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巫術市場
那女子步態輕盈，發絲隨風舞動，衣裙飄飄，好似仙子，可是奔跑的速度卻是無人能及。那幾乎是電光石火般的速度。她一下推開了扼住我喉嚨的小孩子，抓起了我的肩膀憤怒地盯著我。
她的臉依舊如初見時的那般精致，可是一隻眼睛卻像被人戳破了一般，不住地向外淌著黑水，中間鏤空的洞好像一顆擴大數倍的瞳孔，在經曆無數的光線反射之後，將焦點對準了我……
“失去眼睛的痛苦……我會讓你加倍承受……”她的聲音很低，從裏到外散發出殺氣，“你們輸了遊戲……就得付出代價……”。
我盯著她那隻受傷的眼睛，想著那滿是血水的浴缸。我用手指將那扁圓形的道口戳出了窟窿，隨後才在那密封的空間中出來。
“等一下……這場遊戲……應該是我們贏了……”，莉迪亞在地上爬了起來，不住地幹咳著，“我們找到了那個小孩子，而且還碰到了他……”。
那女人轉過身去，嫣然一笑，“你要是不說話，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她鬆開了按住我肩膀的手，悠然地擺弄著她的頭發。
“你說的不錯，或許你們真的看到並且摸到了她，隻是……”她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你們之中，卻沒有一個人說出‘我找到你了……’”。她特意向我笑笑，目光之中滿是狡詐。
“這根本就不公平！”，莉迪亞突然站直，對著那黑瞳的女人大吼著，“你在賽前根本就沒有講清比賽規……”。
那黑瞳女人在瞬間抵住了她的下顎，輕輕挑著的她的下唇：“什麽是公平？我才是規則的製定者，我說對，你們就會有獎賞，我說錯，你們就活不了多久……”。
莉迪亞正想說什麽，卻被我突然打住了，“我們輸了……甘願接受懲罰……”。莉迪亞儼然一副不滿意的樣子，眼神之中帶著一絲震驚。
我明白，我這樣做屬於把自己親自推上死路，可是如果我不講出來，那一直站在旁邊窺探的小孩子，就會把手中的剪刀刺向莉迪亞。
或許，真正恐怖的並不是這個黑瞳的女人，而是這個一言不發的小孩子。
那女人笑了笑，鬆開了莉迪亞，“這樣說就對了……我或許會減輕對你們的懲罰……”。
她向那小孩子示意了一下，便悠然地走了出去，“對於有覺悟的人，我當然會從輕處理……”。
“請二位跟上……”。那小孩子麵無表情地說：“你們的終點不是這裏……”。
我歎了口氣，與莉迪亞對視了一番，便轉身走去。
今晚的夜，不似往常那樣漆黑，凸起的牆麵卻依舊向前延展著，望不到終點，潔白的建築與月光交相輝映，使原本平靜的夜變得更加迷離。
身上的水還未完全幹透，走起路來甚至有些發冷。
“為什麽你要答應她……”？莉迪亞的話語中仍夾雜著些許不滿。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將手插進衣兜裏，“如果不是我把那話說出來，想必現在就不會和你並肩站在這裏，欣賞這扭曲的夜色了……
莉迪亞沒有說話，歎了一口氣：“我覺得，如果是我們的屍首並肩站在這裏，豈不是更加唯美？”
“但願……會有那麽一天……”。不知為何心裏突然湧出一種無以言表的心酸，我隻不過是一個影子罷了……死後，全身會化為粉末，注定不能與你在一起長留，倘若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希望，自己的灰燼，可以停留在你的肩頭……
黑瞳女人走的很快，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這條路雖說是直來直去，但是這些房子卻讓我有些眼花，我們不停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喂，前麵的路，要我們怎麽走？”莉迪亞轉過身，似乎是在對跟在我們身後的小孩子說話。可是，我們似乎是誤會了什麽，那麵容呆板的小孩子並沒有跟來。
身邊漆黑的屋子裏輕輕地傳來了奏鳴曲。
一開始隻是聲單薄無力，隨後便開始此起彼伏，將相呼應。這曲子，是剛剛踏入這裏時，成群的孩子唱的挽歌。
“這歌……”，莉迪亞抿了抿嘴，輕輕地笑了笑，“看來，我們已經到終點了……”。
空間驟然變得扭曲，就連站在我麵前的莉迪亞也好似站在一麵哈哈鏡前，忽高忽低，時大時小，不光是視覺，我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在扭曲，腹中的器官都在上下顛倒，痛苦不言而喻。
不知什麽時候，扭曲停止。我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輕輕眨了眨眼，竟然流出了眼淚。莉迪亞喘著粗氣，示意我向上看去。
高聳的木頭相互堆積組成一個巨大的椎形，旁邊，一個粗壯的鐵杆，上麵掛著幾個丁字鉤，隨著晚風搖晃。
我向四周望去，原本相似的潔白建築突然消失不見，很多穿著白衣的小孩子站在我們麵前，他們的手裏拿著些許的頭骨，有的幹脆做成飾品堆放在身上，寬闊的街道變得擁擠起來，兩邊的路上擺滿了攤位，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些小孩子，就是這些攤位的主人。
