愕然，顯然非常震驚於韓希這睜眼瞎話、顛倒是非的無恥臉麵，仿佛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你真的是青鸞山莊的少莊主麽？”
韓希咧嘴一笑，“如假包換。你若是不相信，還可以請我爹來證實一下。但是事先聲明，我爹可不像我這麽好說話，他要是知道你說了我們青鸞山莊的壞話，一定會把你剁碎了，丟進海裏去喂魚的。到時候屍骨無存的，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小雲被噎住，憋了半晌，恨恨地吐出兩個字,“無賴！”小雲也不等那正在沸水裏翻滾的扇貝了，跺了跺腳，徑自走掉了。
還吃什麽吃，氣都氣飽了！
見著小雲走了，韓希得意地挑眉，然後一雙眼睛專注地盯著鍋裏的扇貝，一瞬不瞬。
有個船工提醒他道：“小雲可是主人的貼身隨侍，你又何苦得罪他？”
韓希滿不在乎道：“得罪了又如何，他又不能把我怎麽樣。”以韓希的眼色，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小雲在這條船上地位還算高的，但再高也高不過小風去。反正隻要小風不發話，小雲也不能奈何於他。
況且他們背後還有個沒露麵的主人呢，既然是他同意自己上了船，自然也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跟他多有計較。
等上了島，再多給他們一點酬金就是了。
韓希算盤打得如意，盯著鍋裏的扇貝，問道：“熟了沒有？再加點火唄！”
等到將貝殼都撈上來，韓希迫不及待地拿了筷子將貝殼撬開，露出裏麵白白嫩嫩的肉來，韓希嚐了一口，脆嫩的鮮肉帶著海上特有的鮮味直衝腦門，潤口又彈牙，比在河裏撈的那些不知美味多少。韓希不由得閉了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眾人看見，不由得笑了。
直到吃了個半飽，韓希下筷的速度才慢了下來，歎道，“鮮是鮮，就是好像少了點什麽。”
船工們都是在海上漂泊慣的，這隻是一種習慣的吃法，並不像韓希那樣，對吃的研究這麽刁鑽，聽見他說少了點什麽，都不明所以。
“你們……”韓希望著眼前這幾個皮膚黝黑的糙漢子，問道，“有沒有試過，烤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