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發現
眼下情況便是如此。
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
近兩個月的時間,死去了那麼多的陰曹吏,自是有一股不安充斥在眾人當中。
在這偌大的南都城當中,誰也不知道下一個便會是誰。
「你說匿藏在一個小世界當中?」
真是見鬼了,幾個月時間,那幫囚犯竟然還有了製造小世界的能力。
冷調寒不是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只是覺得這群死囚壓根就沒有這般實力。
就算是突然獲得了修為,對整個修行世界一無所知的他們,是難以寸進半步。
眼下潘惠鎖告知這件事給她,冷調寒本來是不相信的。
堂堂一階陰曹吏,不慎著了魅鬼的道。
而且還是最為粗淺的算計。
但他的身後,有凈曇這個禿瓢一旁佐證這個觀點.……
冷調寒不喜歡凈曇這號人,總覺得他大善似偽。
一年多的時間,躲著不打算見這個人,也警告過不要將這和尚帶到酆都府地下……
雙眼微眯,細細打量著潘惠鎖身後之人。
那人只是告了一聲佛號。
「並非是他們,而是他。」
只是輕輕的點撥,冷調寒瞬間明白了凈曇意有所指。
那個身著黑色褂子的書生……
冷調寒便向凈曇輕輕點頭。
「看來你是有對策了。」
愣怔了一下,似乎是不太習慣冷調寒莫名冷靜的態度。凈曇微微闔眸,又是告了一聲佛號。
「無,不過只要是能夠逼他從小世界當中,我自是有自己的一套辦法。」
故作高深地告了一聲佛號,原來也是沒有辦法。
正是因為凈曇時不時故作姿態,和看似慈悲的虛偽,才讓冷調寒對他十分厭惡。
青燈古佛二十載,世上又是多了一個裝模作樣的衛道士罷了。
「我倒是有個想法。」
冷調寒看了眼案台上的南都布防圖,北區這一塊的紅點比其他三個地方都要多得多。
「潘惠鎖,將左冬和潘喀喇兩人都叫過來。」
冷調寒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眸色宛若蒙上了一層迷霧般不可捉摸。
馗首越是這般沉著冷靜,潘惠鎖越是感到心驚。
因為並不知曉她下一個爆發點會是在哪裡,抑或者這沉寂的背後是否別的風雨在醞釀著。
「哦……好.……好!」
連忙朝著冷調寒拱了拱手,逃也似的離開。
「我二十多年未來酆都府,此地陰氣倒是變得愈發充裕,變得愈發陌生起來,我就連通往這裡的路都沒有找到。」
無端的感嘆,不知道是否意有所指。
「可惜無數陰曹吏亡於三毒盈心的凶者手中,此等惡業,天地難容。阿彌陀佛。」
冷調寒的目光一直死死盯在布防圖上,未有理會凈曇。
「你所來不過還是為了血摩羅。」
「我說過,這只是我來南都城的其中一個目的,但不是最終的目的。若是我們之間相互起了扞格,倒是恰恰中了敵手的算計。」
「我們?」
冷調寒目光重新回落到了凈曇身上,似要看出什麼破綻。
「我可是知道你一直蝸在古寺內從不出來,如今出現在我跟前悲天憫人,真是令我感到噁心啊。」
言語到這裡,聲音變得陰沉。
「你修的『慈悲觀』,到底是修到何處去了!」
凈曇微微闔眸,沉默了片刻,口告佛號。
「神通不敵業力,我可以推遲一時的因果,但是不能推遲一世。若是無法從根源解決這個問題,這樣的悲劇仍然會發生下去。」
說著不停捻動手中的佛珠,不發一言。
「很好,那麼接下來我便是要去斬斷惡業了,了解這樁因果。」
冷調寒嘴角扯出了笑容,略顯嘲諷。 ……
張順戰戰兢兢地行走在空曠無人的大街上。
自從兩個陣法對沖之後,南都城的頂上一直壓著厚厚一層烏雲,怎麼也抹不去。
這座城顯得陰氣沉沉,陷入一片幽冥死寂當中。
若是無人結伴,自己孤身在街上,只會感到渾身不太自在。
要不是關鳩武力想逼,張順真不願意出來。
此刻心頭湧起了陣陣恐懼,深怕下一個被割喉的就是自己。
聽說過,那些陰曹吏被割斷了喉嚨后並不是當即死去,像一條蛆蟲一樣不停在地上扭動。
割破的喉嚨處不停冒著血泡,在這般痛苦當中不甘的死去。
張順可不想死,當初淪落到了酆都府內也只是為了混一口飯吃。
自己可是攢了一筆小錢,應該能夠在自己老家紹興置辦上一套小院子。
再尋上一個婆娘,安穩渡過此生,想來也好。
他對修行實在沒有絲毫興趣,尤其在自己遇到瓶頸的時候。
自己將近三個多月沒有突破,外加上外部環境的渲染,自己也沒有這股氣勁。
哆哆嗦嗦地摸了摸別在腰間的酒壺。
開了壺嘴,醇厚濃郁的酒氣撲鼻而來。
張順猛地朝嘴裡灌了一口,一股腥辣口感刺激著咽喉。
酒是一件好物,可壯慫人膽魄。
又是猛地灌了一口,心中的恐懼還真是消退了些許。
「搓不類。」
張順狠狠地罵了一句,不知是對著誰罵。
自己怎麼變得這麼膽小。
不就是在這條空曠無人的大街上走嗎?
