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色奔逃
趁著夜色茫茫,騎著一匹快馬。
許有三一路往北而去,頂著寒涼,疾馳在官道之上。
雖說官道平時是人來人往,而現下已是子時,一般趕路的旅人都在附近尋了個驛站住下來,等待第二天天亮了再出發。
可許有三不能停下,哪怕將坐下的馬給累死,也要趕忙往北都城去。
在樓琰門下也呆過好一段時間,許有三也清楚如果樓琰是以一種十分凝重的語氣交代給自己的時候,這其中的份量自是非輕的。
而此事有些突然,也讓許有三有些措手不及,在巡撫司的馬廄內跟馬倌扯了好半天才借來了一匹老馬。
而後又跟守著城門的兄弟扯皮半天,言明了是上峰的命令,對方才不情不願地答應開城門放許有三出行。
單就是出城這件事,就浪費了許有三不少時間。
吹來的冷風猶如一片片小刀,將許有三的臉颳得皴紅。
跟隨樓琰如此久,許有三還是頭次見到樓琰如此疲憊。
許有三雖然性子莽撞,卻並不是愚笨之人,五年前從樓琰門下出來,就早早來到了巡撫司當上了刑衣衛。
巡撫司的刑衣衛有監察百官之職,同時也負責民間大大小小的刑事。
只是來到了南都這五年,許有三一事無成。
短短十年,整個南都城,基本被吳道紫把持得嚴嚴實實的,根本就無從下手。
接過樓琰給他這封信的時候,許有三便明白了,自己若仍滯留在南都城,對於樓琰來說,不過是在拖累他。
先前在酆都府前的那條陰森森的小巷內,就鬧出些笑話,差點命喪在一個毛頭小鬼身上。
這讓許有三有些慚愧。
許有三低垂著頭,心中暗自下了決心,在北都必須要好好修鍊,決不能墮了水鏡公子的臉面。
倏然,刺眼的寒芒瞬間切開了迎面的寒風,許有三感到面上有一股涼意。
長劍出鞘,劍鐔擋下了突然的一招,接著一個後空翻在地面上連續滾了好幾圈。
而先前騎著的那匹馬眼看是要活不成了,馬頭跟滾石一樣跌落下來,鮮血如柱噴涌。
「什麼人看偷襲巡撫司的刑衣衛!」
手中長劍緊緊攥著,回答許有三的只有冷冷夜風。
驀地,一道人影從路旁的灌木叢中一躍而起。借著月色,看清那人身穿著黑色的緊身衣,臉上卻帶著一張修羅鬼面。
「這是酆都府的便服,你是陰曹吏?」
那人用他手中的長刀回答了許有三的問題,刀招狠辣,直接往許有三的脖子砍去。
從灌木叢猛地躍起,再到揮刀砍向許有三的整個過程不過一瞬的功夫,就像是一道輕風,別人只看到它從這裡飄過,卻看不清楚它的動作。
這是致命招,便是要讓許有三一刀斃命。
殺機迎面而來,換作常人此刻必然沒有氣息,而許有三畢竟在巡撫司摸爬滾打了五年,心底也沒泛起絲毫慌張。
整個人很自然地彎了下去,像是碰到危險的刺蝟一般蜷縮一塊。同時,長劍別在腰側,雙手緊緊握住劍莖,右手的大拇指死死扣著劍鐔。
寒芒自上方掠過的一瞬,許有三隻感到背後寒毛倒豎,莫名感到一陣恥辱,心中有些惱火。
「娘的,連老子的道都敢截殺。」
一人在半空當中尚未落下,一人在大道上躍起。
許有三的劍法承襲自樓琰,只是這般狠厲,卻失去了樓琰自帶的洒脫。
泠泠的劍氣凝聚在劍鋒之上,清越的劍吟隨風而起,自下而上,要將那刺客劈成兩半。
寒芒照耀下,刺客露出一雙狹長的雙眸,如墨漆黑。
那人目光微沉,在半空當中,刀勢一轉。
卯足了力氣,徑直往下劈開過去。
兩道凜然不同的光弧交織的剎那,在四下無人的官道上炸一聲鏘鳴。
許有三扭轉手中的長劍,滅掉冒氣的星火。
借著先前的那番餘波,許有三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緊握劍莖的手在微微顫抖,連帶著整個劍身在泠然的月光照射下,似在悲鳴。
有滾燙的鮮血自虎口溢出,匯成細流滴落在大道上。
「下一招,你便命喪於此。」
那人自半空中悄無聲息地落下,輕如鴻毛。
「誇口。」
許有三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隱隱感覺到被撫摸的那一處破了一層皮,一條小縫已是綻開。
「到底誰指使你來的,吳道紫嗎?」
心中隱隱猜到了幕後的指使,許有三仍是冷聲喝問。
「不需要。」
聽聲音甚是年輕,像是才過舞象之年。
刀柄在那人修長白皙的手上轉動著,挽起了刀花。
「死人不需要知道答案。」
「閣下只需要乖乖將命留在此處即可。」
刺客連出兩刀,第一刀便是要知曉許有三的實力如何,第二刀便是要分出生死。
只可惜被許有三避開了鋒芒,看來巡撫司的刑衣衛也非凡輩,怪不得此行是欽點了自己埋伏在官道上。
「此刀也非凡品,你能死在這利器之下,也是你的榮幸。」
這把刀如樹枝一般曲折細長,刀鋒上隱隱畫著數朵寒梅。
許有三默默咽了口水,此刻心情已是沉入到谷底。
自己與對面實力懸殊,這一回十有八九怕是要栽在這官道上了。
左手輕撫劍身,頓時泛起了一道湛藍色的光芒,如滄海一般幽深。
不知為何,愈是在這緊要關頭,許有三的心境反而愈發平靜,宛若止水。
亦如此時的夜景,沒了烏雲遮掩,徒留明月高照。
心裡十分清楚,下一刻雙鋒的交匯,便是生死分曉的時候。
而這結果,不言而喻。
「陰曹吏雖然備受他人非議,卻也不行此腌臢手段。」
那刺客心中猛地一驚,一回頭見一高瘦的身影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瞬的驚懼,動作跟著反應過來。
刺客手中一道符籙落下,在兩人之間綻開一道迷霧。
霧氣散去后,刺客已是失去了蹤跡。
官道上,又是剩下兩人。
靜默了一會兒,許有三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來人。
「你……你.……」
「這是我第二次救了你的命。」
那消瘦挺拔的身影朝許有三走進。
「樓琰是有什麼東西要交託給我吧,應該是要我往北都一趟。」
並未理會許有三已是瞠目結舌的表情,方才還是帶笑的嗓音,這下又變得有些失落。
「正好,我也要見一下久未逢面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