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初露端倪
接下來的幾天，韓希過得懵懵懂懂，茫然不知所以。眼裏看到的，耳中聽到的，都隻有楊初心、楊初心、楊初心。
雖然天已入秋，韓希卻因為萌發的情動而覺得已然置身春日。
小姑娘阿離見不得韓希總是粘著楊初心發癡的樣兒，雖不大明白是為什麽，卻總知道肯定是沒什麽好事，所以一逮著機會就對韓希一通冷嘲熱諷。
韓希在後來又仔細回想過楊初心關於阿離這件事的解釋，得了玄機，想得通透，便覺得這個女孩也沒那麽礙眼了，對於她的嘲諷也從未認真放在心上。
有一回韓希還十分難得地為被他連累而被趕出王府這件事跟阿離賠了不是，末了還一本正經勸慰，“王府那地兒，雖然門楣輝煌，但一輩子做人家的粗使丫頭，終究也沒什麽出頭之日，還不若在這裏自在。等再過兩年，你出落得更好了，還能自主地尋個稱心的好人家。到時候做人家的正經夫人，終比做旁的妾室要好得多，你說是不是？”
幾句話聽得阿離麵紅耳赤，又不好接口，便訕訕地啐了一聲，轉身走了。
楊初心在一旁瞧得好笑，當目光移向韓希神采飛揚的臉龐時，竟帶上了一絲無覺的寵溺。
韓希占了上風，正得意洋洋，赫然跟楊初心視線相對，見他溫溫地笑著的樣子，又覺得羞赧，心中砰砰亂跳，下意識地挪開視線。而後又覺得此舉太過懦弱，為了挽回尊嚴，韓希故意冷了臉，強硬道：“看什麽看！本公子說錯了嗎？”
楊初心搖頭，笑道：“沒錯沒錯，隻是阿離還小，現在談這個早了些。”
韓希暗想，早麽？他怎麽不覺得？雖然楊初心曾聲明過阿離隻是個孩子，但好歹比他韓希站在他身側要名正言順得多。反正這女孩兒留著遲早是個禍害，還不如趁現在就連根拔除。等把這礙眼的丫頭嫁出去，就沒有人能妨礙他和楊初心培養感情了。
楊初心怎麽會不知道韓希在打什麽鬼主意，也不拆穿他，兀自去忙活了。
韓希卻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恨不得整個人都黏在楊初心身上似的，嘴裏仍喋喋不休地問道：“楊初心，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到底要不要跟我走？雖然知道你也喜歡我，但你這樣不鹹不淡的態度很讓我憂心啊！況且本公子魅力如此之大，你難道不怕有人來把本公子搶走嗎？”
楊初心早就習慣了韓希整天把“喜歡”掛在嘴上，聽他這樣說也麵不改色，不置一詞。
隻是不遠處的掌櫃麵色就變得古怪起來。掌櫃站的遠，聽不真切，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又不敢確定，打量著兩人的目光越來越顯得驚疑。
楊初心見狀，轉身低聲對韓希道：“你似乎把掌櫃嚇著了。”
韓希瞥了掌櫃一眼，淡淡地收回視線，撇嘴道：“我才不管他咧！……楊初心，你會介意嗎？別人的眼光……如果別人瞧不起我們，你是不是就會放棄了？”
楊初心默默地想，他什麽時候爭取過了？
韓希又道：“雖然有點強人所難，但是如果你真的決定了的話，我是一定要光明正大的。那種畏首畏尾、偷偷摸摸的感情，我做不到。所以楊初心，跟我在一起，可能會遇到很多問題，說不定沒有人認同我們，也許大家都會想盡辦法把我們分開……”韓希說著說著忽然愁眉不展起來，“咦，怎麽越說問題越多呢？唉，我到底在幹什麽啊？好像在勸你拒絕我似的……”
楊初心不答。
韓希又嘮叨了一陣，見他似乎真的不打算搭理自己了，喪氣道：“好吧，我不逼你了，你先忙，我晚上再來找你。”
臨走前，韓希還對著掌櫃翻了個白眼，因為他認為楊初心是顧忌著掌櫃在才不理自己的。
那廂掌櫃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接收到韓希的白眼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看見人走了，便慢慢地踱步上來，試探地詢問道：“初心呐，你跟那韓公子這幾天怎麽變得如此親厚了？”
楊初心若無其事道：“不是您勸我與他相交麽？”
掌櫃道：“可你之前不是還打定主意不願意？”
楊初心笑了一下，“就覺得您的話挺有道理的，忽然想通了。韓公子是權貴，與他相交自然沒什麽壞處，您說的，對吧？”
這個解釋挺牽強的，掌櫃自然是不信，但是畢竟自己先於前頭勸了那番話，楊初心此刻拿來堵他，也不好反駁的。掌櫃噎了半日，隻好轉移了話題，“那我還勸你成家呢，這事兒你想得怎麽樣了？”
楊初心自然又是老話，“不急。”
掌櫃麵色尷尬，猶豫了半天，支吾道：“孩子啊，你該不會是……那方麵，有問題吧？”
楊初心怔了怔，“哪方麵？”
“就是、那話兒！”掌櫃說著眼神向下瞄了一眼。
楊初心噴笑，“您想多了。”最近還用過了，能有什麽問題？
