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化蝶
因為一個約定而出發，又因為念念不忘而想見。漫長的海岸線，是亙古不變的誓言；雲後探出的陽光，是朝思暮想的情節。
我看著戴裏克走了，決絕的，沒有一絲留戀。不是因為冰冷，而是因為情到深處。
我停在原地，看著艾琳踮著腳，探著頭，不住的向著遠方張望。就算戴裏克的背影已經消失，她也一樣，向著遠方張望。
有一種情，叫覆水難收。有一種等待，叫滄海桑田。
艾琳自始至終沒有流下眼淚，更沒有一蹶不振。她明天要做的，除了向戴裏克走的方向張望，便是盯著自己在陽光下的影子。
其實，每個影子都渴望被發現，心裏默默地等待，忍受著無法忍受的寂寞。
心靈清澈的人，有時候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那天有些陰暗的午後，我看到琳達充滿驚恐又滿是激動的臉。
眼前的影子與她長的很像，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另一個自己。這個一直不願流出眼淚的女孩，在看見影子的一瞬間，竟然抱著她，哭的無法自抑。
我知道那種苦痛，一個人的生活嘴裏說著習慣，可是心裏卻承受著孤單。
艾琳哭了很久，她將手搭在影子的肩膀上，哽咽著說了第一句話“你，見過戴裏克嗎？”
她還是想他的，不管已經過去了多久。我不知道，該用什麽形容這個女孩，她所付出的，戴裏克會知道嗎？
她們相擁在一起，琳達好像找到了一個值得依靠的世界。這算是一種慰藉嗎？付出了這麽多的努力，這樣的結果，真的值得嗎？
慘象一點點在我的視線之中崩塌，我試圖將這些碎片拚接起來，可是它們卻在我的手中化成了碎片。記憶是悲傷的，而現實卻是殘酷的。
無數的碎片緩緩飄下，崩塌的記憶將一切掩埋。我不停的奔跑，卻逃脫不了這地獄般的折磨。
回憶是艱澀的，可是再艱辛，也要去尋找。趁著我還活著，趁著莉迪亞還在我的身邊……
身體的疼痛逐漸超過了我的理智，我似乎看到無數的蟲蛹正在抖動，它們吸食著我的血液，等待著破繭成蝶的一瞬。
我掙紮著，看著這荒蕪的世界。黑色的碎片，像雪花悠悠飄落，落地即化。我聽到輕微的啜泣聲，隨著風緩緩飄來。
臉頰漸漸濕潤了，這是真實的痛，帶著難以割舍的傷。這是一種真實的眼淚，足以使我在混沌之中解脫出來。“莉迪亞……”我輕輕叫著她的名字，卻覺得怎麽叫都叫不夠。再讓我交一次，再讓我感受一次，再讓我沉醉一次。
我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莉迪亞正紅著眼睛，緊緊地盯著我。我想告訴她，我沒有死，隻不過是去了過去，窺探一下早已被塵封的曾經。我感覺我的臉頰上有淚，不知道是因為莉迪亞的眼淚滴在了我的臉上，還是因為被那堆積起來的時光所感動。
莉迪亞將我抱起，她大喊著，要我不要再一次睡去。她喊著對不起，喊著不知道的悲。她的懷裏很溫暖，可是我注定不能長久的擁有。時光慢一些，在慢一些吧，讓我在莉迪亞的懷裏停留，永遠不要放手。
另一端，艾琳正看著戴裏克熱淚盈眶。“我說過，我會過來看你，隻不過，是在我找到方法之後。”戴裏克的眉毛皺了皺眉，勉強的笑著說，“現在我終於找到了方法，所以，才過來找你。讓你久等了，琳達。”
銀發女子搖了搖頭，她抑製住了內心的衝動，緊緊扶著牆麵。“你變了。”她看著戴裏克，淡淡地說著。
戴裏克歎了口氣，“出去了這麽久，有變化是必然的。身不由己，想必你也會理解。我在路上也想了很多，之後才發現，並不是隻要心裏純碎，就可以活的好的結果。有些事情注定是改變不了的，就算拚勁權利，也無法挪動絲毫。”
艾琳的眼神裏滿是同情，她的世界很純粹，甚至純粹到甘願用自己的生命去付出。戴裏克並沒有指出，在他眼裏，這種做法是荒誕的，甚至有些無理取鬧。他不會為了任何人去改變自己的立場，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生命臨近而感到惋惜。他雖然笑著，可是心卻是冷的；他雖然站立著，其實卻在逞強。
“如果你願意，我會把我經曆的一切統統告訴你。或許是我的錯，不應該把這麽多人牽涉進來。可是哪有怎麽樣呢？即便我牽動了整個世界，也不會有過多的改變。”他歎了一口氣，“畢竟，有人為了探尋這件事，不辭辛苦，過來找我。”
他的視線轉向了我，淡淡的笑容讓我覺得心寒，“如果，我在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複活。你會選擇在你身邊的莉迪亞小姐，還是要選擇我呢？”
