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暗中盤算
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楊初心想了想，緩緩道：“我沒有什麽顯赫的家世，我從小就是一個孤兒，以乞討為生。五歲還是六歲時，被一個殺手撿了回去，然後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一個殺手。”
果然如意料之中的言簡意賅。
韓希無語了一陣，也知道指望不上楊初心會詳細拓展，於是主動問道：“你真的是十二歲就到這裏了嗎？十二歲之前又在哪裏呢？”
“是啊！”楊初心兩隻眼睛望著床頂，仿佛在仔細地回憶往事，可想來卻如同前程舊夢一般，已然隔得很遠。“在那之前，我一直生活在組織裏，每天都在訓練。我九歲的時候就學會殺人了……”楊初心忽然頓住，轉過頭看了韓希一眼。
楊初心的考量，這種血腥殺戮太過殘忍，常人一般難以接受，韓希也許也並不喜歡。
不想韓希卻問到另一麵去了，“什麽組織？”
話說韓希雖然很早就知道楊初心是個殺手，卻不知是隸屬於哪個組織。也不知道以青鸞山莊的財力，能不能把那個組織買下來。
應該能吧？沒有人能比青鸞山莊更有錢了。
韓希開始陷入臆想。
“無機樓。”楊初心淡淡地道出這三個字，毫不意外地看見韓希臉上顯現的訝異神色，微微一笑。
韓希好奇道：“人說無機樓是江湖第一殺樓，一見無機，便是毫無生機。果然如此麽？”
“不過是以訛傳訛，無機樓又不是真的能翻雲覆雨手段通天，你看我不還在此地麽？”楊初心好笑地看了韓希一眼，仿佛在質疑他為什麽會相信這麽幼稚的傳言。然後才繼續前頭的話題，“我後來完成了幾個任務，都做得不錯，很得樓主的賞識。哦，對了，把我撿回去的那個人，就是樓主，也是他一直在訓練著我。”
“很辛苦吧？”韓希心疼不已，順便不懷好意地批判了一下這個組織的領頭，“你們樓主也太苛刻了！”
“還好。”楊初心淡笑，“都習慣了，反正都已經過去。況且，如果沒有他，我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可是他現在在折磨你。”韓希憤憤不平，“有誰會耗費八年的時間去完成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你肯定是哪裏得罪他了還不自知！”
“樓主不是這樣的人。”楊初心皺眉，“我隻是在做任務。”
韓希氣鼓鼓，看著楊初心的時候就有點恨鐵不成鋼，“你也忒傻！人生有幾個八年可以浪費？幹嘛這麽聽話？”
“無論如何，我都答應過他，一定會完成任務的。……我等了八年，他何嚐不是等了八年？”
韓希滿麵擔憂，試圖說服他，“可是真的很危險，根本不值得。”
“樓主於我有知遇之恩，我無以為報。隻要是他的命令，我一定會執行的。”楊初心放在被子裏的手掌漸漸地握成拳頭，臉上顯出堅毅之色。
這個木頭！韓希臉色忽然冷了下來，“那萬一你死了呢？你有沒有想過我？”
楊初心慢慢轉頭，對上韓希哀戚的視線，十分艱難地開口，“想過的。”
“隻是想過，對吧？”韓希自嘲一笑，“在你心裏，樓主重要，任務重要；而我，能跑能跳，生活自理，還有能力飛簷走壁，一點都不需要人操心，所以你很放心，是不是？”
楊初心見不得韓希這樣自輕，心裏一抽。他動了動身子，摟了韓希的脖子過來，自己也慢慢地靠上去，對著他的薄唇輕輕親了一下，然後兩額相抵，聲音沉沉的，“恰恰相反，我最擔心的，就是你。”
無論是執行什麽樣的任務，楊初心都是在按著計劃一步一步進行，有條不紊。可是忽然半路闖進來的韓希卻是他計劃裏的意外，不受掌控。這使楊初心在不斷地承受壓力的同時，還增加了一份對未知和突發的擔憂。
韓希心底在暗暗呐喊，又來這招啊！為什麽每次他要沮喪傷心的時候，給楊初心親一下就好了啊！他到底是有多容易哄啊？韓希喜怒交加，麵上忽然一陣燥熱，“擔心什麽？”
“你那麽衝動，我很怕你為了我去闖王府。”楊初心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卻極其認真。
一矢中的。
韓希被說中心事，便是一僵。為了掩飾心虛，便強自硬聲道：“少自以為是了！誰瘋了要為你闖王府？我才沒那麽傻呢！”
