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再相逢
「樓琰,你能解釋一下嗎?」
吳學究面色有些許慍色,心裡清楚樓琰是什麼樣的性子,若是面前這個來自酆都府的小子果真和大澤鄉慘案有牽扯。
屆時,學府要想置身事外只怕是天方夜譚。
「確實和大澤鄉之事有牽扯。」
樓琰沒有絲毫避諱,十分坦誠地告知。
「這也不是什麼需要遮掩的事情,陰曹吏接過任務驅邪滅鬼不是司職工作嗎,我想以四位先生的才智,心如明鏡澄澈,自是有一分辨析。」
不痛不癢的一番話,倒是讓吳學究面色有些難堪,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方才本是被吳道紫無疑一激,才脫口而出的一句質問。在南都城治學多年,仍然是做不到修身養性,也是有些慚愧。
只是已經到了學究,要讓自己拉下臉面當著樓琰說什麼客套話,實在難以拉下臉面。
「樓琰說的確實有道理,俗語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哪怕是上巡撫司對簿公堂也無有畏懼。」
瞧見了吳學究的面色,張學究適時出來說些場面話。
「既然事情辦妥了,我們也不打擾幾位了,交託給我們的事情一定辦成。現下學府事多,我們現行告辭了。」
幾個人相互行禮過後,四個學究便帶著學童離去。
「一群冥頑不顧的腐儒。」
待四人身影遠去后,樓琰才吐出了一句話。
「慎言!不過是小小的誤會,樓兄何必計較。」
並沒有搭理安道樂的勸慰,樓琰看了眼從出來到現在一直沉默的關鳩,舒展開了手中的紙扇,伸出右手雙指在上面輕輕點化。
「先跟我回去。」
安道樂擋在了關鳩的身前,朝樓琰拱了拱手。樓琰不解其意,眉頭微皺。
「樓兄,可否先留下關小友一會兒,有些話想和他敘說一番。」
「行。」
樓琰回答得倒是痛快,紙扇輕搖。
轉瞬間,化作無數白色熒光消散在兩人眼前。
安道樂轉過身來看了眼關鳩,溫聲問了一句。「小友,兩月未見,先前贈予你的符籙效用如何?」
關鳩直勾勾盯視著眼前之人。
頭一次見到安道樂的時候還是一身污血,滿是狼狽的模樣。那時候心裡還是有些慌張,雖說在酆都府混跡了一段時間,但一個活生生的人驀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卻是頭一次。
那時候的安道樂許是意識模糊,也不管眼前之人是敵是友,顫巍巍地朝關鳩伸出手,乾涸的嘴唇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關鳩定了定心神,將安道樂帶到了不遠處一片寂靜的樹林里。
回想起差房裡張順剖屍的動作,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安道樂的長衫,用手中的小刀慢慢劃開了他的裡衣,露出了當中的血紅。
血腥味撲面而來,關鳩咽了口唾沫,看著留在安道樂胸前那刀痕,已然見到白骨。
關鳩莫名感到熟悉,這傷痕唯有傳承自酆都府內的刀法才能留下。
且此人修為不低,這刀口要是再深一些,就能要了眼前之人的小命。
秉承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普世原則,關鳩倒是沒有多想,從芥子內掏出了數瓶關山道給的藥粉。
據說是酆都府專門配置,給陰曹吏所用。
酆都府的刀法一般都帶著一股邪氣,因此安道樂的傷口附近有一股黑色的污氣徘徊縈繞。
而關鳩所用的藥粉,卻恰恰好專門對付邪氣留下的傷口。
許是手法太過粗魯,關鳩在往傷口上撒藥粉的時候,安道樂哪怕已經是意識模糊,也是疼得眉頭緊蹙。
片刻時間,那創傷慢慢癒合一塊,不復先前慘狀。
又過了片刻,安道樂才轉醒過來,眼前一片朦朧。好半天,才看的清楚關鳩的身影。
「多謝,小兄弟相救。」
雖是死裡逃生,卻耗費過多心神靈氣,現下仍是體虛。
安道樂看了眼關鳩身上穿的黑色打底的袍服,不由搖頭苦笑。
關鳩也不知道安道樂因何而笑,也只得盤腿坐在旁邊看著,好半天才說了一句話。「你現在需要靜養一會,莫要動了。」
「不知小兄弟大名,我必有厚報。」
關鳩想了想,告知自己的名字給對方也無傷大雅。
「關鳩。」
「關鳩?關鳩……」
安道樂聽了后,在嘴裡自言自語念個不停,不時微微點頭,然後目光回落到了關鳩身上,慘白的臉上露出了虛弱的笑容。
「在下登天道,安道樂。」
關鳩聽了,默默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反倒惹得安道樂一愣,畢竟報出自家門派后,一般收到都是敬仰的目光,鮮少有像關鳩這般平靜。
安道樂又是搖頭苦笑一陣,今日全部離奇的事情都讓他碰上了。
挪動了一下身子,從袖口掏出了一芥子,當中幻化出了一個袋子,裝著一堆黃花花的符紙。
關鳩看了眼安道樂這動作,倒是有些好奇。
「這些全是出自登天道的符籙,現下全部贈予你。」
安道樂將符紙放到了地上后,又掏出一本冊子。
「這是一本講義,告訴你如何使用這些符籙。只是一些小小的饋贈,還請切勿嫌棄。」
關鳩聽到這,不由瞪大眼睛,咽了口水。
符籙有九品,尋常百姓家一般只得從神祠內請來一品符籙,而一般大戶人家可以最多請來三品。若是酆都府的陰曹吏,除非是上階,一般若是沒有關係,哪怕再有錢也請不來一張。
皆是源自天師府出來的規矩,也是因為天師府出來的人大抵都瞧不上陰曹吏的緣故,也就勉強賣給上階陰曹吏一些薄面。
可哪怕是關山道那樣的上品陰曹吏,半年能請來的符籙屈指可數。
因此對於關鳩來說,這些符籙莫過是一筆難得的財富,也不管這其中效用如何,手下總是沒有任何壞處的。
關鳩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連忙將裝著符籙的袋子連同冊子收到芥子當中。
許是太過喜形於色,關鳩覺得自己有些吃相太差,又是變得面無表情,只是朝安道樂淡淡地道了聲謝。
看著眼前一幕,安道樂直覺得莫名有些滑稽,吃力地笑了笑幾聲。
喉頭裡的污血瞬間涌了上來,發出『嗬嗬』地聲響,好半天才喘過氣。
安道樂好半天才緩過來,今日實在是倒霉透頂,自己沒有被一刀所殺,險些被血給嗆死。
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徒增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