我發愣的看著他，甚至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可笑。現在讓我選擇，又能怎麽樣呢？難道戴裏克這樣做，隻是為了看我的笑話嗎？”
“這還用問嗎？”莉迪亞抱著我，對著戴裏克大吼著，“當然是選擇你了！這家夥在一開始 就已經挑明了，他出發的理由，就是為了尋找你，不管受了多麽嚴重的傷，不論受了多大的打擊，都隻是為了找尋你。我們的契約，也正是為此成立的，在離開你時成立，在找到你時完結。”
戴裏克眯起了眼睛，咂了咂嘴。“明明知道這是一個悲劇，為什麽還要幫他？難道你不清楚嗎？正是因為你的刻意掩飾，才讓他變得越來越脆弱。我當初之所以告訴你原因，就是想讓你們在那是放棄，誰會想到，你們會選擇繼續走下去。”
“這件事，我當然想過了！”莉迪亞站了起來，對著戴裏克大叫，“可是你有什麽權利，阻止一個一直在尋找的人，決心這種事，是說放棄就可以放棄的嗎？”
“那麽，你就應該把真相提前告訴他，讓他自己去決定。”戴裏克冷著眼說。“現在他這幅樣子，在告訴他真相，對於他語言，才是一種折磨。你的包庇，隻能害了他。”
“如果你覺得我說的不對的話，你可以試試啊。”戴裏克語氣上揚，微微的笑著。“不僅是他，換作是誰，都是不會接受的。如果你真的敢把真相親自對他說出口，那麽，我就會給你一次機會，讓你活下去！”
真相？我看著莉迪亞，心裏的苦說出口。難道莉迪亞早就已經知道了真相？可是他為什麽不肯告訴我呢？我盯著莉迪亞，她的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我……”莉迪亞欲言又止，她的雙唇在發抖，手握在一起，似乎在做著決定。
“怎麽，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你說出來，我就讓你活下來。”戴裏克再一次強調起來，我似乎感覺到一種不可跨越的距離，在我們之間隔開。“放心吧，如果他怨恨你，我會代替你，對他做出裁決。”戴裏克繼續說道。
“莉迪亞……”我慢慢的叫出了她的名字，這聲音甚至讓我感到一絲懼怕。沙啞的，將死的聲音似乎沒有任何質感。可是，我卻出喊出來了，喊出了你的名字。我想聽你的話，我怎麽會怨恨你，我虧欠你太多，是我根本無法償還的。
“如果你想聽，那麽我會告訴你。把我知道的，原原本本的，真真正正的告訴你！”莉迪亞看著我，淚水止不住的湧了出來。“你要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都一定要挺住。”
我勉強笑笑，不知為什麽，卻覺得如此悲傷。莉迪亞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一切，這是對我的保護，還是對我的欺騙？
她的臉很紅，我知道，她的心裏也在忍受著折磨。她依舊是勇敢的，到最後一刻都沒有變化，不論發生什麽，都會倔強的仰起頭，說著自己想說的話，這才是我的莉迪亞！
“其實.……你不是戴裏克的影子！”莉迪亞說完就哭了，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了。我咧著嘴角，發出了癡癡的有氣無力的笑，這算是什麽啊，我豁出去自己的大半條命，最後回答我的竟然是這種答案。
我看著戴裏克，他明明長著與我一樣的麵容，明明做著和我相關的事情，為什麽，為什麽.……
戴裏克在一邊聳肩，他把手放在腦後，悠悠的說，“我明明在紅燭碑穀已經告訴你了，誰知道你會把這件事隱瞞下來。”他幽幽的走近了我，“你知道，為什麽我會去你所在的地方收集那些看起來奇怪的東西嗎？”
他附身，蹲下來看著我，“因為你是最好的試驗品了。”他用手摸著我的額頭，眼神裏閃出了一陣同情。怨恨，我不曾有過怨恨。這個我一直在尋找的人，竟然是如此的冷峻。不過，這樣也好。
我看著他，攤在地上勉強的笑了起來，我一直在糾結什麽啊，選擇戴裏克還是選擇莉迪亞，現在，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答案不是正擺在我的麵前嗎？無數的臆影碟呼嘯而來，帶著一絲頹敗的美麗，我看著她的身影，淡淡的笑了出來。
莉迪亞，我，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