自己的修為也不低,說不準還能將對手反殺!
那些死掉的陰曹吏……說白了,就是修為太差!
要是平時嚴格要求自己,會落到被人一刀斃命的地步嗎!
兀自對著天空大吼了一聲,四周並沒有任何回應,意圖驅走內心當中的恐懼。
大腦已然被酒水給麻痹,只是讓心中認定的想法不斷地散發開來。
成為了事實,一種虛無縹緲的現實。
一個滿身酒氣的人大搖大擺地行走在大街上,自是會引起暗處他人的注意。
這個人便是曾允的得利下手之一,名號『操刀鬼』,嗜殺成性。
在被遣入南都之前,手下便以犯下無數殺戮,多是無辜的老幼婦孺。
殺戮已是充斥在『操刀鬼』的血脈當中,讓他難以抑制。
即便是在南都城內,他也是唯一個身穿囚服,鎖著鏈鎖的人。
在遇到了曾允,抑或者曾允背後的辛雋。
他老實地低下腦袋,臣服於他們的力量下。
心中自然是不服氣的,妄想著能夠取而代之,但自身一直受到曾允的鉗制。
這些個歸附在曾允手下的囚犯,必須完成安排下來的殺人任務才能獲得一點點的功法。
而『操刀鬼』則是被要求超額完成,才能獲得一丁點的蠅頭小利。
即便是如此,還是讓他順利突破了二階。
成為了僅次於曾允的所在。
死囚內,暗中已經是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最早歸附曾允的,而另一派則是依附『操刀鬼』。
比較明顯的是依附曾允的死囚仍然穿著酆都府發配的皂衣,而歸順『操刀鬼』的堅持穿著囚衣。
兩派針鋒相對,勢如水火。
哪怕是再小的一個組織裡面,這般算計和爭鬥也是在所難免。
『操刀鬼』喜好獨來獨往,對於他來說,同伴相當於累贅。
這或許是和他犯下的前科有關,喜好獨自一人享受殺戮。
若是性子上頭,恐怕就連自己的搭檔都給宰了。
很不幸的是,張順被這個殺人狂盯上。
「呵呵。」
他笑了一下,並沒有那麼滲人,也沒有那麼癲狂。
就像是腦海當中想到了什麼趣事一般,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操刀鬼』舔了舔了刀口,上面尚有淋漓未乾的血。帶著銹鐵的味道一同咽下肚子里。
在張順的視線盲區內,他悄然跟了上去。
突破了二階修為的修士,他實則和那些凡夫俗子們已經劃開了一道清楚的界限。
地面上壓根沒有『操刀鬼』的腳印。
若是能夠觀察的仔細些,便是可以看見他的腳底始終和地面保持著微小的距離。
踏步虛空,如影隨形。 ……
「如你們所想,殺光這些『誘餌』。」
烏雲席捲而來,只是平靜了片刻,便又炸起驚雷。
左冬和潘喀喇臉上都有些許疲憊,卻是被冷調寒這一番話給徹底驚醒了過來。
就像是掉了指甲蓋大小的冰渣子到他們的衣服領子內,讓他們渾身猛地哆嗦了一下。
左冬還在斟酌言辭的時候,潘喀喇已經開口喝阻。
「馗首!您要知曉『誘餌』的意義本身就在於暴露那些邪祟,倘若……」
「我叫你們過來,並不是徵求你們的意見的,而是要告知你們我的命令,你們乖乖遵命即可。」
潘喀喇一時語塞,只是愁緒緊鎖眉頭,顯然不贊同冷調寒的做法。
一旁站著的左冬默默扯了下潘喀喇的衣襟。
「既然馗首如此吩咐,在下想知道何時動身?」
「現在!你們三個趕緊動員起來!」
聲音洪亮,如若一道驚雷自九天降落,在地上轟出了一道大坑。
三人只好領命。 ……
狹長的甬道內,有三道人影。
似乎在爭辯著什麼。
「左大人,剛剛你為何……」
潘喀喇眉頭緊蹙,似乎並不滿方才左冬的舉動。
「和馗首爭辯根本沒有意義,照吩咐下去就是了。更何況,那些『誘餌』本就惡貫滿盈,死不足惜。」
左冬勸了一句,她知曉冷調寒的性子。
那人做下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是抱著一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
「恐怕只有小潘帶回來的那位禪師.……」
說著,左冬若有若無地朝潘惠鎖撇了一眼。 ……
「禪師,為何剛剛沒有勸阻我的意思。」
冷調寒看了眼全程一言不發的凈曇,故意用『禪師』兩個字揶揄他。
凈曇告了一聲佛號,捻動著手中的佛珠。「馗首阻斷眾生再犯惡行的可能,免他們墮入來世惡道。此乃大慈悲,貧僧因何阻止?」
「只是如此這般打草驚蛇,貧僧反倒疑慮會否驚動了對方。」
冷調寒搖了搖頭,聲音帶著難以發泄的怒意。
「不,不行此極端,他們斷然不會漏出馬腳。只有如此,才能逼迫他們顯現。」
說到了最後,語氣中流露出一股森然寒意。
「只要給我瞧見一點蛛絲馬跡,我都可以將他們扒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