“難道是……”掌櫃想了想，變得更加猶豫，“你真的不喜歡姑娘家？”
掌櫃的問題實在深奧，楊初心側頭，想了想，老實道：“不知道。”除了阿離是個半大姑娘不算，楊初心身邊全是一群糙老爺們，對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覺，楊初心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掌櫃一聽就更加確定心中的猜疑，憂心忡忡道：“定是如此了，你可能沒跟女孩兒接觸過，想岔了。那韓公子再美，也是個男人，你們……”
“掌櫃……”楊初心打斷他。
掌櫃急聲道：“你們這樣是有違人倫的！兩個男人！怎麽可以呢？趁著還沒做出什麽事來，現在就趕緊煞住腳。我立時讓媒婆來給你相相，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即刻成親！包管你收了這些癡心邪念！”
楊初心漸漸收了笑，認真道：“這件事您就甭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掌櫃也急眼起來，“楊初心！你魔怔了不成？你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孩子，能有什麽分寸！你不知道這世上的壞人多著呢，盡把你往歪路上帶！”
“壞人？”說的該不會是韓希吧？楊初心鬱悶道：“當初怎麽歡迎人家來！”
掌櫃語塞，硬聲道：“那是我不知道他竟帶著這樣歪邪的心思！若我知道，早拿了掃帚把他趕出去！”
明明是看人家有錢，出手大方，才歡迎的吧？楊初心道：“若真的要趕人，就隻能連著我一塊兒趕了。”
“你！”
楊初心看著掌櫃又要勸，忙攔住他，“好啦！還真當我是小孩兒啊？又不是什麽大事，值得您這樣動氣！掌櫃您若真的拿掃帚趕客人，傳出去隻會影響我們無味樓的聲譽，往後誰還敢往我們這裏來？莫要衝動。”
掌櫃胸口起伏了幾下，抖著嘴唇道：“你還知道想著我們的聲譽！你若真心為我好，趁早跟他斷了往來，我現在就去找媒婆！”說完氣衝衝地走了。
楊初心攔不住，不由苦笑了一聲。
早就料到掌櫃不會輕易接受這件事，卻也沒想到他的反應這樣大。若是韓希知道了，又不定會鬧什麽情緒。雖然韓希嘴上說不介意世人的眼光，但憑他那副死要麵子的樣子，大概心裏也會不好受吧？
也不知道當初在察覺自己情意的時候，韓希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一定也曾經沮喪、無措過吧？
楊初心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才轉身對躲在門後的阿離道：“別藏著了，門後都是灰。”
門後邊靜了很久，才稍微動了下，阿離慢慢地把身子挪出來，探出半邊臉，滿是忐忑不安，呐呐地解釋，“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隻是剛才……”
楊初心淡笑，“行了，我也沒怪你。天也不早了，把廚房裏那筐碗洗了，就家去吧。”
阿離應了一聲，欲言又止。
楊初心便耐心地看著她，“你想問什麽？”
阿離訕訕，猶豫一下，好奇心終是占了上風，“掌櫃說，你和韓公子……是真的嗎？”
楊初心笑笑，反問道：“你覺得呢？”
阿離急了，拉著楊初心急切道：“當然不是！是他逼迫你的對不對？姓韓的一定是用了什麽手段，就像上次在王府裏一樣……”
楊初心暗暗低語，“看來他真的不怎麽受人待見呢。”
阿離聽不清楚楊初心在說什麽，見他也沒有辯解的意思，更加著急，稍稍高聲，“楊大哥！你不必如此，若你真的不願意，沒有人可以勉強你。就算那小子武功高強，我們也不用怕他，我阿離就算拚了這條小命也會保護你的！”
楊初心聞言皺了皺眉，把緊抓著自己的一雙手拉下來，爾後拍拍阿離的腦袋，淡淡地拋下一句，“瞎操心。”說著轉身便走了。
阿離雖然不能理解楊初心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她也能敏感地感覺到楊初心已經不大高興了。阿離想不通是為什麽，便把這一切都歸咎於韓希，猜想肯定是韓希用了什麽手段脅迫了楊大哥，而當這件事被撞破後楊大哥尊嚴盡失，自然是高興不起來的。
阿離跺了跺腳，恨不得現在就把韓希的客房給清空。但沒有楊大哥發話，她也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來。阿離捏緊拳頭，堅定地自言自語道：“我一定會保護好楊大哥，不讓他受奸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