遠處，傳來馬車駛來的聲音，隻見幾位模樣相近的孩子推著一輛巨大而破舊的木車緩緩而行，木車上麵，是幾具已經烤焦的烏黑的屍體。
“這味道……有些像羊肉……”，莉迪亞嗅著空氣中迷漫的氣味，有些不可思議地對我說。
“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還想著吃！”我對莉迪亞感到一絲無奈。
木車緩緩駛過，伴著已經死去的人的巨大的悲嚎。這車是沉重的，不管這幾個小孩子用多大的力量也承擔不起這車原本的重量。
車上的人已經被烤的麵目全非，黝黑的軀體偶爾也會滲出些許的血液，肉質的焦味摻雜著些許怪異。
“這味道……”。我也深吸了起來，有些深信不疑。
“不是還是羊肉味？”莉迪亞眨著眼睛，透出些許純真。
“你到底是多想吃羊肉！”我忍不住對她吐槽到。可是，卻沒有心情再繼續說下去。
“莉迪亞……”，我低著頭，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不是羊肉……那味道……分明是被烤幹了之後，香氣還未散盡的百合花……”。
我邊說著，一邊不停地顫抖，那黑瞳女人當時隻是遞給我主人的帽子，卻沒有告訴我主人到底在哪裏……
這一回……她卻以另外一種方式給了我答案，讓我看到……主人的遺體……
莉迪亞原本的天真模樣頓時變得煙消去散，她麵色凝重，緊盯著在我們麵前緩緩駛過的木車，“戴裏克……”絕對不會變成這樣的……別瞎想了……“，她嘴裏這樣說著，但眼神卻不曾離開。
木車剛停，原本站在一旁安靜的小孩子突然尖叫著，向著木車一擁而去，他們對著那幾具屍體露出了原本的麵目，相互推搡著，相互爭奪著，相互怨罵著……
我寧願聽不見他們的話語，就連看見他們殘忍地拆開這些屍體就已經忍受不住心裏可以承擔的底線。
幾分鍾過後，木車空了，所有的孩子再一次回到了原位。他們用刀殘忍地剝開被烤焦的皮膚，拽出裏麵的骨頭，有的用勺子挖出屍體的眼珠聚集在一起，放在鋪好的攤位上。
人散了……可是那百合花的焦味兒，卻更濃烈了……
這些小孩子在售賣這些屍首……望著這巨大的堆起的木堆，我漸漸想到了曾經執行女巫時的火刑……這裏……難道就是長期消失的巫術市場嗎？
嫋嫋的煙火味時時刻刻提醒著我，這裏是執行著人類最殘酷的死刑之一：火刑。怎麽可能……這種方式……早就已經禁止了……我看了看莉迪亞，她眯起眼睛，一副深邃的樣子。
說實在的，主人的突然死亡不管對於誰都是一場特別大的打擊。
突然，覺得有一雙小手在向下拽我的衣角，我微微低下頭，看到了那個穿著血衣的小孩子，他紅著眼睛，毫無表情的目光中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光。
“你們……是我的……”，他機械般地吐出幾個字，“你是……是我贏來的……”。
莉迪亞看著這個小孩子，不自覺地小步向後退著，“你確定……”，莉迪亞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那表情好像是在躲避著這個紅眼睛的怪物。
有幾個小孩子手中提著汽油桶緩緩而來，那桶很破，隨著小孩子的腳步化成一道弧線，空氣中的百合花香使我感惡心，那是那汽油潑灑的聲音更讓我感覺到不安。
“不愧是聽話的人……”。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們站在原地不動絕對是明智的選擇，如果當時你們選擇了離開，說不定會死的更快一點……”。
一個中年男人用紗布蒙著一隻眼睛緩慢地移了過來，人未到達，可是聲音卻傳入了耳際，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那個黑瞳的人變成的酋長。那一瞬，所有的孩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注視著他的來臨，沒人前去攙扶，甚至沒有人說一句話。
那血衣的小孩子一點點向前，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前來的酋長，“不管怎樣……你們都會是我的……”，他依然堅持著這一句話，好像是在圈定領地內的獵物。
酋長一點點走近，他注視著莉迪亞，尖聲說道：“你真的不像是人類……倒像是女巫的變種……你以為滿肚子的歪主意我會看不出嗎？”
莉迪亞瞪了他一眼，沒有與他搭話。
那酋長冷笑了一下，轉頭看著我：“整個過程中，你小子表現的確實讓我感意外。作為對你的獎賞，我決定對你的懲罰從寬處理，必竟你還是遵循一點規則的……”。
他向木堆邊的孩子勾了勾手，那孩子會心的點了點頭，他走到地攤邊，拿出了兩塊石頭，相互撞擊，火花一點點變大，隨後燃燒成熊熊烈火，點燃了天邊暗淡的星。
“接下來……”，那酋長看了看我，悄悄地對我說：“我要看你與這個不聽話的小鬼之間的笑話……”。
他的話音剛落，隻見無數的小孩子湊上前來，七手八腳把莉迪亞用鋼絲捆了起來，舉著他向那燃燒的火堆走了過去……