“那最好。”楊初心又親了一下，然後放開他，躺平，“睡吧！”
呃？
還沒八卦完呢，怎麽能睡！韓希爬到楊初心身上，使勁扒著他的臉，“喂，你還沒告訴我，你那最敬愛的樓主是誰呢！是不是那天我在你房裏看見的那個？”
楊初心隻得又睜眼，嘲笑道：“怎麽這麽酸？”
是嫉妒。韓希也沒否認，呐呐道：“我看見……他抱你來著。”
楊初心失笑，“他叫景輕寒，從小看著我長大，是樓主的伴侶。”
“伴……”韓希不可思議，“你們樓主是女人啊？”
楊初心古怪地笑了一聲，頓了頓才道：“不是。”
不是？那就是……“景輕寒女扮男裝？”
楊初心默然。韓希平常那麽活絡的腦袋，怎麽這會兒顯得這麽混沌？
見楊初心沉默，韓希這才轉過彎來，“他們也是……”繼而恍然大悟，“難怪我跟你告白的時候，你一點也不驚訝。”
“是。我從小就看著他們出雙入對。”楊初心淡笑，“所以我才一直堅信，樓主是不會害我的。他心裏有感情，即使不苟言笑，他也是一個善良的人。”
韓希撇嘴表示不屑，“我還第一次聽說殺手善良。”
雖然如此，心結已解，韓希大半顆心都放了下來，困意漸襲，便趴在楊初心胸前，閉上了眼睛。
臨入夢前，韓希迷迷糊糊地想，好像又有什麽重要事情被遺忘了……
韓希第二日醒來，楊初心已經不在，身邊的位置都已經變得冰冷。韓希無聊地翻了個身，曲肘搭在楊初心昨日睡的地方，手指在被單上蹭了蹭。
回想起昨夜的細談，韓希不由得納悶。楊初心被派來潛藏在此地，八年時間，每天起早貪黑，嚐盡冷暖。若換做別人，再堅定的意誌也該消磨殆盡了。到底是什麽能讓楊初心還在苦苦支撐著？
韓希總覺得楊初心還是有未盡之語。
也不怪楊初心，韓希隻是悲哀自己竟然還沒有能力讓那個人對他完全坦誠。
呃，雖然自己也隱瞞了一些事情。
韓希的打算已經悄然形成，但是他還是決定先不要告訴楊初心，免得多生枝節。因為依楊初心的性子，一定會阻止他的。
想到不日阿爹就要帶著娘親抵達築月城，韓希捏了捏眉心，暗暗禱告，希望他爹娘不要在事發之後怨恨於他才好。韓希的計劃裏，阿爹也是很有戲份的。
韓希爬起來穿衣，從披頭散發睡眼惺忪的懶蟲重新變成翩翩佳公子，便離了無味樓。
瞎逛了好一通，韓希才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順心客棧。
客棧的孫掌櫃看見韓希竟然主動現身，欣喜若狂。昨日阿福愁眉苦臉地回來，孫掌櫃還以為定要受到莊主的一番責罵，已經擔憂了一夜。竟沒想到這清早的，卻有峰回路轉之機。
孫掌櫃從來沒有這麽盼望韓希主動踏進他的順心客棧。
韓希一看孫掌櫃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想起先前他巴巴兒地盼著自己走的情形，韓希也給不出一點好臉色。隻是如今有事吩咐，少不得要站一會兒。
孫掌櫃跟韓希客套了好一會兒，才進入正題，“公子還是從無味樓搬回來吧？那樣不入流的地方，定然不能伺候周到的。而且莊主不日也要到了，公子回來住著，接莊主時豈不更方便？”
此話卻正中韓希下懷。若非得已韓希還不想離開無味樓呢，隻是為了能順利上演一出苦肉計，把親爹拉下水，順心客棧是非回不可。為了長遠打算，韓希也不得不暫時放下心中綺思。
雖然明知道孫掌櫃是為了推卸責任，韓希還是明嘲暗諷地貶斥了幾句，才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韓希歎歎，為什麽同樣是掌櫃，無味樓的掌櫃舉止作風就讓人順眼得多？
愛屋及烏？
韓希想到這個詞，暗笑了起來。
而孫掌櫃見韓希似乎不大計較了，才稍稍放下心來，打掃出他原來住著的廂房，忙不迭地讓進去，又說了好些廢話，才告退出來，仍舊遣了阿福伺候。
阿福似乎得了掌櫃的交代，神情舉止愈發謙卑，唯恐惹得韓希不高興跟莊主告狀，大家吃不了兜著走。
殊不知韓希是不願意在這種瑣事上糾纏不休的，他自己的事情還操心不過來，哪裏能管得了別人那麽多。韓希寫了張條子，細細地疊好了，放進信封裏，遞給阿福，“把這個送給無味樓的楊初心，等他看了，有什麽交代的，回了我來。”
阿福應聲，才要出門，韓希又補充了一句，“敢再叫他小子試試，回來有你好果子吃！”
阿福諾諾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